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流動其實是很緩慢的。它比正常的水體更粘稠,暗紅的色澤像是在地麵緩慢爬動。那些有無數前科的蠢貨,根本不知道誰在向他尋仇,暴怒地大吼著向周圍掃視,“誰,是誰!”寒風呼嘯注入空間,吹起少年微卷的頭發。“嘀”電話接通。“是我。”楚熄注視著鏡子裏的少年。綠眸像是鑄入了叢林的森冷與浩大的生機,薄紅嘴唇也彎翹起來,口吻黏糊著,帶著輕快的尾音低低地說,“我要準備出門啦,江聲。”江聲的聲音似乎有點困倦,懶懶地說,“我知道了,你到門口再和我打電話。”電話那頭還有另一道聲音響起,是有些冷的男聲,“吃完飯再走。”江聲嚷嚷著,“我要出去吃好的!我要出去吃好的!”斯文聲音帶著點冷靜的嘲諷,“一天天飯也不吃了,江聲,你幹脆餓死算了。”江聲:“噓,你別說話,我不想聽。”“……”楚熄的手在盥洗台上支撐著點了點,閃亮的耳釘折射光映入他眼底,他笑起來,“沒關係,現在太早了,先吃一點墊墊肚子沒關係。八點的燈會已經很晚了,不要餓到自己。”江聲:“哦……”聽動靜,楚熄猜他正躺在床上,翻身把手機壓在枕頭和臉頰之間,因此聲音才聽起來悶悶的。楚熄低下眼睫,“那我掛了。”江聲打了個哈欠,“掛。”“要江聲掛。”“你動動手指的事情還要我來?”“難道在江聲這裏不是動動手指的事情嗎?”“不是啊!我要先抬起胳膊,拿起手機,再動手指,很累的好不好。”楚熄嘴角扯開笑,還打算說什麽,忽然聽到電話那邊一陣的響聲。剛剛那道冷沉的男音這會兒格外近,帶著輕嘲低聲說,“話真多。”不知道在說誰。總之楚熄很快就聽到電話掛斷的聲音。……煩人的東西。他以為自己是誰?不過是幸運和江聲同居而已,也不知道拿捏自己的身份。楚熄放下手機,抬起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眼睛半眯起,帶著一種冷冷的散漫。有時楚熄會抹去自己不堪的一麵,大談特談他的悲慘,以賺取更多的利益。權利是一種暴力,同情是一種籌碼,這樣的算計楚熄用到自己的親生父母的身上,交換心照不宣的東西。可楚熄很少對江聲詳細地提到過去。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在江聲心裏他是有趣的、沒有瑕疵的、光輝耀眼的,而不是狼狽的、亟需拯救的,不堪到讓人憎恨的。楚熄盯著鏡子裏的自己看了片刻,動手關掉了燈。微弱光線勾勒他年輕的輪廓,耳骨鏈晃動兩下,細閃的微光映在鏡麵上反射到眼睛裏。楚熄轉身離開,拿起了客廳的袋子。家裏的阿姨看著他這樣,驚奇地問起,“楚少爺是要去約會嗎?”楚熄隨口說,“差不多?”阿姨稱讚起來,“楚少爺一表人才,又是這樣優秀的人,沒有人會不喜歡的。”楚熄眉梢揚起,斷眉帶著一種冷感的瀟灑。他腳步頓了下,似乎沒有因為這樣的話感到多麽開心,但還是眼睛彎彎地說,“承您吉言啦。”12.12。今天是楚熄的生日。準確來說,是他在外流落時候的生日。這個日期定得很隨便,和他本來的生日並不一樣。他出生證明上的生日是七月底,回到楚家之後,他的生日理所當然被更改。但楚熄還是更喜歡原來的這個,因為江聲的生日是12.26。離江聲更近一點的,當然是更好的。坐進車裏,視野寬闊地映照出窗外的別墅,楚熄收回視線。楚家為了體現對他的重視,七月底會舉辦正式的生日宴。宴會也許是在遊輪,也許是在宴會廳,也許在某個莊園。總之,金碧輝煌是必然的,特權階級的高傲是必然的,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是必然的。那樣的場合裏禮物能堆成一座小山,楚熄會收到超越他前半生聽到的所有字數的豐盛讚美,哪怕他一看就和那些讚美不沾邊。高雅華貴的場所,巨大的香檳塔,有足足三人高的巨大蛋糕在人們的掌聲中被推出來。花團錦簇,一路都是紙醉金迷的香。樂團會全程坐在宴會演奏處為這些名流交際花伴奏,穿燕尾服的指揮拿著指揮棒全情投入。所有人都投入至極。唯獨楚熄會盯著地麵,覺得這實在光可鑒人,讓誤入此地的流浪狗清晰看到自己髒兮兮的醜樣子。他就算順著那條路走上台汪兩聲,都能立刻贏得亂七八糟的掌聲,和賓客們“楚家一對兄弟真是人中龍鳳”這樣的讚譽。楚熄很難不覺得好笑。他們可能是瞎子,而他是小醜。他就算穿著西裝,打扮得體,也根本融入不了那樣的地方。但作為楚家人,他必須適應這樣的場所,哪怕他心裏洶湧的煩躁想把這高雅美麗充斥金錢味道的地方砸得稀巴爛,他也要適應。比起這樣的場合,楚熄總是會更期待和江聲單獨過一次十二月的生日。哪怕什麽都不做,隻是待在一起。楚熄想起早上的時候江聲的反應,他似乎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沒關係,因為生日不重要,重要的是江聲和他待在一起。等他們逛完燈會,回到在學校附近租的房子,吃完飯、拿出準備好的蛋糕,江聲會不會很驚訝,又對他很愧疚。楚熄心情不錯。他覺得他可以討一個吻。輪到誰都沒輪到他,但沒關係,無所謂,機會要靠自己爭取。*江聲出門的時候全副武裝,墨鏡、口罩和帽子一個都沒落下。楚家的車往學校駛去,他注意到楚熄放在一旁的袋子。袋子很好看,上麵繪製的花紋很精細,似乎是禮物袋。江聲剛準備說話,楚熄就貼了過來。明明後座這麽寬敞,他卻非要肩膀挨著肩膀,膝蓋碰著膝蓋,小腿貼著小腿,用這種挨挨擠擠的姿勢彰顯他的存在感。江聲推了推,推不開。幹脆抓著他的手臂問,“這是什麽?”“是給你的禮物。”楚熄反握住江聲的手,粗糙的指腹揉捏他的指骨和手背。俊美的臉上帶著飛揚的得意,嘴角彎彎的樣子明明自己都看起來要控製不住了,但還在賣關子,“不過現在不可以看。”楚熄手心也有一道疤。他身上不知道哪裏來那麽多痕跡,有時候江聲無聊會掰開他的手,去數到底有多少道。“……故意勾起我好奇心的把戲!”江聲說,“我不會上當的。”他把楚熄的手翻過來。楚熄指尖蜷縮了一下,然後慢吞吞地攤開,任他擺弄。很深的痕跡,手心都凹下去一道溝壑,哪怕早已痊愈也依然是深色的痕跡,和旁邊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你現在還是和你的經紀人住在一起?”楚熄問,“打電話的時候聽到了。”江聲用手指碰著那道痕跡,“對。”酥麻的癢意從手心一路竄到心髒,楚熄不適應地縮了下,想把手翻下來蓋住,又被江聲的手指拽住。江聲威脅他,“不準動。”烏黑的眼睛在車內光影下閃爍,像是流動的墨水在他眼中滯留。總讓人想伸手碰碰,看是不是帶著點涼的溫度。楚熄真的很無奈,咕噥,“這個有什麽好看的,醜死了。”“怎麽會,有疤很好看!”江聲看著他的手,“其實我看一次就會給你編一個故事。”楚熄仰頭靠在靠墊,卷毛流淌挨在江聲的肩膀:“我猜這次的劇本是百分百空手接白刃。”江聲:“……猜對了。”這樣的深刻痕跡不是簡單就能留下的,應該是空手抓住利器然後被割傷,事後也沒有去醫院好好縫合,所以傷口才會變成這樣。看江聲點著他的傷開始數數,楚熄覺得有些好笑。他脊梁彎下來去蹭江聲的頭發耳朵,姿勢別扭地大狗依人般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出的熱氣灑在江聲的耳朵旁,“為什麽要和那個男人住在一起。”江聲躲了躲耳朵邊濕潤的潮熱,把楚熄的臉推遠一點,“不要把我和嚴落白純潔的合作關係說得這麽奇怪!”楚熄:“純潔嗎。”江聲想了想。不就是把床讓給他自己睡沙發嗎,不就是掐壞他十盆盆栽不生氣嗎,不就是天天回家給他做飯嗎,不就是五點鍾把他搖起來吃早飯任勞任怨嗎,不就是要他當免費陪玩並要求他超高標準不被他看出來地放水送死嗎。雖然越想越心虛,好像他有點作威作福的感覺,但江聲點了點頭,“純潔。”楚熄笑了出聲,“沒考慮過搬出來嗎?”江聲的回答幾乎不經思考:“沒有。”楚熄的笑一下子僵住,漂亮狹長的綠眸也一下子瞪大,“ 為什麽!是沒有錢嗎,我這裏”江聲:“不是錢的問題。”這次回去,嚴落白說他在娛樂圈的債款已經被蕭意還清。除此之外,192男模騙子已經把錢打到他的賬戶,還有顧清暉也很信守承諾地匯了款。牽了十分鍾手,本來該打給他六百萬的,卻很大方地匯了一千萬。這種信譽值高的買賣江聲倒是很願意多做幾次!江家破產的錢有江明潮在扛,輪不到江聲去操心,所以現在確實有種無債一身輕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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