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是一句誇獎。當然,我並不會真的愚蠢到認為她真的是在誇我。但我依然可以苦中作樂地認為這是一句誇獎。我微笑著看著她,說了一句“謝謝”。秦媛像是被我的表現給逗樂了,她笑得前仰後合,但是姿態卻依然十分的端莊。雖然我不明白這到底有什麽好笑的,但這並不妨礙我感歎。秦媛確實長得十分漂亮,但她笑起來卻似乎被束在一個套子裏。我沒有惡意。她有著非常小巧的臉蛋,比男人的巴掌還要小。她還有一雙明亮濕潤的眼睛,嘴巴看上去也很柔軟,一舉一動都像是籠子裏被精心教養的金絲雀,行為舉止都十分嚴格地被拘束在看不見的紅線裏。她真的很漂亮。我有些出神,秦媛卻在這時候湊近我,看著我的眼睛微笑著說道:“你知道我們會在下個月的十五號訂婚嗎?”……我不知道。梁硯從沒和我提起過。他隻是輕描淡寫地告訴我,他有一個家族聯姻的未婚妻,是秦家備受寵愛的幺女。她似乎是看不清我臉上僵硬的表情,隻是若無其事地掃著這棟別墅,儼然一副未來當家主母的樣子自顧自說著話:“看來我很快就要住進這裏來了。”秦媛向我露出微笑,“林然,以後還請你多多指教。”我臉上的笑容依然是僵硬著的。我笑著說:“好。”秦媛十分優雅地向我頷首,像是費盡周折來這裏一趟,隻是為了向我告知這件事一樣。在看著她踩著優雅的步伐、像一個淑女一樣走出大門時,理智在此時此刻突然衝破了我的樊籠。“等一下!”秦媛有些詫異地回過頭。她連回頭都是精心設計過的。在聽到動靜後先是慢慢地停住步子,然後脖頸小幅度扭動,側臉微微低著,像貓兒一樣嫵媚動人,然後身體才慢慢地轉過來,最終微微挑著眉毛疑惑不解地看向我。“秦小姐。”我微微喘著氣,看向秦媛,“你知道梁硯隻喜歡男人嗎?”我承認我衝動了。可是我控製不住自己。我知道我的行為帶著惡意,甚至可以說是一種挑釁,但我也帶著一點不為人知的奢望。這世界上可悲的事情已經很多了,我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世界上的悲劇在我眼前一幕又一幕地發生。婚姻是人生大事,即便是利益輸送家族聯姻,不得不盲婚啞嫁“啊。”秦媛似乎是愣住了。她歪了歪頭,像是非常不解地看著我,“我知道啊。”我呆住了。我停頓了一下,以為是自己聽岔了。“謝謝你的提醒。”秦媛的司機下來幫她打開車門,從大門離開的這一瞬間就已經有人幫她打好了遮陽傘,以免她嬌弱的皮膚被太陽炙曬。她轉過頭來,對我微微一笑,語氣很和緩,“不過,我同樣有個問題想問問你。”我不明所以,站在烈日下等著她說話。“說起來,你不也是男人嗎?”秦媛挑了挑眉,“那梁硯喜歡你嗎?”……回到別墅的時候管家說我的臉色看上去很蒼白。他早已年過半百,神情看著總是嚴厲些,但語氣裏卻是毫不掩飾的擔憂。“你身子骨弱,整天憋在小房間裏不出來,你瞧瞧你胳膊上曬出來的紅印……”林叔忍不住嘮嘮叨叨起來,拽住我的胳膊就往屋裏走,“別再是中暑了。”“哪就有這麽嬌氣了。”我擠出一個笑容來,裝得整個人都如同平常一般。我輕鬆地從林叔接過藿香正氣水,雖然我平常特別不喜歡喝這玩意兒,但不喝隻怕是林叔還要繼續碎碎念下去。為了安林叔他老人家的心,我十分豪爽地仰頭一飲而盡。“林叔,我喝完了。”我向林叔展示我手中的空瓶,然後轉身想回房間躺一會兒,卻被身後的人拽住了胳膊。“小然啊……”林叔看著我似乎是有話要說。他欲言又止,“秦小姐她”我愣了一下。原來林叔都已經看到了。那一瞬間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感覺,隻是感覺皮膚上意外的有些發冷。我抱住自己的胳膊,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變得暖和一點。我低聲說道:“林叔您放心,我懂分寸的。我……不會做不該做的事情。”“……”林叔似乎有些沉默。他啞然失笑,“我不是這個意思。”“梁先生這段時間正忙著收購,等這段時間過去,你就知道有些事情並不是表麵上看到的那個樣子……”什麽樣子?沒來得及告訴我下個月梁硯就要和那位秦媛秦小姐訂婚嗎?我茫然地抬起頭。林叔對我很好,被梁硯從雨夜裏撿回來的那天,我在梁硯的床上被摁著做到遍體鱗傷,無人管問的時候,是林叔幫我叫了醫生,幫我送來一日三餐,對我無微不至地關懷。他看我臉色慘淡,大概是覺得我因為梁硯和秦媛聯姻的事而感到難過,想要為梁硯找補來安慰我吧。但我好像一點都沒感到難過。也許正像是秦媛說的。我比誰都再清楚不過,梁硯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知道了,林叔。”我露出一個笑容,輕聲說道,“我會聽梁先生的話。”第5章 不要做多餘的事趁梁硯還沒回來的時候,我偷偷地摸進了我們的房間。不對,準確的來說,是他“召幸”我的臥室。平常梁硯晚上不回來的時候,我自己會抱著床鋪去旁邊的小房間睡。其實我不是沒試過等他。那時候的我對梁硯還心存那麽幾分妄想,總想著梁硯包養我是對我也有那麽幾分心思。那天其實應該算是個特殊的日子,我以為梁硯會記得的。我的廚藝不是很能拿得出手。畢竟從小我就是根野草,爹不疼娘不愛。好吧,說得太誇張了,我媽應該還是愛我的。隻不過她自顧不暇,每天要在許多恩客裏周旋,哪有時間管得上我。沒遇到梁硯之前,在我人生那前十多年裏,我都是自己給自己做飯吃。要是這麽說的話,我的廚藝是不是還能看?所以,當我抱著這樣一種盲目自信的態度走進這裏的廚房時,理所應當地就被這裏的設施給驚呆了。手裏拿著的手機上還聒噪地循環播放著我剛搜到的做菜視頻,我猶豫了一下,先點了暫停。聽上去有些誇張,但我是真的露了怯。本來就是想要準備驚喜,我肯定是不能假手他人,也不想麻煩其他任何人。我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居然如此膽大妄為,自己就擅動了主人家的物品。現在想起來當時的自己真的是飄了,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錯覺,真以為自己在梁硯這裏是特別的。很久不做飯,我的廚藝也變得生疏。我按照手機上的視頻絞盡腦汁地想了幾個家常菜。大概是我從小就沒吃過什麽好東西,泡麵都隻買辣的。我廚藝有限,很多菜都清湯寡水的難以下咽,也隻能通過重口的調料調和一下了。梁硯吃的口味清淡,和我不同。大概是他從小就嘴叼,食材用料都必須是最好的。他那狗鼻子聞一聞茶水就能用那張時常帶笑的薄情麵挑剔地指摘出哪裏的泉水被汙染了,味道沒有從前好。我很多時候真想給他翻一個白眼,但誰叫他長得這麽好,讓我竟然覺得他這樣的人似乎就應該配最好的。但最終的結果是我差點把廚房炸了。隻看懂了哪裏可以開火,沒找到哪裏能關。當時的我正忙著把麵條從鍋裏撈出來,感覺大事不妙的時候已經晚了,等林叔一眾人趕到時,地上一地狼藉,碎瓷片紮進我的手裏,血止不住地往下流。林叔對我的責怪我現在已經記不清了,我隻記得他看著我,總是重重地歎氣。我看見他走到走廊外躲開我去給梁硯打電話。然後他滿臉歉意地走回來,在我期待的目光裏告訴了我兩個消息。第一是晚上梁硯不會回家,第二是林叔並沒有打通梁硯的電話。彼時我正被護工大哥摁在桌子上包紮鮮血淋漓的手,我正痛得齜牙咧嘴,聽見這個消息身上卻是突然的十分輕鬆。好像連酒精擦在傷口上消毒的疼痛,都沒有那麽痛了。真奇怪是嗎,怎麽會不痛的呢。我其實也不明白。不過我明白一點,林叔說的那個地方根本不是什麽正經見麵會談的地方。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那種地方是做什麽的。但我知道,這個世界上隻要是真心愛著對方的人,是怎麽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去和其他的人同床共枕吧。可是我又能做什麽呢。現在想來隻覺得自己好笑。我堅持要等到梁硯才肯睡覺,自己卻迷迷糊糊地倒下了,還好死不死地正好壓在自己受傷的手上。我是被光照醒的。梁硯回來了,他估計是沒想過我會出現在這裏,隨手就打開了屋裏最亮的燈。我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睛,看清眼前的人是梁硯時,幾乎是有些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梁硯卻麵無表情地抓住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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