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她突然閉上嘴巴,猛地站起身一溜煙跑路,拋下所有人逃進了茅草屋。寧燃:???寧家兄弟倆一臉懵然,殷臣也不太理解她的反應怎麽如此激烈。唯有宋葬無比清楚,她這番詭異的行為究竟是為了什麽。他剛剛在論壇標著【同人/文創】的犄角旮旯裏,查到了大量的少兒不宜文字。全部都是【殷臣x宋葬】的十八禁同人文。作者大多出自同一人,總共加起來有上百萬字,虐戀甜文,狗血古早,什麽花裏胡哨y都有……隨著時間推移,她的人氣也在逐漸旺盛。沒錯,殷無雪居然是個嗑他倆cp的同人作者,無肉不歡的大變態!宋葬快速看了一篇。惡俗,喪心病狂,想法有點意思。怪不得殷無雪如此心虛,她大概是擔心自己的作品出名以後,被殷臣一刀砍死。……嗯,很合理的擔憂。宋葬決定替她死死瞞住這事,隨後不動聲色下載了她的所有作品,準備日後有空再仔細拜讀。至於現在,殷無雪負責守著張大郎一家,餘下玩家也有事要做。他們帶著殷無雪的尋物羅盤,牽起來時的兩匹馬,一道進山找野狼。臨朝的衣袍設計長而繁冗,山上草木繁茂旺盛,尋常時候官府也不可派專人打理,枝椏雜草很容易勾絲扯線,阻礙行動。騎馬上山就比走路要方便許多了,寧燃和寧焰還在爭執到底誰坐前麵誰坐後麵,宋葬已經美滋滋坐進了殷臣懷裏,看著羅盤勺尾為他指明道路。緊實有力的大長腿輕輕一踢馬肚子,兩人便如狂風般飛馳而出。寧府精細豢養的烏黑駿馬,爆發力自然是超凡脫俗。它噴著響鼻肆意奔跑,卻被殷臣的氣勢全然壓製,無需走到磨合這一步,扯扯韁繩便會聽話地調轉方向。此山名為蒼木山,聽上去算是大氣優雅,但這個名字的背後,也有著不為人知的悲慘故事。殷臣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把玩著宋葬隨風飛舞的發尾,貼在他耳邊隨意解釋:“蒼木山的原名,其實是藏母山,就是藏匿母親的意思。“在災難饑荒年間,附近村落的年輕人食不果腹,會將無力贍養的老母親背上深山,藏於洞穴密林之中,任其自生自滅……蒼木山也因此得名。”宋葬原本輕鬆暢快的心情頓時一滯,他不敢置信地扭頭:“真的?”“何文彬告訴我的。他祖父在年輕時就拋棄過自己病重的老母親,痛苦懊悔了一輩子,為此特意定下家訓,要終生孝順親母,否則不得繼承任何家產。”宋葬若有所思:“所以他來田家村尋的親人,其實不是活人吧……”“沒錯,是被他祖父扔進山裏的老母親屍骨。隻要他能找回屍骨與家族信物,就能順利繼承何家的大量產業。“但何家祖父在艱難時日棄養親母,說出去實在太不好聽,隻能用尋親的名義粉飾太平。”殷臣提起這事時顯然有些鄙夷。饑荒年間,窮苦農民易子而食也就算了,但何家可是京城的世家旁支,再落魄也能稱得上一聲寒門出身。無論日子如何艱難,何家至少有藏書,既能賣錢也能用作保暖的柴火,隻要簡樸些度日絕不至於餓死,更不至於拋棄親生母親,將她殘忍扔進野狼環伺的深山老林。“原來如此,那何秀才是好的吧?”“他是個傻白甜,一心讀書育人、忠君報國。我幫他找回屍骨,他就把何家祖父的產業全部送給我,”殷臣看向密林深處,勾起唇堂而皇之地利誘,“你娶了我,那些礦山、藏書與古董金器,也都是你的。”宋葬陡然精神一振:“好!明天就去鎮上取錢!”這次進山的任務還不少,殺野狼,找嬰兒,還要尋回幾十年前的老婦屍骨。幸好殷無雪帶來的羅盤很是玄妙,精細的木製八卦圖作為基底,內藏磁石,與鐵勺底部懸浮相接。他們想要尋找到被叼走的嬰兒,隻需取用同胞兄弟的一滴指尖血,放在勺子中心位置,便可即刻催動勺柄,指明大致方向。探查範圍,約有三十平方千米,足以覆蓋整座深山。“往左,那條特別特別窄的小路。”“好。”殷臣拿出了一把屬於長公主的禦賜長刀。他將韁繩徹底交給宋葬駕馭,自己則愉悅地摟著宋葬的腰,負責清理劈砍周邊茂盛的草木枝椏。興嘉年間正值盛世,臨近村落沒有再出現曾經的饑荒慘狀,蒼木山深處的狹窄步道,也因此漸漸變得人跡罕至。格外肥沃的高聳樹木遮天蔽日,漫山野花與蝴蝶交纏紛飛,陽光如細碎金箔灑落一地。當清脆馬蹄踏至高處,夏日擾人的炎熱空氣,也在朦朧雲霧中緩緩化作溫朗山風,草木苔蘚的清新氣味隨之拂過林間。眼前風景本該無比美好,猶如避暑踏青的人間仙境,但宋葬卻隱隱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陰冷,逐漸將他收攏包裹,一點一點侵入骨髓、滲進縫隙。也許這就是殷無雪口中……鬼魂大量聚集的副作用。無數被拋棄的女人埋骨於此,若是無人為她們收屍遷墳,她們便永遠都無法逃離這座大山。還好殷臣是個名副其實的大暖爐,宋葬將後背緊貼在他胸前,刻意感受著他平穩又滾燙的呼吸,很快又變得通體舒暢,熱乎乎的,再也沒有一絲罹患風濕病的潛在風險。視野逐漸開闊,穩如磐石的羅盤指針也開始不穩定起來,時不時紊亂地胡亂轉圈。這說明,他們離目標越來越近。寧焰從寧燃身後探出腦袋,指向一棵盤根錯節的古榕樹後方,低聲道:“你們看那邊!”宋葬循聲扭頭看去,瞧見了一個藏於枯葉之後的漆黑洞穴。半個洞口位於地麵,另外半邊卻藏得更深,需要刨走鬆軟的泥土才能順利通過。泥土周邊有許多新鮮踩踏痕跡,說明野狼顯然在近期活動於洞穴附近。更重要的是,野狼對這個洞穴的保護非常謹慎,不僅刨土作為遮掩,而且還扒來大量枯葉堆在洞口之外作為偽裝。尋常人就算路過此處,也很難一眼察覺有狼窟存在。“我懷疑洞裏有小狼,母狼急需哺乳營養,才會鋌而走險進村狩獵。”畢竟這個年代有道士,也有人替皇帝煉丹,火藥的出現早已經不再稀罕,開始慢慢傳入市井平民之中。用煙花爆竹與明火恐嚇野獸,是村民們逢年過節的必備風俗。狼性聰慧,經曆過年年恐嚇之後,它們鮮少會因饑餓而主動針對人類出擊,因為那相當於自尋死路。這麽多年來,就連村民隨意圈養的雞鴨也很少被偷。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母狼懷孕生子,嚴重缺乏營養,又由於某種原因在蒼木山裏走投無路、無處覓食……它們才會將目光投向泛著奶香、細嫩孱弱的新生嬰孩。“同意,我們要小心,”寧燃翻身下馬,表情嚴肅,“護崽的母狼很凶,連老虎獅子都敢打。”寧焰抖了抖殷無雪留下的包袱,拿出幾張辟邪符分發給眾人,然後揉了一把寧燃的頭發,興奮道:“我先下去打頭陣,母狼我來對付,你小子別被鬼魂偷襲就行。”“嗯,”寧燃迅速拂開他的手,又在宋葬的死亡盯視下猶豫片刻,接著小聲說,“注意安全。”寧焰好像更興奮了。他迅速脫掉礙事的外衣,找了根筆直筆直的木棍,刨開鬆軟泥土,屏住呼吸,毫不猶豫地跳入黑暗的狼窟深處。“他一直以來都這麽莽撞?”殷臣無語地抱著宋葬下馬,“萬一底下藏著外界邪神呢?跳下去送死?”宋葬睨他:“你自己的行事作風,似乎也沒好到哪兒去。”“那是因為我最厲害。”殷臣隨口回答,站在洞穴之外打量片刻,點了張火折子向下扔去。“啊!是誰在燒我頭發!!”寧焰故作淒慘的聲音,帶著回音向上傳來。“大約六米深,是母狼挖的幼崽養育室,他沒有危險。”沒有危險,殷臣自然不會再關注咋咋呼呼的寧焰。他從宋葬手裏接過羅盤,擦掉勺子上那一滴血跡,隨後從儲物空間裏拿出了一支小玻璃瓶。瓶子裏有一層不再新鮮的血液,隨著殷臣動作而晃晃悠悠。“這是誰的血?”“何文彬的,正好能用上。”殷臣說著打開玻璃瓶,將血液倒在鐵勺中間,靜待羅盤重新開啟。細微的“嗡嗡”震動響起,鐵勺迅速轉動起來,以一種詭異的姿態瘋狂旋轉著,勺柄猶如無頭蒼蠅般均勻地指向四麵八方。“……什麽意思,超出探測範圍了?”寧燃不解地蹙眉。“不,她的屍骨,竟然散落在蒼木山的每一個角落,”殷臣難得露出幾分興致,“而我們站在最中心的位置。”宋葬若有所思:“那就從你腳下挖起?”殷臣搖搖頭,看向火光明滅的洞穴深處:“讓寧焰挖,你聽得到我們說話吧?需要什麽額外工具?”“聽得到,不需要!母狼不在下麵,嬰兒被分食了,隻剩骨頭!”寧焰大喊了幾聲,挖土的動靜隨之傳開,伴隨著一群野狼幼崽的驚恐嚶嚀。“……喊那麽大聲,有一種腦幹缺失的美。”寧燃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咬牙吐槽。這回宋葬沒說他不對,因為寧焰的大吼,似乎真招來了藏匿林間的隱蔽猛獸。陰風刮過,樹林裏有悉悉索索的動靜,枯枝清脆斷開,濕潤苔蘚被擠壓變型,發出泥濘黏膩的細微聲音。被拴在榕樹旁的桀驁駿馬,也忽然開始不安地走動起來,用堅硬馬蹄挖著泥地,鼻息噴響,卻不敢大聲嘶鳴。殷臣已經發現了樹叢後的“敵人”蹤跡,他提刀擋在宋葬與寧燃身前,平靜道:“辟邪符拿出來,現在就燒掉。”宋葬聞言,連忙將火折子遞給寧燃,自己也點燃了那猶如鬼畫符般的符。他其實完全不能理解這張符的涵義。因為黃紙上壓根就沒有文字,全是殷無雪的瞎圖亂畫……與他曾經接觸過的正統道士符,對比起來截然不同,像是假冒偽劣的兒童塗鴉。但在這個副本裏有效果,那就夠了。肉眼看不見的綿密陰氣,如濕冷潮水一擁而上,又在接觸到眾人身體的那一瞬間,被層層亮起的紫色雷光凶猛驅散。若有似無的虛浮慘叫聲此起彼伏,而與此同時,殷臣抬起刀尖瞄準遠方,稍稍一用力,將其投擲而出。密林深處,傳來一聲皮開肉綻的悶響。被直接貫穿心髒的猛虎癱倒在地,發出地動山搖的憤怒大吼。“山君和倀鬼?真是經典搭配,”寧燃抬起手,觀察著身上連綿不絕的紫雷光芒,“看符反應那麽激烈,附近應該有很多倀鬼,它們都是從哪兒來的?”而宋葬臉色微白,顫聲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所有被扔進蒼木山的女人,在餓死以後……都變成了山君的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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