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這隻手遞到江聲麵前,“江先生。”江聲伸出手,立刻被溫熱的力度收緊握住。很禮貌的開端,江聲甚至覺得自己剛剛和顧清暉談成一個合作。但很快,顧清暉的手指在他掌心似有似無地蹭貼了一下。“……”江聲眼睫顫了下,抬起頭,看到顧清暉依然是那種靜斂又紳士的平靜。月光落在他們的手上,把陰影都塑造得很漂亮。江聲看了眼顧清暉手背上跳動的青筋,感覺到一種無端的怪異。明明牽手好像也說不上什麽奇怪的事情。可江聲隱隱感覺不是很能見人,於是往陰影裏站了站。顧清暉控製過力氣,江聲沒有覺得疼。但是這樣靜謐黑暗的氛圍裏,感官很清晰,江聲感受到他掌心和虎口一點磨人的薄繭,甚至可以通過他的手體會到模糊的心跳。失速,劇烈,有力的心跳。傳達過來。江聲再次覺得奇怪,但是又說不上來。他看著顧清暉的臉,顧清暉卻在看江聲的手。注視的目光專注,口吻輕飄飄的,“很舒服,江先生的手很漂亮……有些涼。像是很柔軟的羽毛。”手指在顫動,顧清暉克製住了幾乎頂上心口的喘息。那種細微的冷意順著手心竄入大腦皮層,順著血液回流到心髒的時候已經變成一種讓人渾渾噩噩的熱。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描述這種感覺,因為具體的形容和臆想無疑是一種不可言說的冒犯。“我讓你說你的感覺,不是說我的手。”江聲,“……你好敷衍。”顧清暉舌根往下抵,喉嚨吞咽著空氣。感覺到那種燥熱以及飛快從接觸的地方蔓延出來,像是帶刺的荊棘爬滿了全身,酥麻帶著一點熱意,他不敢動一下。江聲想要的答案是什麽?可是顧清暉覺得說出來會被嫌髒的。“江先生想聽我說什麽。”他輕聲說,手指的力度不由自主地收緊。像滾燙的鐐銬一樣緊緊鎖住,又在感受到江聲掙紮的一瞬間卸掉力氣。克製一下。忍一下。不要讓江聲害怕,不要讓江聲討厭。顧清暉張開五指,讓江聲的手指觸到他掌心,然後往前輕輕一送穿插入他的指縫。手指的空隙被填滿,讓人想要發出滿足又怔鬆的喟歎。僅僅是牽手而已。隻是江聲和他這樣簡單的牽手都有著引人墮落的快感,如果是接吻,擁抱,更親密的行為……潘多拉的魔盒被打開,貪婪、嫉妒、虛偽……漆黑的情緒已經逃竄出來。顧清暉很清醒地知道這一切的錯誤開端在哪裏,以及隻需要收手就能到此為止。他能夠回歸乏味而黑白的生活。可是為什麽要收手。既然已經入局,就應該占據一席之地。明明很舒服,就應該繼續下去。他年少時沒有得到滿足的渴求,應該在現在得到充沛的澆灌才對。“感覺手很沒力氣。”顧清暉的目光有一點失焦,他看著江聲的手,舌尖動了動,喉結攢動,“整個人都沒有力氣,心跳得很快,很過頭的刺激。熱,電流感……”更重的渴望像是烏雲一樣壓倒下來,顧清暉甚至覺得頭暈眼花,眼前幾乎要閃出白光。聲聲,聲聲。他的唇齒無聲念著更親昵的名字,手指更用力地攥著江聲的手指。江聲很清晰地捕捉到顧清暉有些模糊的喘息。他依然是平靜的與其說是平靜,不如說是沉寂。內斂到了極致,隱約又存在一種讓人不安的侵略性,像是隨時會崩塌的雪山。這些斑駁的情緒出現在那雙淺色眸子裏的時候,顯得有點過於明目張膽。江聲定睛看去的時候,顧清暉已經垂下眼皮。耳根的紅已經漫上脖子和眼角,呼吸的起伏比起平時有些明顯。晚風吹著,月光照著。他們站在露台陰暗處,偶爾一陣風掀起江聲的圍巾,影子才暴露他們的存在。江聲掌心貼上他側臉,拇指用力摩擦過他的眼角。顧清暉抿著嘴唇,眼皮顫抖起來,抬眸看著他,“……江先生,請不要亂碰。”江聲垂著眸輕彎起嘴角,發絲被風吹得很亂,臉上有一點漫不經意的興趣。他捏著顧清暉的臉扯了扯,“你不是很喜歡嗎?應該感謝我才對。”嗯,不知道能不能有個未來科技開通一下人體共感。他真的好想知道,牽個手而已,真的能這麽舒服嗎。顧清暉是不知道適可而止的人。有了主動附加的贈品,下次就會不再滿足單純的觸碰。顧清暉卻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說,又或者他的貪婪捂住他的嘴巴。他放縱著忍耐,隱忍地緘默。江聲從他的臉上什麽都看不出來。好冷淡。就算眼尾泛著紅,他的神情都看不出端倪。非常禁欲的一張臉,凜然疏冷,天生就該被供在神壇上不能走下來。看顧清暉的表情崩壞應該會很有意思。到什麽地步他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呢。江聲忽然鬆開他的手,逗狗一樣挑挑他的下巴。青年不解地抬起頭,露出脆弱的喉結。江聲歪了下頭看到那處凸起,用指甲在上麵刮了一下,指腹按了按。不適感,疼痛。抵不過羽毛一樣輕飄飄的刺激引起顫栗,尾椎的電流莽撞地往上竄。顧清暉喉結上下滑動,下頜繃緊,呼吸加重。他的表情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也的確什麽都沒說。這一次,連“江先生請不要亂碰”都沒說。“好乖。”江聲彎著眼睛,獎勵一樣拉起顧清暉的手,“阿爾文,乖狗狗。”顧清暉剔透的目光落在江聲臉上,遲鈍而緩慢地回握江聲的手指。他的手發熱微顫,但又維持在一個鬆弛的力道,隻要江聲想,隨時都能夠掙脫。但江聲真的要再次掙脫的時候,顧清暉又沉默地輕拽住他,“再一會兒。”江聲眨眨眼:“什麽?”“十分鍾就好。”顧清暉說,“……不,五分鍾。我會控製好的。”江聲:“五分鍾可是三百秒,我的時間是非常”“三百萬。”顧清暉說。江聲的眼睛睜圓了一點,張了張嘴,卡在喉嚨裏的後半句話沒能說出來,“呃??”他腦袋空空地聽到顧清暉清冷的聲音,如同優雅的音符流淌,“讓我牽一下。我什麽都不會做的,江先生,讓我牽一下。”什麽買賣五分鍾三百萬,這下真的秒速進賬一萬了。隻需要短暫的權衡,江聲積極起來,“不然就十分鍾吧,我沒關係,主要是看不得你這樣痛苦的樣子。”顧清暉的呼吸重了一點,“江先生,還真是好心。”江聲真的沒法昧著良心把好心這個詞安在自己的身上。財色……財手交易罷了!江聲靠上玻璃上,一隻手把手機拿出來玩,另外一隻手隨便顧清暉緊緊牽著。青年幹燥溫暖的手指滾燙起來,有模糊的潮熱貼在他的掌心,江聲一邊刪著對話框的紅點記錄,一邊隨口建議說,“其實去醫院看看會更好。”顧清暉緘默片刻,道:“沒有用。”顧清暉很吻合大庭廣眾對於天才的看法。他高傲,並且有一些極端的怪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人和人之間的接觸苛待至極,最簡單的觸碰都會讓他感覺到生理性的厭惡。與之矛盾的,是一種野火般漸漸蓬勃的癮症。這已經嚴重影響到他的生活,所以顧清暉吃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藥用以調理。效果顯著,因為藥物讓他感覺到生理上迫不得已的平靜。受壓抑的感覺讓他失去情緒,無法感覺到厭惡,同時也沒有快樂。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如同墜入夢裏,沉溺在死水裏,變成不會痛的行屍走肉。顧清暉低下眼睫。模糊的月光透過爬山虎枯萎的葉子,落在江聲的手背。他攥緊了。*十分鍾過得很漫長,至少對江聲來說是。他在鬥地主連贏十二局炸翻天了,顧清暉終於鬆手。江聲打了個哈欠,感覺自己的手指尖涼涼的,手心濕濕的,像被小狗舔過。顧清暉的手卻很燙,發紅,像是爽過頭了似的有點控製不住的輕顫。江聲的眉頭皺起來,很是新奇地抬頭低頭,反反複複地看他的手還有臉。至於嗎。不至於吧?顧清暉從口袋裏拿出柔軟的手帕,輕握著江聲的手指盡職盡責地善後。江聲看著他的手帕,思路被拐帶了一下,“你當時把手帕遞給我的時候,真沒想過被我發現嗎?”顧清暉把江聲的手擦幹,然後把手帕疊好放進口袋,重新把脫下來的手套戴上,狹長的眸子落到江聲的臉上,“江先生不是早就發現了嗎?”“我發現是一回事,你承認又是另外一回事。”江聲說,“像是在耍人我就在你麵前,可你能拿我怎麽辦。這樣的感覺。”顧清暉麵無表情,眉梢似有似無地揚起一下。在這樣的微表情被江聲發現端倪之前,他輕輕地開口,“怎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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