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又從口袋裏掏出另一張名片,我失笑地看著他的,“你可能需要這個。”我拿過來一看,是一張心理醫生的名片。“謝謝你,但我想我應該沒事”“怎麽選擇都好,但怎麽都不該再繼續傷害自己了。”秦恪看向我,那漆黑的瞳仁幾乎要將我看穿,“對自己下手這麽狠,真的不會疼嗎?”我瞳孔驟然緊縮。那天我喝酒斷片被送到酒店房間,是那個時候秦恪是看到了我身上自殘的傷疤了嗎?我記得那段時間的我已經很久沒開展工作,傷疤都淡淡的了,以為沒有那麽明顯,沒想到秦恪居然還是注意到了。我從他的手中接過卡片,心裏歎息了一聲,但還是說了一聲謝謝。“您好,您的號碼是a-302,請稍等。”看著排號機上出現我名字的隱私打碼和叫號順序後,我茫然地在醫院等候區的座位上坐下,看見大屏幕上也與此同時共享了這一排位信息。我其實沒打算來。但為什麽最終出現在這裏,我自己也覺得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夏嶺一直在追問我為什麽這幾天都不去秦恪那裏玩了,我支支吾吾說不清楚,要麽就是敷衍或者轉移話題,夏嶺再傻也察覺到什麽了。算了,去看看也不會掉塊肉,隻是會掉落一些錢。等號的時候我沒想過會遇到熟人。很顯然,對方也沒想到我會出現在這裏,看到我的時候很明顯地一愣。是白帆。他正在不遠處扶著一個掛彩的人,那人看著年紀不大,一個胳膊打了石膏,腿上像是被碎石劃的,一大片駭人的傷口甚至還沒清創。白帆衝我擺了擺手,把旁邊那人放下,然後跑過來喊我:“誒哥你怎麽在這?”我含糊了一下,又問他在這裏做什麽。“嗨,陪我一個朋友來的。”白帆說道,他左顧右盼,似乎是在找什麽人的樣子,“夏嶺哥沒和你一起來嗎?”我搖了搖頭,繼續含糊著過去了。白帆的朋友似乎等得不耐煩了,中途喊了白帆一聲,聲音很凶。白帆摸了摸頭,朝我很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然後跑過去上去就給一直催他的那個兄弟兜頭來了一巴掌。我在旁邊看著這倆活寶,嘴角沒忍住剛浮起一點笑意,就聽見廣播裏在叫我的號。我其實也沒期待什麽,量表讓我填我也填,醫生問什麽我也回答什麽,結果是什麽樣我心裏也清楚。醫生也有點無奈,我知道她大概不會喜歡我這樣的病人,但我真有點後悔,要是我那天沒喝那個shot沒喝醉就好了。不過我確確實實是覺得,自己是真沒什麽必要去治的。我承認我有病,但我覺得沒人能治得好,就別麻煩別人啦。從醫院出來後,我手機上接到一條許晴發來的短信。我掃了兩眼,大概是項目進展很順利,但是甲方賊龜毛,事特別多,還是個鬼火少年出來對接的。許晴一個氣泡交代完工作事項,一個氣泡和我吐槽,那個甲方雖然挺帥但臉特別臭,還附帶上了一張照片。我點開仔細一看,心想這臉怎麽這麽眼熟,還沒想完,下一秒就看見照片上的人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麵無表情地說:“偷拍我?”啊???我驚了一下,這才發現這種熟悉感到底從何而來。這不就是剛才那個白帆的朋友嗎?“我……”我剛想解釋,那個白帆的朋友、許晴新項目的甲方就繼續麵無表情地從我手裏抽出手機,“刪了。”“好,我這就刪掉。”我趕忙把手機搶回來,上麵還有我和許晴吐槽這位鬼火大爺的聊天記錄,可不能被看見。我硬著頭皮先保存了照片然後又當著他的麵刪掉,把相冊展示給他的時候,他卻又突然拿過手機,調到自拍模式,一把把我拉過來。“啊,這是幹什麽……”“哢嚓”一聲,相機的快門一摁。我睜大眼睛眼睜睜看著我和他被手機拍下一張懟臉合照。“以後別偷拍了,想和我合影就直說。”他檢閱了一下手機,然後扔給我,“行了我朋友還在等我,bye~”啊……啊?啊?!我目瞪口呆,半天都沒說出什麽話來。我很快把這段奇遇分享給了許晴,許晴大吃一驚:“這不鬼火大爺嗎?他手咋了?這是新的行為藝術還是”“應該是出車禍了什麽的吧。”我說,“他走路還一蹦一跳的呢。”許晴:“嗨你別說,他名字就叫梁躍。”“這麽巧。”我剛在屏幕上打下這三個字,表情卻突然凝滯住了。梁、躍?白帆的這個朋友,許晴新項目的甲方,姓梁?第54章 痛苦的反麵是快樂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白帆曾經在bar裏說過,他的好朋友好兄弟是梁硯的弟弟。真的這麽巧嗎?我站在原地一個人愣了一會,情緒很快平靜下來。就算真的是梁硯弟弟又怎麽樣。從白帆話頭裏看,他們關係不算和睦,梁躍搭上夏嶺工作室的線大概真的隻是一個巧合。更何況梁躍剛從外麵回國,估計也不清楚他哥的那些事情。許晴還在飛速地打字和我發著消息,說到著急的地方還彈了個語音條過來。我點了語音轉文字,大概明白了許晴的意思:馬上要和梁躍會見簽合同,她一個人還是有點害怕,想讓我陪她一起。如果會麵的換成是別人恐怕我連想都不想就直接答應了。我的手指懸在手機上,想起剛才“偷拍” 的烏龍,心裏又有些啞然失笑。很明顯梁躍完全沒認出我來,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我在擔心什麽呢。我打字告訴許晴:“好,你發我地點和時間吧。”和梁躍再次見麵確實是有點尷尬。許晴在旁邊也打趣一般地我,如果一會兒鬼火大爺看見對接的人是我,臉上會是什麽樣的表情。梁硯胳膊上的石膏還沒拆呢,走路倒是利索多了,不過與此同時臉上多了一副巨大的墨鏡,臉果然臭臭的,翹著腿麵無表情地在玩手機。不過我和許晴進來的時候他終於肯勞動大駕動了一下身子,扭了一下然後站起身,上來和我們握手。“啊?怎麽是你?”梁躍和許晴握完手然後和我握手的時候突然狐疑地出聲,“你怎麽混進來的?”顯然是又把我當成萬惡不赦的跟蹤狂了。許晴在旁邊一個勁地忍笑,我感覺她的唇線上下波動馬上都要繃不住了。她清了一聲嗓子,主動地介紹道:“這位是林老師,是我司負責設計畫圖的。”我特意叮囑了許晴不要說我的名字。雖然我覺得大概率梁躍不知道我,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梁躍沒有追問,他戴著墨鏡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能感覺得到他似乎正透過那兩張薄薄的墨鏡片,上下打量著我,半天從嘴裏發出一聲不算滿意的“哼”。過程出乎意料地順利。許晴把一摞材料交給我,坐在旋轉椅上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好耶!我們晚上去吃烤肉吧?啊啊啊真的饞好久,犒勞一下自己。”“可以啊。”我掂了一下手裏分量不輕的文件,“那我先把東西放回去。”辦公室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回去的時候老劉剛下班,見麵說了兩句。我拿著文件,屋裏燈光有些暗,我被地上到處牽拽的電線絆了一下,手裏的文件灑了一地。我歎了口氣,先爬起來開了燈,收拾文件的時候卻突然發現了一張似乎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東西。我四處看了看,人似乎都走光了,我把那張打印的彩圖從地上撿起來,仔細地看著上麵的圖畫。這是一張照片的彩印件,像素點多還算清晰。內容和許晴梁躍他們之間的事幾乎毫不相關,上麵的照片其實是一幅未完成的畫作。大白畫布上已經有一部分完成度相當高,整幅畫作用炭筆起稿,但從塗抹的痕跡看得出來作者的隨性,隨心所欲的靈性幾乎要透過單薄的畫布滿溢出來,完全是想到什麽畫出什麽,但整體卻有一根骨頭支楞著,形散而神不散。無疑這是一幅天才之作,構圖造型和明暗關係都堪稱絕妙,甚至裏麵的動態造型肌肉細節都活靈活現栩栩如生。這一切都很完美,唯一敗筆是這幅畫沒有畫完。看得出收尾的時候作者動作十分倉促,像是被什麽事情驟然打擾而匆匆放下畫筆。我看著這幅畫,終於沒忍住拿起手機,對著這張彩印件拍了下來。和許晴坐在飯桌上一起烤肉的時候,我狀作無意地提起那副彩印件。“啊,你說那個啊。”許晴說,“我還真沒什麽印象,不過如果是在那堆文件裏的話,大概是甲方那邊提供的參考圖?”我微微睜大了眼睛,心想別看梁躍這小子這樣,背地裏居然喜歡這種風格的畫作,屬實讓我有些吃驚。晚上我去了秦恪那裏。這是我從上次他遞給我心理醫生名片後我第一次來他這裏,胡倩看到我都有些意外:“耍朋友啦?好久都沒見你了。”“哪能。”我笑著說,“跑你們這借個地行不行?”胡倩探頭,仿佛這才注意到我身後背著的巨大畫架:“哇!你這是要開演唱會嗎?”“你想借塊什麽地?”秦恪雙手插兜,不知道什麽時候像個背後靈一樣出現在我的身後,他看到我背著的畫架,神情裏顯然也有些意外,“你這是,找地方畫畫?”“對,秦老板有地方沒有?”我下意識地覺得那副畫也許會是打開梁躍心思的關鍵。這是一幅沒完成的畫作,但能夠被放進參考圖之列,這也能說明梁躍對其的上心。雖然我沒有十足把握能完成那位我素未謀麵天才的畫作,但我大概還是能畫出那位天才想要傾訴的感覺。秦恪環望了一圈四周:“有倒是有,你這做的是什麽保密工作?”“都保密工作了肯定對你也得保密。”我跟著秦恪走,打趣著開口。我看他從偌大的地下轉來轉去,最後推開一扇暗門,順著長長的樓梯爬上去,居然是一處隔斷的天台。“這裏我之前很喜歡來,後來那邊搬來一個大排檔,煙火繚繞的熏得慌,就閑置了。”秦恪說,“你在這裏湊合一下,可以嗎?”我點了點頭,對這個安靜且沒有人打擾甚至一抬頭就能看見星空的地方很滿意:“謝謝,我很喜歡。”秦恪靜靜地看我將畫架什麽的擺好,又突然問我:“上次和你說的事情去看了嗎?”我猜到他肯定會問,微笑著撒謊:“去看了。醫生讓我合理作息,會自愈的。”“是嗎。”秦恪盯著我看,“醫生告訴過你要遠離痛苦源嗎。”“這個……”“還有。”秦恪說,“你的手,我前幾天幫你谘詢了認識的朋友,說是有希望矯正治愈的,而且也不會留下疤痕。如果你願意的話,是可以通過手術恢複如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