齊小姐剛剛開朗起來的笑容倏地下降了一個像素點。一群氣質迥異的精英們從電動車上下來。古城隻有電動車,自行車和摩托車三種能撈的交通工具。摩托車炸街容易引來髒東西,自行車又太慢,最後隻能折中。剛停好車, 狼狽卡點趕到的眾人一抬頭就看到了周祁安。僅剩稀薄的光亮中, 後者穿著半幹的衣服靠在燈柱上,整個人有種出淤泥而不染的耀眼。沈知屹平和而冷靜的視線, 在看到他後就再也沒有移開過。客運站外陰森森的, 不是個說話的地方。沉穩男子:“先進去吧。”周祁安收起燈塔掃了眼,沉穩男子的四人小隊,如今隻剩下三人。進門時他招了下手, 大學生立刻走過來。安檢員不能曠工太久, 身上還有被燙出的水泡,正在機械性地晃動著檢測儀。周祁安瞄了眼安檢門的方向, 對大學生說:“稍後你去治療,治成什麽樣看你。”有些技能可以靠經驗來升級, 比如大學生的治療能力。過了幾輪副本, 他那種自損八百的效果現在大概提升為自損五百。“至於收費……”周祁安看向親媽:“媽, 拜托了。”周母的砍價能力,大約是她每次好意思砍, 周祁安都不好意思站在旁邊聽,相信要起價來也是一流的。能賺錢的買賣,哪怕賺得是冥幣,周母也十分有興趣。不到半分鍾,安檢員的咒罵聲傳來:“就是他燙傷的我!你們這群狼狽為奸的,還好來要錢?”周母輕輕捋了下耳後一縷秀發,安檢員底氣漸漸不足,瞳孔也開始放大。他親眼看見女人手下的秀發變成了一條細蛇,活生生纏繞在食指上,正衝自己吐蛇信子。角度問題,大學生和其他人並未注意到周母指尖的異常,隻看到了安檢員猙獰的麵孔。大學生努力學習講價:“這位大哥,你都有點虛了,要盡快治啊。”罵人罵得都有氣無力了。安檢員:“……”安檢員咒罵的聲音消失後,門口突然變得相當安靜。這種安靜不止體現在npc身上,還有其他玩家。這個他們最看不上的人似乎有著治愈技能,而卷發女人的實力遠比想象中高,至少她去講價沒有被安檢員反擊,說明身上有讓npc忌憚的地方。沉穩男子隱隱有些頭疼,第一次感覺玩家身上的信息量,比副本本身還要龐雜難消化。大多探究的目光最終還是落在了周祁安身上。顯然,這個人更值得關注。對方早早回到了客運站,必然有些不錯的發現。清楚都在垂涎自己手上的線索,周祁安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眨巴著眼問:“是看得眼花繚亂了嗎?”沈知屹失笑。玩家嘴抽了一下。周母的醫藥費行動大約進行了一刻鍾,最後成功從安檢員那裏要了一萬五用於治療燙傷。周母從中抽成八千,八千裏大部分給了周祁安:“收好,娶媳婦。”周祁安鄭重點頭。沈知屹看到這一幕,表情微微有點古怪。夜晚旅客們全都聚在客運站裏,今天還有一批從古城來的遊客,盯著玩家的眼睛更多了。眾人稍微避開了點,全部在候車區中心區域坐下。一名玩家正想開口,被笑聲打斷。周祁安看著斜側,齊小姐正從售賣機那邊過來,手裏拿著一瓶飲料。“你們看,她在加夜班,還給自己買咖啡提神,哈哈哈。”“……”感覺到齊小姐不悅的眼神,眾人眼皮一跳,你看就行了,別帶上我們。還有笑點在哪裏?!候車廳的溫度比較低,看齊小姐在喝東西,雙馬尾離開了片刻,過了會兒端著幾杯熱水出來:“大家喝點熱水暖暖身體。”重點掃了眼周祁安,希望能堵住他的嘴。雙馬尾剛拿起杯子,周祁安終於止住笑:“住手,不,住口。”以為有什麽死亡規則,雙馬尾迅速放下。齊小姐職業笑容有著一絲淡化:“有人下午在熱水桶泡了個澡。”不然自己為什麽會去單獨買咖啡?周祁安衣衫半幹,還有扔在一邊濕漉漉的假發和外套,“有人”指得是誰不言而喻。他冷靜解釋:“客運站沒有澡堂,我將就了一下。”離他最近的雙馬尾紅唇因為驚訝,足足張了三十秒。其他人還在做閱讀理解,從人類能思考的角度,無論是個人清潔還是任何任務,都很難和熱水桶扯上關係。眾人就差把一言難盡寫在臉上。沈知屹適時開口打斷一眾微妙的視線:“有這個時間,不如思考一下明天要幹什麽。”玩家聞言麵上有著一絲尷尬。他們錯過了今天的入戲,從下午消失的那人看,明天是必須入戲了。最直接的方法,便是跟著這幾人活動,一條行動線上總能觸發劇情。齊小姐忽然公式化說著早點休息,踩著高跟鞋朝外麵走去:“各位,明天見。”她沒有選擇在候車廳過夜,重要原因包括不想看到周祁安神經質的笑容。目送齊小姐背影淡去,周祁安臉上的笑容消失。他身子微微前傾,雙手交叉說道:“還剩下五幕戲,我的建議是明早大家一起試著觸發第三幕戲,之後幾天分工,三四人為一組入戲。”隻要完成一次參演,就會收到【支線任務二入戲】的完成提示音,換言之,後續不需要密集參演。大學生詫異,周哥怎麽今天這麽熱情的出謀劃策?其他人也覺得不對勁,這個建議本身就是他們要做的事,現在反而合理化了。沉穩男子:“我沒意見。”外國人和那個看著沒脾氣的玩家也沒有提出意義。周祁安這會兒神情平靜,旁人很難看出他在想什麽。當下他想要確定兩件事:其一,參演難度和人數間有沒有必然聯係。其二,身份的多樣性。包括一場戲最多能出現幾種身份牌,不同身份難度會不會有差異等。人多力量大,這麽多人,都是他可愛的小數據。相信自己很快會得到一條完美的參演公式。入夜,眾人輪流守夜睡覺。周祁安負責第一班崗,瀏覽著手機上的信息。沈知屹回來後不久,便把他們在古城觸發第二幕戲的內容和線索發了過來。第二幕戲名叫《盜賊》。故事情節圍繞車上的女竊賊來城裏交易展開。原來車上的盜賊不是臨時起意偷竊懷表,早在半月前,有人雇傭她來偷竊一個懷表,隻是沒想到目標被殺,害得盜賊意外進入到偵探的視野。女人在跳車時受了傷,要挾一位醫生對方給自己治療。之後她去交易,擔心被黑吃黑,悄悄將懷表藏在了一個電飯煲中,沒想到電飯煲因為街道上的某個媒婆,被銷售一空。“離了大譜。”周祁安是真沒見過這麽瘋癲的劇情。這一出戲中,沈知屹拿得是[殺手]身份牌,扮演雇主派來取貨的人。雇主因為不想付盜賊費用,讓擁有魔術師身份的沈知屹在交易時,利用“魔法”殺了盜賊。沈知屹完成扮演的方法是把雇主殺了。相較而言,其他兩人難度就要少很多。大學生拿得是[醫生]身份牌,周母依舊是[媒婆]身份。周祁安抿了抿唇,這樣看下來,主線劇情是不變的,但是會因為觸發劇情的玩家身份填充其他細節。比如懷表肯定會遺失,但是丟失方式並不固定。因為他媽到處賣電飯煲,才會產生這樣的結尾。第二幕戲的獎勵線索倒是很有趣,【戲劇之王也是一名優秀的演員,什麽角色他都能演。】這說明對方很有可能就在附近,看著玩家在戲劇中掙紮。戲的結尾,懷表下落不明。想要繼續入下一場戲,觸發劇情,可能要順著找懷表開始。想通了這些,周祁安朝椅背一靠,靜靜等著時間流逝。無聊中,他看著對麵似乎已經在夢鄉裏的親媽,微微皺了下眉。不對勁啊。在古城做媒的時候,他媽應該會給自己發掘各種類型的新娘。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冷靜?“是我親媽麽?”周祁安懷疑的眼神中,一根頭發微微蠕動了下,他不禁喉頭一頓。應該是她沒錯。這注定是不平靜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