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具有戲劇性的是我的微博下麵。夏嶺把手機拿過來給我看,前不久那些騷擾我私信辱罵我的那一批人,現在紛紛自發地跑去我微博下麵排成長隊的刷“對不起”雲雲。我的微博還是沒有更新。等又過了一段時間,剛剛立冬初雪的時候,我重新在空地裏支起畫板,再一次連載起來幾把貓的生活日常。雪下得不算很大,地上也隻不過是淺淺地鋪了一層,幾把貓卻喜歡得緊,像落在地上的雪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貓薄荷,舌頭一卷一卷的,趴在地上毫無形象地舔。“會感冒吧。”秦恪偶爾會到我們工作的地方來,我邊畫邊回複他,“沒事,幾把貓皮實。”“我說的是你。”秦恪把外套披在我身上,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看,他卻看著我微微地笑,“別動,你畫你的,等晚上去我那裏的時候再還給我就行。”秦恪和我的穿搭屬實有點不太沾邊,他平時選的其實都是些比較穩重但也不乏張揚的悶騷型,這皮外套出現在我身上,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這不是我的衣服。夏嶺在屋裏正在準備火鍋,他聲稱初雪和火鍋是最搭配的,自己叫了外賣送來新鮮的蔬菜和肉片,他征用了切片機,自己端著杯秦恪特調的可可,在旁邊監督著機器切出漂亮的肉卷。他此時衝出屋外來,看著我大吃一驚:“小然,你是這個風格?”我一開始還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仔細看了看我的畫架,心想我也沒換啊,等了半天才意識到夏嶺在說些什麽。“這是秦恪的衣服。”我解釋道,“他覺得我穿得少。”秦恪此時也從屋裏出來,滿臉都是鼻涕淚的有些狼狽,嗆得咳嗽了半天才看著我和夏嶺說:“這是什麽新型殺人毒計嗎?辣椒殺人法?”夏嶺:“秦可可你真是丟人啊,這點辣就不行了?”“林老師能吃辣嗎你就放那麽多辣?”秦恪說。“秦可可你也太小看人了吧。”夏嶺大驚小怪,“你猜猜這裏最能吃辣的人是誰?”秦恪說:“誰?你?”“是我。”我拿著畫筆轉過頭,哭笑不得地看著一臉震驚的秦恪,用商量的語氣和夏嶺說,“弄一個鴛鴦鍋吧。”夏嶺拿手指頭去戳秦恪的肩膀,語氣裏滿滿的都是嫌棄:“看到沒有,隻有你最不能吃辣。”畫完的時候火鍋已經咕嘟冒泡了。我對著畫架上的畫隨手拍了一張,又拍了幾張火鍋、雪景,還有雪地上瘋狂打滾的孽障幾把貓。當然,我再三勒令它,如果不把自己身上的毛舔幹淨就不許進屋。微博和朋友圈是同時發出去的。那個坐在我工位對麵的小姑娘許晴像是住在了朋友圈,點讚和留言都特別快:“火鍋!!我要偷走你的火鍋!還有貓貓!”我一邊擦幹淨剛洗完手上的水,一邊笑著回複她:“下次一起出來約火鍋,幾把貓白送。”微博上的消息提醒就更凶猛了,不過我早就關了相關的消息設置,隻是在吃飯之前打開看了一眼。很多人在下麵祝福我生活愉快,希望過去的陰霾不會遮住我的前路,還有一些頂著老粉牌子的我眼熟的id在下麵問我:“咦,怎麽背景不一樣了?你搬家了嗎?”我這才想起來什麽。上一次在室外直播畫畫,還是在梁硯的別墅裏。我回複了那個好奇的id:“對,我搬家了。”關上手機的時候微信上傳來兩聲消息提示,但夏嶺已經在那邊守著咕咚咕咚冒泡的火鍋嚷嚷了,我沒再看,隨手把手機放在一邊。秦恪是真的不能吃辣,包括蘸碟也是,我看著他碗裏那厚厚的一勺白糖配麻醬,都大為震撼。“這是黑暗料理吧?”我說道,“我第一次見這種搭配。”經常和秦恪一起出來約飯的夏嶺則是見怪不怪:“我早就給你說過了,這人嗜甜嗜得都不正常!你要不嚐嚐,看看這種感覺你喜歡不。”秦恪拿了他自己的筷子蘸了點微笑著遞過來,我下意識地去嚐,卻突然意識到什麽,身體稍稍向後退了一下,禮貌地笑了笑:“我自己來吧。”秦恪愣了一下,他微微低頭,也意識到了什麽:“抱歉。”夏嶺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和秦恪:“你倆擱這調個蘸料都能說上抱歉?”秦恪笑他:“小夏,你的腦花再煮就爛了。”“哦!”夏嶺驚叫一聲,“都怪你們兩個。”他煮完一個,又去端了一個過來,剛想再往鐵網裏裝進去放進鍋裏煮的時候,秦恪卻攔住了他:“先下點肉什麽的再放吧。”“啊?”夏嶺說,“可是我就是想先吃腦花啊。”“林老師都還沒動筷子呢。”秦恪說,“你是不知道他不太喜歡吃這個嗎?”夏嶺茫然地看向我:“你不喜歡吃嗎?”我對上秦恪看向我的目光,我沒想過秦恪確實比我想象中的要敏銳。我輕輕地歎了口氣,隻好老實說:“是不太喜歡。”我看向夏嶺那張馬上變得有些愧疚的表情,連忙補救,“沒事,你先在鍋裏涮吧,反正這個腦花熟得很快。”接下來的火鍋裏夏嶺像是愧疚難當,一個勁兒地往我碗裏夾菜,生怕我餓著一樣。夏嶺最後還拷問一般地去問秦恪:“說實話,你倆是不是瞞著我偷偷私聯了?”秦恪挑眉:“沒有啊。”“那你是怎麽知道小然不愛吃腦花的?”夏嶺說,“我都不知道!”“大概是因為你太喜歡吃這個,林老師不願意掃你的興吧。”秦恪挑眉,“小夏,你可沒少餓著我們林老師吧?林老師今天可是畫了一上午的畫,得多吃點好的。”我笑著替夏嶺兜場:“哪裏是什麽大事了,這就是口味偏好,我隻是恰巧不太愛吃這種東西。”“你倆真沒私聯過?”夏嶺很不甘地再次發問,癟著嘴撈了一隻魚籽福袋。他心不在焉地,動作也有些粗暴,魚籽福袋從漏勺裏滑出去,飛進紅湯裏“啪”一下沉底,一瞬間湯汁四濺。“草草草草!”夏嶺連忙站起身來,看著我的神情更愧疚了,“小然,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就坐在他對麵,濺出來的湯汁自然正正好好就濺在我剛換的衣服上。“沒事。”我搖了搖頭,從秦恪手裏接過餐巾紙,隨手擦了擦自己的臉和身上,“正好上午弄上了顏料,也該洗了。”衣服換一身就好,但唯一不妙的是辣鍋裏的湯好像也濺到了眼睛裏,辣辣的不太舒服。我在兩個人的關懷裏搖搖頭,自己拿著手機去了衛生間。換好衣服洗了手正打算回去的時候,手機上的微信提醒又叮叮咚咚地出現了。不是朋友圈通知,是聊天提醒。這個時候,是誰來找我?我打開手機,看著彈窗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個人有著熟悉的頭像和熟悉的用戶名。然然燃燒?怎麽總覺得似曾相識。哦,我想起來了,那個在朋友圈裏發滿少女漫畫、那個跑來谘詢我幾把貓是吃的什麽營養餐才變得這麽胖,還跑來窺探我隱私,陰陽怪氣問我到底是有老公還是有女朋友的神經病。我點開了對話框,看著上麵的文字,一時間心情簡直難以言述。這人不知道是發了什麽神經,從我在朋友圈發完之後就來來回回地給朋友圈點讚撤回點讚撤回再留言再刪除,消息提醒裏一堆“該回複已刪除”。最離譜的是沒點進他聊天框之前還以為發了多少消息,點進去一看才知道,看上去是發了一堆,實際上每隔一會卡著兩分鍾就又撤回了。最後空白的聊天頁麵上除了一長串的“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就隻剩下五分鍾前的一條他沒辦法撤回的消息。我看著那句話,心裏更覺得離譜。然然燃燒:“你們同居了?”第50章 再見麵“?”我皺了下眉頭,身體靠在冰涼的瓷磚上,在對話框裏敲下一行字,“對,我們同居了。”我麵對著空白的聊天頁停頓了一會,很快我就看見屏幕上的輸入狀態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中”。然然燃燒:“你不是不喜歡吃腦花嗎?”看得出他打下這句話的時候似乎糾結了很久,但最後還是發了出來。我的心中浮現出了一種怪異的感覺,手指在九鍵鍵盤上飛快掠過:“我也不喜歡吃螃蟹。”“……?”對麵的人很快就回複道,“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吃。”這下輪到我有些茫然了。剛才在朋友圈和微博上我發的圖裏確實有拍到夏嶺準備的那盆腦花,但是我什麽時候在社交平台上公開說過自己喜歡吃螃蟹?更何況,我其實一直不太愛吃這種東西,一不注意就會過敏。過敏帶來的瘙癢感會讓我連帶著憎恨上那個無辜的可憐的螃蟹,即便有時候有些蟹黃製品聞起來味道很不錯,我也常常敬而遠之。不過確實有吃了螃蟹不過敏的例外。上一次吃螃蟹還是梁硯帶著我去頂樓餐廳,他包了場,一個人戴了手套剝了螃蟹喂給我吃。那時候我好像就沒有過敏。很奇怪的事情。思緒不知不覺間飄遠,冰涼的瓷磚拉回了我的注意力。我盯著屏幕上那個“然然燃燒”,心中怪異的感覺像是如影隨形,但我卻又說不出怪異之處。我在對話框上輸下:“我吃螃蟹過敏。”我又打字,“是,我是不喜歡吃腦花,但我身邊的人喜歡吃,有什麽問題嗎?”對麵打字很快:“是你的男朋友嗎?”他稍稍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愛屋及烏,我明白。”我擰著眉頭看著這個人莫名其妙的發言。這是什麽戀愛腦?怎麽什麽都要往交往那方麵上去想?縱觀我和“然然燃燒”的聊天記錄,大部分都是這個人一直追問我的隱私。再說了,夏嶺是直男,如果真硬要拉來和我配對也是撞型號了吧。簡直神經病。我“啪”地一聲把手機摔進口袋裏,像是剛碰了什麽髒東西一樣擰開水龍頭重新洗手。回到席上的時候秦恪關心地看了我一眼,問我遇到什麽事情了嗎怎麽去了這麽久。我想起那個“然然燃燒”,心想遇到一個傻逼,但還是沒說出口,隻是微微笑了一下,說沒事。吃完之後秦恪去屋裏說是去拿水餃了。他來的時候專門從路上買的速凍水餃,現在打算稍微用鍋稍微煎一下,然後蘸著料汁吃。“你不會還打算用你那個白砂糖麻醬蘸著吃吧?”夏嶺大吃一驚,“哥,算我求你,你這也太黑暗了。”“怎麽可能。”秦恪說,“我現給你們重新調汁。”夏嶺還是害怕,最後秦恪不得已用鍋煮了一點。他看上去也不常吃水餃,下進去的時候餃子破了皮,漏了的餡料浮在水麵上花花綠綠的像是撒了一地的糖紙。我忍俊不禁,拿起手機對著鍋拍了張照片,發進朋友圈,配字:“三個不會煮水餃的笨蛋。”秦恪拿起手機看到我發的朋友圈的時候,耳朵似乎微微有些紅。他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後也沒說,隻是抿著唇低頭笑了一下。夏嶺倒是有心情和我拌兩句嘴,我正打算回複他,卻發現那個“然然燃燒”又鍥而不舍地發過來幾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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