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在溫泉小築說過的話,明霽還記得。何嶼渡也還記得。他低頭看看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沒有掙開,而是低聲問:“明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是衝著我來的?”“他本來在醫院被強製看管,但前天他逃了出來……直到今天下午,解揚他們才查到他來了樾山。”明棠是衝著何嶼渡來的。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明霽便給何嶼渡打了電話,但何嶼渡沒接。他心急如焚,冒雨上山,一路上都在擔心何嶼渡出事。幸好,他趕到了。幸好,何嶼渡沒有受傷。何嶼渡聽了這話,有些不太高興地抿了抿唇:“所以你是因為明棠來了樾山,才來的?”“我知道明棠來了樾山的時候。”明霽看向他,“已經下了飛機了。”他原來就要來的。因為何嶼渡在這裏。聞言,何嶼渡忍不住彎了彎唇,又壓下唇角的笑意:“你工作忙完了不回玉城,來樾山做什麽。”明霽看向他:“走之前我說過,等我出差回來,我們好好談談。”但此時此刻說這些,顯然有些不合時宜。更不合時宜的,是一道響起的男聲:“我靠,明棠這瘋子真在這!”何嶼渡和明霽同時抬頭,看了過去。萬殊和徐青雲正一前一後地沿著石梯走上來。看到他們倆交握在一起的手,萬殊抬手蹭了蹭鼻子:“咳,我們來得是不是不太湊巧?”“小何老師,你們沒事吧。”徐青雲皺著眉頭,眼神裏都是擔憂。“我沒事。”何嶼渡擺了擺手,“你們來得正好。”他指了指地上的明棠:“這個,是想偷菩提寺的斜撐的賊,他還持刀,想傷人,被我打暈了。現在得想個辦法把人弄下山去。”萬殊看看地上昏迷不醒的明棠,眉頭皺得快要打結了。他能有什麽辦法,要麽把人拖下山,要麽把人背下山,這兩個選項都很晦氣。然後他偏頭看向身邊的徐青雲:“徐老師……”不明真相的徐青雲立刻主動道:“我來背他,小何老師,麻煩你打電話報一下警,說明情況。”何嶼渡沉默了一瞬,然後點點頭。明霽也沒說話,隻是看著這位年輕的徐老師,目光溫和起來。雨漸漸停了,路上積水的水窪映照出一角晦暗的天空,空氣中帶著一股潮濕又清新的泥土和草木的氣息。徐青雲背著明棠走在最前麵,旁邊跟著萬殊。何嶼渡和明霽則走在後麵。他打電話報了警,又打電話通知村委會的人,說他們抓到了一個想偷斜撐的賊,正在下山的路上。接著給連雲舟打電話,簡單地說了一下方才發生的事情。那樣驚心動魄的時刻,即使寥寥數語的描述,回想起來他後背仍舊有些發寒。更覺得明棠麵目可憎了。再看看背著明棠穩穩地走著的徐青雲,突然覺得徐青雲的後背肩膀看起來都格外可靠。他心想:徐老師真是個好人。終於下了山,一群村民遠遠地看到何嶼渡他們,便焦急地朝著他們走了過來,把他們圍住。熱心的、關心的話語字字句句,圍繞著他們。“小何老師你沒事吧?”“哎你們都淋雨了,趕緊回家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家裏有薑嗎?熬碗熱騰騰的薑湯喝。”“這就是那個賊?長得就不像什麽好人!”“這人怎麽是暈過去的?”“你腦子是不是淋了雨進了水?他要不是暈著,小何老師和他的朋友還能全須全尾地站在這裏嗎?”“呸!王八犢子,偷東西偷到我們村來了。”有脾氣暴躁的村民朝著明棠吐了一泡口水,還踢了明棠兩腳。種莊稼的漢子都有一把好力氣,踢得明棠滾倒在了地上。又有人上去踩了兩腳:“就是,看著人模人樣的,有手有腳的,淨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情。”村長見大家對著明棠拳打腳踢,也不製止,他們如今全村都指望著菩提寺的旅遊業能帶動一下經濟發展,這種時候竟然有賊膽敢持刀行凶,他們恨得眼睛都紅了。還是徐青雲出來勸了兩句:“大家先冷靜冷靜,我們已經報了警了。”漢子們群情激昂,根本不聽,繼續拳打腳踢。不知是誰猛地一腳把明棠的頭踢得磕到了地上,“咚”的一聲響,方向還正朝著明霽。何嶼渡忍不住笑了一聲。大家見他一笑,頓時覺得心頭出了一口惡氣,這才停下了動作,又圍著何嶼渡說話。徐青雲連忙開口道:“叔叔嬸嬸們先散了吧,讓小何老師回家好好休息。”“好好,小何老師你快回去洗個熱水澡。”“小何老師,回家好好休息,好好睡一覺,你放心,這賊我們給你看著,肯定不會出岔子。”然後村委會的人就把明棠帶走了,有人看管著,明霽和何嶼渡終於能回家去。【作者有話說】明棠下線!獎勵橘子套餐一位!第41章 我好難受何嶼渡洗了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吹幹頭發,到客廳來,就看到桌上擺了兩大盆小龍蝦,還有幾道小菜,食物的香氣勾動了他肚子裏的饞蟲。鬧了這麽一出意外,又淋了雨,回家洗了熱水澡,看到一桌的美食,聞著熱騰騰的香氣,何嶼渡終於完全放鬆了下來。“哪兒來的小龍蝦?”“陳深叔送來的。”連雲舟說,“他今天幫我們送了馬克筆顏料來學校,聽說了你周五要帶孩子們去研學,就問我能不能帶小知意一起,我做主替你答應了,然後他就送了兩盆小龍蝦過來。”樾山村裏有好多村民自己養小龍蝦、養兔子,會賣去鎮上和縣城,也是一筆收入。陳深送來的小龍蝦,就是他們自家養的。何嶼渡點點頭,在桌邊坐了下來,拿了一罐可樂打開。“可樂是在鎮上買的?”“不然還能是神仙教母給我們送的嗎?”連雲舟喝了一口可樂,“今天正好鎮上趕集,我還是第一次逛這種集市,好多賣水果、蔬菜還有衣服的小攤小販。”他語氣感慨道:“我買了兩斤青棗、兩斤楊梅。太便宜了,一共才花了十五塊。”十五塊在大城市能做點什麽呢,能喝一杯奶茶,能買一個麵包,能吃一碗麵。可是在桐花鎮,在樾山,十五塊可以買兩斤青棗、兩斤楊梅,可以買很多很多新鮮的小菜。貧窮在這個地方具象化了。想到這,連雲舟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會慢慢好起來的。”萬殊說,“現在已經在開始修路了,以後的樾山也會發展得越來越好。”明霽也洗完澡換完衣服出來了。他穿了身件寬鬆的襯衣,在何嶼渡身邊坐下,動作間帶著清冽好聞的雪鬆香氣。“這個香水的味道……”連雲舟心裏的感觸被壓了下來,他看向明霽,感覺這股香氣很熟悉,又說不上來自己在哪裏聞到過。不待他說話,何嶼渡先給他夾了一隻個頭飽滿的小龍蝦,放進了他的碗裏。“吃飯,餓了。”“香水怎麽了?”萬殊喝了一口可樂,“明霽一直都噴這個味道,好像叫什麽,超級雪鬆。”連雲舟一下想起來了,他看著何嶼渡,挑眉笑了笑,換來何嶼渡瞪了他一眼。哎,某些人啊,偷偷買了心上人的同款香水噴,這種聞香思人的行為簡直不要太純情了。連雲舟在心裏笑話了何嶼渡一句,但到底沒有揭他的短。“沒什麽。”連雲舟岔開話題,“那個明棠到底跟明霽有什麽深仇大恨,之前定製那個邪門的木雕、放火就不說了,現在還從玉城跟到了樾山來,甚至直接持刀傷人了。”連雲舟就沒遇到過這麽對法律置若罔聞的人。萬殊把剝好的蝦肉放進連雲舟碗裏:“他就是個瘋子,吃飯不提這麽晦氣的人。”明霽看了萬殊一眼,沒有接話,隻是神情有些疑惑。他不在的這些天裏,發生了什麽?萬殊和連雲舟變得這麽熟悉親密了?“那就不提。”連雲舟端起可樂,“走一個?敬有驚無險。”何嶼渡跟他碰了碰杯,語氣淡淡:“敬兩個叛徒。”萬殊霎時被可樂嗆到,咳嗽了幾聲。“咳咳……咳……”他看向明霽,低聲問,“你還沒把人哄好?”不然能用叛徒這種詞來形容他和連雲舟嗎?連雲舟也在反駁何嶼渡的話:“幫朋友出謀劃策怎麽能叫叛徒?我們明明是軍師。”他說著,看向明霽,尋求認同地問道:“是不是,明霽?”明霽看向何嶼渡,彎了彎唇,舉杯:“嗯,敬軍師。”目光相撞,何嶼渡的眼瞳閃爍了一下。明霽是為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