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頭看向楚熄,心髒如同擂鼓一樣劇烈響起。等等。等等等等!楚熄,櫻桃花。他在校慶送給江聲的展覽藝術品,將這個視為他和江聲回憶的標誌性符號的態度,江聲當時就覺得不太對勁。他們這裏的氛圍變得僵硬古怪起來,而沈暮洵卻完全沒有察覺到,他沉浸在自己的回憶,“我們一起去花山上。半路我被公司打電話叫走,江聲一個人從巷子離開,後來還和我說很驚險,他遇到”“砰”楚熄手邊的杯子摔在柔軟的地毯上,他盯著流淌的水沁入地毯,綠色的眼睛遮掩在睫毛底下,有著濃重的陰翳。江聲一句話都不想說。救命……救命……救命……他的耳朵熱熱地嗡鳴著,江聲真的感覺到一種無措。回憶混沌地瘋狂倒帶,有極為短暫的一個瞬間把他拽回陰暗的巷口,他撕開背包用力地把整個背包裏的花瓣抖開。那時候的那個男生……?不、不對吧???江聲的心跳很重,他想起那個巷口透過老破小樓房滲透進來的,極有生命力的陽光,照亮了燦爛的花雨。他的目光當然注視著自己的傑作,其他人都隻是他人生的背景板。可是????江聲的腦袋裏有股筋一下下跳動著。在楚熄明亮又深邃的綠眸注視下,漸漸感覺到了一些事情在重疊起來。江聲有個壞毛病,他不喜歡追憶過去,也懶得展望未來,從他身邊走過的人他一個也不看。他習慣了,隻是尋常的遇見,隻是普通的過客。這麽一說。為什麽楚熄一見麵就對他抱有極高的好感,為什麽明明被江聲拒絕很多次,還是像狂搖尾巴的金毛小狗一樣追著他。這世界上本來就不該有沒有理由的愛。江聲的嘴唇慢慢抿了起來,和楚熄對視的目光一點點地挪開。他有種直覺,楚熄在乎這件事的態度遠超他的想象。那種在意是頑固的、熱烈的、激昂又偏激的,以至於他的表情和望著江聲的目光都僵持下來。可是他和沈暮洵一起出去玩沒有問題。他見到有人需要幫助,淺淺見義勇為了一下也沒有問題。他唯一的問題也許就是……沒有認出來楚熄就是當初那個男生?可是楚熄自己也從沒有和江聲提起過啊!!江聲忍不住崩潰了。楚熄的目光很輕地注視江聲片刻,轉而盯著沈暮洵的雕塑,“你說什麽?”江聲捂住頭,又捂住了耳朵,萎靡不振得像是枯萎的蘑菇,忍不住砰砰地砸了兩下桌子。啊啊啊啊!他的腦袋裏麵的思緒好像瘋狂旋轉的齒輪,有些萎靡又可憐地迅速抓住楚熄的手。見到楚熄回頭的時候縮成針尖的漆黑瞳孔,瞥見江聲的瞬間才眨了下眼,表情緩慢地放鬆。江聲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想想辦法啊江聲!他努力,他絞盡腦汁,去想怎麽把沈暮洵證據確鑿的故事和楚熄的回憶岔開。如果和楚熄的初遇是因為沈暮洵,這樣讓楚熄覺得很難過的話,那麽把一件事當做兩件事也許……就好了?江聲腦袋努力運轉,眼瞼有些淡淡的紅。他盯著楚熄,楚熄反握著他的手望著他,靜謐地等待江聲說話。眉眼彎彎,很乖巧的樣子,好像無論江聲說什麽,他都能全盤接受。江聲的腦袋短路,呼吸顯得幹澀,也隻能擠出幹巴巴的謊話,“我、我和沈暮洵當時去的地方是d城。”剛說完,他就忍不住窒息了,更加萎靡地把額頭砸在楚熄的手背。楚熄的手忍不住收緊。這一切,說到底也不是江聲的錯。是他自以為是,自作主張地抱有期待,還害得江聲為他的情緒這樣緊張崩潰,他真該死啊。沈暮洵麵無表情,眼眸卻漸漸眯起,他嗤笑了聲,冷意從他的眼角眉梢爆發。他都有些不敢置信。江聲怎麽可能連這個也記不清楚!原因是什麽,沈暮洵隻需要稍微想想就明白。於是更加無法理解,江聲在做什麽,為了安撫現任的情緒拜托前任給他撒謊?江聲真的把他當成什麽很賤的人了是吧。他在江聲麵前已經完全淪為一個廢棄的工具,偶爾想起還能用一下了是吧。沈暮洵被江聲看著,喉結滾動了下,他幾乎無法忍受似的,“江聲!你最好能弄得清楚你現在在做什麽。”他和江聲獨一份的記憶,已經因為江聲的擅作主張分給了楚熄一份。他們的定情曲《安妮》被江聲彈給楚熄聽,總不可能他們兩個人的櫻桃花也有楚熄一份。太荒謬。但是有什麽不可能?江聲有什麽做不出來!他有多糟糕多壞沈暮洵早就知道。空氣陡然寂靜。江聲看到沈暮洵眼角的淚痣都像在痙攣,漆黑的眼眸中醞釀著風暴。他剛想開口道歉,就聽沈暮洵說,“d城的環境根本不適合種植櫻桃,我們當時去的是r城。”江聲:“……?”他愣愣地盯著沈暮洵看。沈暮洵眉宇緊鎖撇過頭去,“連這個也記不清楚。”諷刺的心情幾乎無法遮掩,暴躁也越發熱烈。他根本不清楚他到底為什麽要為江聲掩護,江聲和楚熄分手難道不才是他樂見的結局嗎?“砰!”沈暮洵徑直起身摔門離開,室內一片寂靜。蕭意說:“沈先生這麽多年,脾氣還是這樣。”江聲看向楚熄。楚熄:“哦哦,原來是這樣。”怎麽說呢。哈哈,在三方都完全清楚事實怎樣,還要齊心協力順著江聲的想法編出一個謊言,也算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但是也沒關係,如果江聲希望安慰他,那楚熄就會被安慰到。隻是。楚熄看向門外沈暮洵遠去的背影,綠眸裏沒有什麽情緒。命運感被破壞,楚熄忽然覺得自己還是渺茫,還是不值一提,他的期許他的不敢言的展望,都如此醜陋和虛妄。“本來我還在想,如果是因為沈暮洵讓哥哥來到c城,才讓我們有了第一次的見麵,那麽他還是我們之間的媒人啊,紅娘,我們應該感謝他才對。”明明並不甘心,還要說這種話。楚熄在想,是不是他真的在哪裏出了錯,是不是他真的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一定要讓他知道他堅信不疑的緣分有了一處無法忽視的殘缺。有一處殘缺,就說明瓷器已經破裂,有無數道的暗痕。他在意到不得了,回憶無數年,堪比他心中白月光的場景原來也沒有那麽有緣分。關於他和江聲到底能走到一個怎樣的地步,楚熄忽然感到一種失去方向感的不安。和以前任何一次不斷的懷疑和反複的肯定中徘徊的猶豫都不同,這一次,始終存在而渺茫的肯定感不服存在。他說服自己的理由變得空白。像是有拽住他往前走的繩子被驟然鬆開。楚熄不斷地後退、後退,退入黑暗裏。楚熄的確想起了更多。他和江聲在一起的那個晚上,燦爛的煙花是楚漆放的是不是?樂團的高昂音樂激烈響起、像是命運的奏章步入高潮,也是楚漆提前安排的是不是?是他送給江聲的生日禮物是不是。總不會連他也是楚漆送給江聲的禮物,那他可真是大度。楚熄無法控製地在懷疑,在不停的懷疑,他開始覺得這是他的報應。又覺得不對、不對、不對,他不能這麽想。換個思路想想,楚熄。其實這些都是你人生中的貴人。如果不是沈暮洵,江聲才不會來到你那個鳥不拉屎的破小城。他是金枝玉葉的小少爺,才不會踏入泥潭裏,會弄髒他的鞋。如果不是楚漆,江聲麵對你的告白或許還要猶豫很久。他是有一點喜歡你,可是那點仿佛疼愛小貓小狗的愛,好像比起別人太過空虛了。在秦宴不耐煩的催促中,楚熄把自己的雕塑也推出來。“好巧,我也是櫻桃花。”他靠在硬挺的椅背上,歎氣,“沒有沈暮洵漂亮,哥哥不會介意吧。”有些沙啞又清越的嗓音,笑起來的時候很開朗,目光卻死死盯著沈暮洵靠在走廊點煙的背影。劇烈而猛烈的敵意在他的彎彎的眼睛裏不帶一點笑意地傾瀉,寂靜的森林仿佛有一道驚雷。江聲:“你的漂亮。”“這種話也說得出來。”卜繪抱著胳膊隨口哂笑,“不會是因為沈暮洵在外麵聽不到才這樣說吧?”江聲把醜陋的公仔使勁扔到卜繪的臉上,“你能不能閉嘴!”已經夠煩的了!娃娃撲過來的風揚起卜繪麵門的頭發,很快掉下來,落到卜繪的腿上。他伸手抓,沒抓住,於是又滾到林回的腳邊。溫和沉默的青年把娃娃拾起來,拍幹淨灰塵,重新放在桌麵上,什麽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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