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洵看江聲因為抵著手背而睡得翹起來的睫毛和頭發,嘴角不禁扯開一點弧度,“和我待在一起很無聊嗎?”江聲的工作態度很端正,誠懇但幹巴巴地道,“哈哈。沒有啊。你怎麽會這麽想。”不是和沈暮洵呆在一起無聊。哪怕是他提著刀對他念這些他也會覺得想睡覺啊!多動症要犯了,好崩潰。沈暮洵嗤笑一聲,推著椅子站起來,“走吧。”江聲臉上有些迷惘,卻下意識地按著桌麵起身跟上去,嘴裏慢半拍地在問,“什麽,去哪裏?做什麽?”他一跟上去,沈暮洵就放慢了腳步。江聲看到他喉結上的傷口,用近膚色的創口貼貼了起來。前三個問題還沒有得到回答,注意力就被輕易轉移,忍不住說,“這個怎麽還沒有好?”他當時咬得哪有這麽重?沈暮洵往前走,打開門。被隔音棉墊起來的安靜空間瞬間灌入了喧鬧聲,工作室的腳步聲和議論浸入耳朵。他停下腳步回過頭,揚了下眉毛,“很奇怪嗎,冬天傷口本來就好得很慢。”江聲盯著他喉嚨看了兩秒,然後抬頭和沈暮洵的目光對上,幹巴巴地回答:“哦哦。”好奇怪,好顯眼,好崩潰。他當時怎麽想的,為什麽會在這裏咬一口啊啊啊??不對,也不能算他的錯!雖然是他下的口,但是沈暮洵難道就沒有錯嗎?但凡他是紙做的人,鐵做的人,鑽石做的人,根本不會讓江聲現在有這樣的煩惱!……算了。江聲悻悻地把視線挪回來。做人要不斷吸取教訓,不斷進步。下次絕對不了。他暗暗想。哦哦不對,根本沒有下次!他更改上一句話,暗暗篤定。這個話題隻是隨口一提,但不知道為什麽沈暮洵還停在原地。頂光落在他的頭頂,柔軟的黑發耷拉在眉眼間,目光是幽深的,江聲忽然意識到,他開始不太記得和沈暮洵重逢後第一麵看到他的感覺了。他好像沒怎麽變。又好像變了很多?還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沈暮洵悄無聲息地走近,靠過來一步。這次江聲可是過來工作的!他立刻後退,迅速按住沈暮洵的肩膀,嚴陣以待地保持安全距離。沈暮洵歪了下頭,“怎麽了。”隱在黑發底下的耳釘是熠熠生輝的紅色,像烈焰像岩漿,奔流不息的熱流湧動。江聲感覺到一陣熟悉的危險感。他頭皮發麻,低聲說,“你注意下場合。”沈暮洵五官挺拔幽邃,麵無表情的時候帶著很強烈的氣場。他聞言笑了下,順勢握住江聲的手。他的食指戴著一枚戒指,冰涼的金屬輕輕貼著江聲的皮膚,話音很輕,“他們不會看這裏。”工作室裏所有人都清楚,他們這位老板個性古怪孤高。喜歡漆黑的環境,房間裏總是被厚重的窗簾遮擋,連光亮也不見分毫;喜歡安靜,厭惡會讓他暴躁的噪音,所以辦公室用隔音棉墊起來,隔絕了絕大多數的聲音。更何況,他今天有接待的客人,更沒有誰會不識趣地跑來打擾。哪怕在這裏把江聲按在牆邊親,親得他目光暈眩大腦空空,都不會有人發現。等下?這話裏的意思是不是不大對勁?什麽叫“他們不會看這裏”!江聲手指不自在地蜷縮起來,用力抽了兩下,沒抽出來,才有些緊繃地問,“你說的最後一次。”眼睛還在往旁邊亂飄,一臉警惕。真是心虛又心慌,怕被看到,怕被人發現他和別人的不正當,表情這麽明顯,都還怕有人看不出來。沈暮洵笑了聲。他腰身佝僂著彎下來一點,本就單薄的黑襯衫往下垮。沈暮洵身材還不錯,骨架撐著衣服看起來瘦削,脫掉卻有著清晰充滿爆發力的輪廓。江聲把視線從他領口扯開,下一瞬間就見沈暮洵握著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脖頸。溫熱的觸感。急促的脈搏。淩亂發絲底下,沈暮洵垂著眼皮,淚痣墜在眼角都帶著一種奇異的熱意。他凝視江聲緊張的表情,帶他的手指摸進衣服裏。江聲的手更清晰地感覺到他的溫度,頭皮一炸,嗡嗡的聲音像是從耳朵裏擠進了蚊子一家。很震撼的是,他在這樣的一瞬間,腦海中還短暫地閃過楚漆的影子。帶著他的手摸進浴袍裏麵。清晰的輪廓,還帶著沁涼濕意的滾燙的溫度。救命。啊啊啊,救命!他怎麽會想到那個!當時的一幕和現在隱約重疊起來,江聲腦袋真的要炸了,他猛地往後拽手,然後思緒回籠,他飛快意識到了沈暮洵的意圖他隻是要讓江聲去摸一摸,他在頸側留下來的痕跡。江聲在他身上留下來的,唇齒親密、用力咬合帶來痛意的地方,不止一處。畢竟不是喉結這樣脆弱的要命的地方,如果要比較的話,那裏的傷口……更深一點,更難愈合。江聲有一瞬間的慶幸。還好是冬天,好好地遮起來不會有人懷疑。如果是夏天,連普通的t恤都會顯出端倪。江聲的腦袋好暈。一邊暈一邊轉得飛快,於是更暈。可是沈暮洵明明可以直接把衣領子拉下來讓他看,為什麽一定要拉他的手讓他去摸啊!讓別人看到拍照的話,江聲該怎麽解釋自己沒有在媚cp粉??意識到這一點的下一秒,江聲忽而又想,不對!!他為什麽要看,又為什麽要摸。當時明明都是沈暮洵自願的,是他說要靈感什麽什麽的!非讓他咬的!江聲正要開口,掌心驀地被沈暮洵捏了下,指腹恰碰到他衣服裏一點齒痕。因為已經褪疤愈合,隻留下一點清晰但細微的痕跡。沈暮洵問他,“摸到了嗎?”江聲的手還是搭在他的肩膀上。區別在於,江聲能看到他肩膀平闊的線條上一點突兀的起伏,是他手的輪廓。在他衣服裏麵。這種怪異的認知讓江聲覺得有些不自在,明明什麽都沒有做,但就是、很莫名的,很奇怪的,一種心虛的感覺突然竄起來。這還不算“下次”吧。他隻是摸摸。江聲目光恍惚了下,他往後靠著牆,另一隻手不知道該往哪裏放,隻好用力攥著一旁的門把手,幹巴巴地說,“呃、呃,摸到了。”沈暮洵站直身,鬆開了江聲的手。看了他一眼,然後摘掉了手指的戒指。江聲盯著他的手,頭皮又麻了一下,按著牆就往後退。上次沈暮洵把他按在沙發上親的時候,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摘戒指。金屬擱在台麵上發出輕響,清脆、短促,那幾乎是一種宣告,一種信號,一種心照不宣的暗示,意味著,“要開始了。”江聲後背緊緊貼上冰冷的牆麵,驚覺這短暫的兩分鍾,他額頭就有些出汗,頭發黏連在額角。……不行。真的不行!這種地方不確定因素太多了,到時候如果又出現什麽意外情況怎麽辦?又找嚴落白救場嗎?就算是韭菜,被一直割也會有脾氣的。……呃,等等?是不是哪裏不對?是不是他其實應該考慮的是根本不應該發生這樣的事情?江聲思維短路,緊張到腦袋直冒煙,他迎著沈暮洵的視線用力往後縮,推著他的肩膀找了個自己都沒聽清楚的借口,然後飛快跑掉。啊啊啊!等……等他冷靜冷靜再回去!江聲,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你不是過去的你自己,你已經不再是色欲熏心的江聲了!很好,拒絕了一次,lv1晉級lv2!下一次升幾級想都不敢想。江聲還記得來的時候的路,記得電梯間還算空曠,可以讓他好好晾晾腦子。他一路快走竄到電梯間,正想掏出手機隨即搖一個幸運兒訴苦,埋頭苦走的時候卻感覺前麵有好一堵鐵牆!熱的、高的,帶著一股清爽凜冽氣息的江聲抬起頭。鴨舌帽、墨鏡、口罩。和他這一身打扮好像啊。江聲簡單掃了一眼,沒打算探究,隻是覺得這個人看起來一副沒睡醒、起床氣嚴重的狂躁樣子。一頭駁雜的灰毛從帽簷底下翻翹起來,舉著手機的手好像紋著幾道線條紋身,穿著潮牌,身上的佩飾顯得也很潮,看起來就像是搞rap的。江聲對rapper有某種怪異的偏見,這類群體從來不在他的關注範圍。他不感興趣地收回視線,低頭在鍵盤上打字,卻聽到一道懶散的呼喊,“江聲。”江聲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口罩戴得很牢固。墨鏡、帽子也都蓋在頭上。這也能認出來?他有些詫異地抬起頭,看到麵前高大的男人摘下了口罩,望著他。男人挑了下眉毛,眉骨有亮晶晶的眉釘閃爍了下,一連串的耳釘更是誇張,江聲看著都覺得耳朵疼。對方舉著電話的手從耳邊放下,上上下下打量江聲,然後說,“你怎麽在這裏?”話音剛落,卜繪想起這裏是沈暮洵的工作室,江聲來這裏也算不上多麽奇怪。他眯著眼睛似笑非笑起來。沒什麽精氣神的眼睛喪喪地垂斂,眼皮上的那顆痣從雙眼皮的褶痕裏顯現出來,意味深長似的,“哦,來會老情人的?”卜繪算是江聲見過的人裏麵,唯一一個長著一對下垂狗狗眼卻從來不會讓人覺得可愛乖巧的。是野狗,而且是和楚熄不太一樣的野狗。楚熄是良家出來流浪的野狗,瘦骨嶙峋髒兮兮的,是很凶狠,但又很可憐,偶爾會流露那種沒你不行的眼神。騙得江聲明明很清楚他的那股壞勁兒,還是忍不住去想“要不還是收養一下好了”的那種。而卜繪顯然是占據片區垃圾桶的野狗老大,威風凜凜冷漠揚厲,又狠辣,從來不會裝可憐。隻會假裝在睡覺,其實耳朵豎得很高,爪子都亮了出來,就等著把人騙過去鯊。江聲懶得理會他的尖酸,往他後麵看了兩秒,似乎在等電梯一開,走出來某個熟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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