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麵前降下一重人影。“柯老師說你上衛生間這麽久，特意點了我來看看你，”程燎野不知什麽時候從口袋裏拿出一隻煙，隻是叼著，並不抽，“怎麽，聽到柯老師的話，覺得心虛？”“倒也不必，你如果現在會心虛，那麽當初何必做那樣的事情？”程燎野同徐玨隔著一小段距離，徐玨側頭朝他看了眼，悄然再拉開，他明白現在程燎野同自己之間的距離，隻能維持在不喜歡。但如果這份不喜歡，這份出於不喜歡的針對之中，有些在意，徐玨想，那也無憾了。從回國第一次見麵到現在，程燎野總在針對自己，徐玨很清楚。他確實做錯了事，確實不敢要原諒。於是徐玨開口，沒有正麵回答程燎野的問題，“程燎野，你還在意從前嗎？”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叼於口中的煙被點燃，燃起的火光在半昏半暗的小花園裏，照亮程燎野的臉。徐玨微側頭，看到他的眼底，同樣也映著一團火。“徐玨，我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麽，”他揚起左手，火光同樣也將那顆鑽石照射地極其亮，“我應該從一開始就錯了，錯在瞎了眼，盲了心。”“但是沒關係。”程燎野突然又笑了，很釋懷。“我已經遇上對的人了。”“而且，”程燎野又側過臉來看徐玨，“我母親也很喜歡他。他在麵對我母親的詢問時，能夠確切地表示，可以和我一起走下去。他很好，徐玨，你比不上他。”徐玨的心被刮了無數下，每一下都直擊他要害。空氣靜默，隻有眼尾瞥到不斷騰起的煙霧，徐玨陡然開口，“那恭喜你，尋到真愛。”煙霧逐漸在空氣中消散，那側傳來聲響，“謝謝。”下一刻，身側的人影消失，估摸是回了包間。徐玨將剩下半句還未說出口的話壓下，在心口反複告訴自己。“我也不會自討苦吃，再度糾纏。”第4章 我不接受無償小花園裏人不少，有各色的情侶、夫妻、朋友，徐玨一人在孤零零的角落，靜默著發呆。徐玨腳踩著延申到小花園中有些高的磚台，垂著眼睫，不知道在想什麽。等到有服務生連忙詢問他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徐玨隻是笑笑，轉身回到了包間。餐食被撤下了大半，柯屏和宋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還是時不時地說到他和程燎野，徐玨隻有等到必須時才說話。眾人都喝了酒，程燎野開車帶了司機，說是可以一起帶大家回去。徐玨沒推辭，擠在宋瞿身側，聽了柯屏一路上絮絮叨叨，他有些暈車，住處偏偏還是三人裏最遠的，等到到家，後座也隻有他一人。後半段的車程，車裏沒人說話，徐玨下了車，道了謝，餘光見到程燎野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不鹹不淡地“嗯”了聲。徐玨住的樓層不高，他不喜歡等電梯，一路爬著樓梯上去，走半路肚子翻滾，胃裏的酒勁和壓在腦裏未退的車暈感一同襲來，徐玨上樓梯時摔了一跤，腦袋上磕了塊不小的傷口，足足塊一個星期才好得差不多，結了痂，但長在額頭上，多少有些不太美觀，每每同事問到，徐玨隻是笑著說意外。上次程燎野定製的初版西裝已經大體完工，項目小組給徐玨的任務隻負責西裝本身，隻要程燎野不來公司，徐玨基本不會接觸到他。徐玨覺得這樣也不錯，程燎野有他自己的新生活，早就離開了從前，能少遇見或許對自己和他來說都是好事。體麵一點，也沒錯。至少......曾經，徐玨能夠確認，程燎野喜歡過自己。他就算現在再嫉妒，但隻有程燎野喜歡，徐玨就知道，他也應該體麵。日子還是照常繼續，初版的西裝由同事送到了程燎野住處後，那頭又拿回來修改一些細節，徐玨都能簡單應付，工作也較為清閑。直到先前自己幫過忙的服裝公司禾儀找到他，說是有個保密項目想同徐玨合作，已經同名慕那頭打過招呼，名慕上頭也同意了，約了徐玨在他們公司的辦公樓層見麵。徐玨沒推辭，在約定時候到了禾儀。禾儀規模和名慕相仿，在業內都算有名氣，徐玨到的時候有預約，一路被前台帶到了間四周玻璃牆、內設了不少拍攝儀器的房間。仍舊是透明的玻璃，裏麵聚集了不少人，各色的拍攝裝備和員工繞著四周，小聲地說著話。被圍在中間的兩人都側著臉，熟悉的身量讓徐玨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下意識地咬向自己的口腔內壁。血流出的鐵鏽味道讓徐玨清醒過來，裏頭的人神色專注，從助理手中接過口紅，塗在手背處，拿著化妝刷，給麵前同樣讓徐玨感到熟悉的模特塗上了。“這個顏色，”程燎野的聲音不高，讓人聽不出喜怒，“比剛剛的更合適些。”他話音落下，仍用唇線筆在模特的唇部勾勒，徐玨推開門的一瞬，同模特對視上，鋪麵而來的熟悉感，讓他下意識看向模特的手部，但沒看到同程燎野配對的那顆戒指。但是徐玨能夠肯定，麵前的這位模特，就是上次在別墅中同程燎野舉止親密的沈先生。程燎野隻沾了唇線筆一次，似乎是察覺到有人進入，揚起聲音，“許經理，你推薦來的服設老師到了麽”許經理就是同徐玨聯係的那位，見到了徐玨，示意他往拍攝中心走，徐玨沒多猶豫，就著散開的人群，快步走到了程燎野麵前。“徐玨，”徐玨自我介紹一般，伸出手，朝程燎野看去，“先生你好。”程燎野麵色不改，臉上沒半點訝異，但不動聲色地皺眉，他朝徐玨側手，“兩隻手都沾了口紅，實在不方便。”他攤手，確實是兩隻手手背都有口紅，隻不過兩隻顏色不一樣，明顯是方才給模特上了不止一種顏色。話音落下，程燎野側身離開，交代許經理帶帶新來的設計師，身影很快消失在玻璃外。程燎野一離開，房間裏聲音多了起來，站在人群中央的模特側眼朝徐玨看來，臉上攏出笑容，“沈言灼。”徐玨再度打量了眼沈言灼的五官，他絕不會認錯，同自己相仿的身量，熟悉的側臉，看來他就是程燎野的未婚夫。難怪方才，本來是化妝師的活，隻負責珠寶的程燎野卻親手為他勾勒了唇線。徐玨笑了笑，回握住沈言灼伸出的手，但奇怪的是，沈言灼握得有些久，鬆開一刹，徐玨的指尖不小心地觸到了他的手腕，勾到細絲，垂眼瞬間，看到了綁在手腕處紅繩串著的那枚戒指。他沒戴著，倒是借著這套寬大的外套遮蓋著手腕處串起的戒指，讓人不能輕易發現。徐玨心生疑惑，但麵上不顯，隻是在沈言灼猛將袖子蓋上解釋隻是飾品的時候笑笑。結束完握手，許經理很快來和徐玨交代這個“保密項目”，先是就沒細說表示抱歉，而後又說了這個項目是成嘉的，給那個近來小爆的名叫沈言灼的模特拍攝代言珠寶的平麵照，禾儀負責提供需要搭配的服飾。“我們是給程總提供了我們公司一些有名氣的服裝師的作品，結果有員工將上次你手工打板的那幾件衣裳的照片模板混進去了，程總就隻看上了這模板，說是你做的那件細節處極符合這次拍攝某套造型的風格......”徐玨大抵聽懂他的意思了，估摸著不是自己公司的員工，怕生意最後流向名慕，也沒細說自己的身份。而程燎野這次沒選擇名慕，多半也是因為自己在名慕，所以想避開。隻不過一來二去，最後還是碰上了。而且程燎野還一副不認識自己的模樣，大抵無所謂自己的來往。本來以為短時間內不會再有交際，徐玨也沒想到會如此，但許經理說，這次項目的報酬頗高時，徐玨動了心。餘光瞥到身側有身影再度出現，錯過徐玨肩膀時，他朝那側看了一眼，便瞧見程燎野帶著紅痣的脖頸。再度看到程燎野，算是這次項目的報酬麽？徐玨的心一顫，大抵是的吧，但......但抬眼不過三秒，徐玨就看到程燎野看向整間房間的中心，看向沈言灼，露出半邊俊挺的側臉，神情專注，半垂的左手上，那顆鑽石仍舊很亮。“具體報酬，”徐玨沒收回目光，話頭仍朝著許經理，“我是不是要和程總談？”“您說......”徐玨頓了頓，露出笑容，“程總會給我開個什麽價？”“我不接受無償。”--------------------沈言灼就是未婚夫了，但是和程燎野之間沒有親密關係，是逢場作戲（劃重點！！！第5章 私人時間徐玨的話半帶玩笑半是真有其意，惹得許經理哈哈笑起來，拉著徐玨到小角落處再度商量了番。說是這次項目其實算是他們這邊出錢，到時候給徐玨的錢都是禾儀這邊打過去，隻多不少，估而且內容也就隻包含下個造型，花的時間不多，他也隻用在有空時候來禾儀打卡簽到簽退。到時候項目反響不錯，成嘉那邊也會趕著他的名氣主動找到名慕要談合作，至於名慕那邊，有了上門來的生意，更會來者不拒。於情於理，禾儀給的這個機會，對徐玨頗有利。徐玨點點頭，同許經理談話間，時不時地看眼程燎野，注意到他的視線始終跟著房間裏的沈言灼動作。“那就這麽說好了，”許經理拍拍徐玨的肩膀，“等會我再領你到程總麵前再走個流程，其實這種項目他基本上不怎麽來，但這兩天不知怎麽回事，還親自給那模特塗口紅，我都生怕他嫌棄原本的造型師不給力，這不昨天晚上又催你來了......還好聽說是兩人關係本就不錯......”他們兩人的關係，原來許經理他們不知道麽？但轉念一下，程燎野做為公眾人物，有時候刻意隱瞞同自己有關人的身份，也是對彼此的保護。但至於同自己說明......大抵也是覺得他自作多情，不得不說。這麽看來，他徐玨可真是一塊狗皮膏藥。徐玨笑笑，心裏泛起又一陣的酸，咬著牙壓下，又有嫉妒湧上心頭。還親自塗口紅......真上心。可明明知道程燎野如此上心，徐玨還是鐵了心留下來。他想，既然自己不再糾纏，那麽按己所需接受個對自己有利的項目，那又有什麽關係？許經理等項目拍攝休息時期，再帶徐玨去程燎野麵前溜了一圈，說是方才介紹不正式，這會再帶著徐玨來打招呼自我介紹。“不用，我知道，”程燎野從拍攝區收回目光，垂頭時在徐玨額頭處頓了頓，“禾儀沒有虐待人的習慣吧。”這話讓一旁的許經理別過眼看徐玨，惹得徐玨伸手摸向額頭，卻摸到一手的濕潤粘膩，傷口處也隱作痛起來，大抵是結痂了的傷口幹燥裂開了，徐玨沒有察覺。“帶下去處理一下，有些服裝不便宜，沾到會很麻煩。”程燎野轉身，沒再說什麽，還是仍看著對著鏡頭擺出pose的模特，見到鏡頭呈現出來的圖片，示意攝影師再度調整，直到畫麵之中有讓他滿意的視角。許經理“哎呦”一聲，帶著徐玨去了禾儀的醫務室，給額頭處理過傷口貼了個創口貼才給徐玨派了任務，說是這兩天還有幾套珠寶拍攝，下一套造型由徐玨進行服裝、造型的設計和搭配。服設和造型有相像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設計更講究美感，造型更講究搭配，好在徐玨在國外確實有過造型的經驗，先前也有過作品，禾儀也清楚這點，因此才會聯係上他。徐玨很快進入了工作狀態，他同原本的造型師交接了，知道了他要負責的造型的主題，並且原本造型師那邊也有了初稿，他先對照了初稿，在上頭做了修改，同造型師商量過後，發現這套造型最好再加個同色係的寬帽簷帽子。他同原本帶隊的造型師全井商量，但發生了分歧，全井年紀比徐玨大幾歲，剛入禾儀，但好在水平還行、背後還有關係，基本都是負責帶隊，這次對於換負責人一事頗有微詞。特別還是徐玨這種半路出現、年紀比自己小的。徐玨仍是笑笑，他沒和全井多說太多，隻是直接去了程燎野在禾儀暫時的辦公室。他聽攝影組的人說方才程燎野將沈言灼帶走了。程燎野在禾儀的辦公室是臨時改造的，在頂樓。徐玨在看到辦公室門口掛著的那塊灰色牌時，思緒空了一刻，伸手敲門時，熟悉的聲音響起。“誰？”“徐玨。”“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