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受傷了?”“沒事,已經上了藥了。”何嶼渡把手往後藏了一下。明霽皺眉,語氣不容拒絕:“給我看看。”何嶼渡隻好把手伸過去。那是一隻指節修長的手,指節上有一些細細的瘢痕,因為常年握筆,中指上厚厚的繭微微突出,指腹也有一層薄繭,再加上此時手背上發紅的皮膚,這隻手看起來實在不算好看。何嶼渡抿了抿唇。那點燒燙傷其實不算嚴重,沒有起水泡,隻是看起來發紅得有些嚴重。明霽的視線落在他虎口處一個像心形的瘢痕上,手指也撫摸了上去。他無意識的行為卻讓何嶼渡心頭一顫。何嶼渡不自在地縮回了手,隻覺得那點肌膚的觸碰比火還要灼熱,讓他的心都跟著發燙了。病房裏的氣氛一時有些尷尬,他們誰也沒說話。許久,明霽才開口道:“何嶼渡,你又救了我一回。”他說:“現在,是我欠你人情了。”明霽的情緒是真穩定,遇到這樣驚險的火災,醒來卻仍舊談笑自若。何嶼渡卻沒有他這樣的好脾氣。“什麽人情不人情的。”何嶼渡甚至被他氣笑了,“你非得跟我算這麽清楚是不是。”他指指床頭櫃上的堅果:“是不是除了核桃,其他東西你還得算錢折給我啊?”“那我每次來看你,油錢是不是也得算上?”明霽說一句,他能回好幾句。“咳咳……”明霽咳嗽著,眼裏笑意卻更深了,“是你一開始要跟我算得清清楚楚,要跟我扯平的。”何嶼渡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收了明霽十萬塊轉賬後說的話。“從一開始就沒有扯平。”他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地撚了撚手指,“那十萬塊,我捐給希望小學了,以你的名義。”明霽愣了一下,又聽到何嶼渡說:“所以你還欠我一筆住院費,是不是也得算上?”明霽不接話,他看向了床頭櫃上的紙袋:“你給我買了什麽?”“核桃、腰果、碧根果、夏威夷果、榛子還有巴旦木。”何嶼渡一一細數,拿手機點開支付信息看了一眼,“承惠250。”“罵我呢?”何嶼渡麵無表情,心裏非常不爽:“你要這麽覺得,我也沒有辦法。”明霽是真拿他沒辦法。他點開手機微信,給何嶼渡賺了一筆錢過去。何嶼渡點開聊天窗口一看,520。這個特殊的數字讓他一下失了言語。他的耳根有些發燙,像是還能感受到空氣中的灼燒感似的,臉也發燙。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道:“你家被燒了的事,怎麽都不跟我說?”“你今天在忙。”房子是昨晚燒的,火勢得到控製以後,明霽才接到消息,然後就是讓商榷和萬殊去處理這件事,配合警察做筆錄……就算跟何嶼渡說了,也無法改變房子被燒了的既定的事實。明霽神色冷然,眼神沉沉。隻是他沒想到明棠會這麽瘋,會跟著警察找到他的醫院來,會在醫院縱火……“醫院已經不安全了。”何嶼渡看著他,皺起眉頭,“你家也被燒了,你……”他遲疑了一瞬,才慢吞吞地問道:“你要不要去我家養病?”明霽其實已經可以出院了,他手上的固定支具已經拆了,腿上也換成了固定用的穿戴支具,穿脫都很方便。隻是他之前對外宣稱“半身不遂”“昏迷不醒”,要靠醫院幫忙隱瞞,醫院也清淨,所以他就一直在醫院修養。現在出了火災的事,明棠也知道了他的住院信息,他確實不適合再在醫院養傷了。但明霽,隻有萬彩棲雲那一個家,卻不止那一棟房子。他想了想自己名下那些空置著幾乎沒怎麽住過的沒有人氣的房子,然後想了想那天晚上看到的園林,那座大隱隱於市,仿若桃花源一般的宅子。明霽真的很心動。他都能感覺到自己怦然加快的心跳聲。明霽看向何嶼渡:“住你家,一天要多少錢?”“你還來勁了是不是。”何嶼渡磨了磨牙,“天價,住不住?”“住。”明霽笑了起來,他覺得逗何嶼渡是真的好玩,何嶼渡生氣的時候那雙眼睛總是格外的明亮、生動。他眼角的笑意像是一陣春風吹過湖麵,漣漪蕩漾,風不停,便止不住。第0019章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何嶼渡瞥了他一眼,不搭理他了。他叫解揚和齊崇幫明霽去之前的病房收拾東西,自己則一邊跟何秉燭打電話,說了明霽要來家裏住段時間的事兒,讓武春林安排人去打掃布置一下客房,一邊去給明霽辦出院手續。私立醫院就是這點好,各部門二十四小時都有值班的工作人員,哪怕發生了小範圍的火災,滅了火報了警,也能有條不紊地安撫好病人們,堅守崗位繼續自己的工作。但是因為這場火災,好幾個家屬都來辦出院了。警察來得也很快,跟明霽做筆錄,解揚他們就收拾東西,何嶼渡給萬殊又打了個電話,問他人到哪兒了,要是離醫院還遠,就直接去他家。明霽要去何家養傷。萬殊心裏一陣盤算,這樣倒也好,有何嶼渡照看著,總好過明霽一個人住在那些冷冷清清的房子裏。萬殊離醫院隻有幾公裏了,自然是去醫院的。他到醫院的時候,警察他們剛走沒一會兒。看著眼前坐在輪椅上,穿著明霽的衣服,戴著口罩的齊崇,萬殊有些疑惑地問:“這是做什麽?”“明霽說,明棠可能還沒走。”何嶼渡解釋道,“雖然警察下去排查了,但是以防萬一吧,讓齊崇他們一輛車,我和明霽一輛車。”聽到這個可能的時候,何嶼渡的第一反應就是想衝到地下停車場,或者是醫院門口,把像老鼠一樣躲藏在陰暗裏窺探著他們明棠揪出來。是明霽拉住了他。明霽說:“專業的事,就交給專業的人去處理吧。”何嶼渡還是很氣,明霽就捏了捏他的手指。那種安撫的力度從他的指尖,一點點攀爬到他的手臂,叫他整個人都定在了原地。好一會兒,他才不自然地撇開明霽的手,去給秦戈打電話,叫秦戈來接他們。齊崇他們先走,他和明霽在醫院多待會兒,等秦戈開車過來,正好。“那我跟誰?”萬殊看到明霽沒事,懸了一路的心稍稍放下來了些。“你跟解揚他們。”明霽看了他一眼,“明棠認識你,你不能跟著我。”萬殊:“……”他莫名覺得自己有些多餘,有何嶼渡在,他跑這一趟是為什麽什麽?他開了四十多公裏的車,終究是錯付了。萬殊像個沒感情的工具人似的,點點頭:“行吧,那我們走?”解揚便推著齊崇,往電梯走去,萬殊跟在他們身後,走出幾步,回頭看了一眼。何嶼渡正偏頭跟明霽說著什麽,他看著明霽腿上的薄毯沒有搭好,很順手地伸手幫他理平整。萬殊心裏咯噔了一下。他怎麽覺得,何嶼渡和明霽兩個人,看著有點曖昧呢?萬殊和明霽認識這麽多年,明霽身邊的男男女女那麽多人對他表達好感,都沒見明霽對誰另眼相待過。雖然明霽沒說過,但他隱約覺得,明霽這人是有感情潔癖的,而他又見過了太多醜陋的惡劣的人性,見過了太多虛情假意的算計,所以太難有人能走進他的心了。何嶼渡……萬殊有些不確定地想,明霽對何嶼渡的這份不同,到底是因為何嶼渡救了他,還是因為何嶼渡這個人……萬殊思緒發散開,然後又想起來一件事。他點開微信,給明霽發了條信息。[萬殊:杜若又問起你了。][萬殊:哎,她性子也倔。][萬殊:你還是找個時間,約她出來說清楚吧。]何嶼渡在跟明霽說自己家裏的情況。“扶光山下麵的莊園是我爺爺的,也算我們家的老宅。平時就我和爺爺住,還有家裏的管家、家政阿姨、園丁和保安。”“最近我爸媽也在老宅住著。”何嶼渡說,“家裏庭院很多,我爺爺喜歡清淨,自己住了一個四合院,那個院子有他的書房、工作室和收藏室。”“我爸媽現在和我住在一個庭院,我讓武叔收拾的客房也在我的院子裏。”何嶼渡說到這裏,頓了頓,“你要是覺得會碰見我爸媽不自在,我明天就讓人給你換個院子住。”“不用那麽麻煩。”明霽說,“就住你的院子裏,挺好的。”“對了,我家還有一隻白德牧。”何嶼渡說起和田,眼裏露出了一抹笑意,“是我的兒子!”“但它住在爺爺的院子裏。”明霽聽到何嶼渡家養了隻狗,有片刻的怔愣。狗這種小動物,與他而言,意義格外不同。“它叫什麽名字?”“叫和田。”何嶼渡本來想拿手機給他看照片,但想了想明霽到家就能看到和田了,便壓下了這個念頭,“它特別可愛。”明霽看著他,可愛兩個字在心頭過了一遭。他想,何嶼渡自己一定不知道,此時此刻的他,眼眸黑亮盛滿笑意,語氣驕傲又炫耀的模樣,有多可愛。……淩晨的繞城高速路麵開闊,秦戈踩著限速跑,何嶼渡有些困了,閉著眼睛往車窗邊上靠,迷迷糊糊地小睡了一會兒。夢裏那些尖銳的指責和厭惡的神情讓他猛地驚醒,車窗外的景色變得熟悉起來,已經是快要到家了。何嶼渡看了眼手機手機,淩晨1點。他閉了閉眼,平複著夢境初醒的心悸。明霽看向他:“做噩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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