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他也喜歡皇後樂隊,聞玨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收藏的專輯和紀念t恤送給他。第二次是去病房探望聞玨,他已經坐在輪椅上。麵對其餘看望者客套惋惜的安慰話,卻笑得坦然無謂。而如今,聞玨戴著輸氧管,薄薄地得像一張紙片。即使洛杉磯的夜風再溫柔,仿佛也能將他攜走。餘澤哽咽地叫了聲,“聞哥。”聞玨輕聲應著,他打量了一下餘澤的服裝,看著他臉上化的演出妝,誇讚道:“真好看,臉上的亮片,像星星。”餘澤微微一怔,想到他隻是簡單被化妝師描了幾筆,臉上並沒有貼什麽亮片。又很快反應過來聞玨是在替自己找理由,他抬起胳膊擦去臉上的淚水,努力笑得開朗。帶二人去觀眾席路上,餘澤問聞玨:“哥,你想聽什麽,閉幕時的最後一首我來唱。”“可以嗎?”餘澤使勁點頭,“當然。”腦中閃過阿暹站在垃圾堆上,迎著風雨彈唱的模樣。聞玨笑著說:“radio ga ga.”餘澤給他們留的是前排vip席的坐票,座位與座位之間空隙大,人又少。寧嘉青一直坐在聞玨身邊,兩人的手緊緊相握,戒指在晦暗的環境裏泛著光芒。周圍此起彼伏的歡呼和哨聲中,貝斯手帕瓦上台,又開始了他最出名的獨奏。暢快的音調遊離在自製電吉他弦中,每一聲都扣在人的心上,扣在自由無畏的路上。熱鬧映在聞玨的眼裏,卻襯得他更加疏離。如一朵開在立春的曇花,短暫綻放凋謝後,是萬物的複蘇與生長。用自己素雅潔淨的花瓣,迎來萬紫千紅。他看著台上,輕輕叫了聲:“嘉青。”即使環境嘈雜,寧嘉青還是瞬間捕捉到。他起身單膝蹲在聞玨身側,手不曾放開,“我在這。”聞玨傾身靠近他,隨著動作牽動輸氧管,“與其說我喜歡皇後樂隊的歌曲,不如說我熱愛的是live aid裏的queen.”“為什麽?”“我從前不明白,為什麽那場演出令我如此著迷,看了百次千次都不倦,甚至親自追尋到阿爾法三角洲。”“現在我明白了。”他側頭與寧嘉青對視,“那是跨越時空的生命與希望。”此刻台上歌曲迎來高潮,場館裏的觀眾和歌迷都站了起來。隨著舞台中央的主唱餘澤雙手舉過頭頂,富有節拍地擊著手掌,一齊唱道:“all we hear is radio ga ga”(我們隻聽到收音機的嘈雜聲)“radio goo goo”(收音機的嘈雜聲)“radio ga ga”(收音機的嘈雜聲)......餘澤唱得頸間青筋鼓起,隨著動作灑下汗水,他看向台下。聞玨與寧嘉青在萬千歌聲中相視,隔著一條細細的輸氧管。餘澤驀地紅了眼眶,連忙移開視線。可淚水再也止不住,大顆大顆地滾落。台下的攝影師瞬即捕捉鏡頭,當晚field的現場直拍登上了世趨第一。配圖便是年輕主唱餘澤的照片,而標題引用了live aid籌起人吉爾道夫在紀念畫冊裏的一段前言:記住你的淚水和歡笑記住愛記住那一天,在遍體鱗傷的生活中我們贏了一次【作者有話說】今天的二更◇ 第80章 全文完聞玨進行手術的前一夜,為保證環境安靜和實時監測身體狀況,需從普通病房轉到觀診室,如無特殊情況閑雜人等不得入內。藥物使得身體疲憊,掛完最後一瓶水後聞玨才漸漸醒來,口幹舌燥,覺出餓意。因已經掛了禁食牌,聞玨隻能喝少量的水。長時間躺得有些累,護士將聞玨扶到輪椅上,打算到觀診室的公共領域轉一轉。已經過了晚上十一點,像他這樣的病人並不少,夜不能寐等待翌日手術的來臨。聞玨本沒有想太多,可出來時隔著透明玻璃牆看到廊外時,推著手輪圈的手一頓。寧嘉青正坐在廊邊長椅,側著身靠牆閉眼休息。似乎睡得並不安穩,眉間緊緊一條皺痕。聞玨轉著輪椅到牆邊,伸手輕輕敲了兩下。寧嘉青瞬間睜了眼,看到對麵的聞玨。眼瞼還未睜完全,先一步走了過來。因為聽不到,隔著玻璃牆用口型說:“不舒服?”聞玨看著他疲憊得一單一雙的眼睛,微笑著擺擺手。瞥到一旁桌子上有醫生留下的黑色簽字筆,聞玨拿過來,在兩人相隔的玻璃上寫下:去吃點東西。雖字反著,但不難辨認。寧嘉青搖了下頭。聞玨又寫道:回去休息吧。而寧嘉青依舊搖頭,靜靜地注視他,爾後無聲地開口:想你。聞玨心頭忽然酸澀,他抬手寫下:我也是。抬眼溫柔眷戀地看著寧嘉青片刻,又寫下:明天見。看到這三個字,寧嘉青的手指在玻璃一層輕輕撫摸,爾後紅著眼說:“明天見。”為了明天見。寧嘉青守在觀診室外一夜未眠,隻天蒙蒙亮時到洗手間洗漱。又等了七八個小時,終於等到聞玨被護士推往手術室。本該第一時間過去的寧嘉青,卻腿腳驀地僵硬,聞玨先讓護士停下,朝寧嘉青招了招手,才終於走過去。看到對方臉的那一刹那,他嘴唇輕微顫抖,眼眶忽然含了淚。聞玨微笑著喚了聲“嘉青”,說:“近一點。”寧嘉青強壓著眼中淚水,俯身湊近聞玨。伴隨著儀器的聲響,聽見他輕聲說:“還記得幾年前,你作為護工時照顧的那名阿爾茨海默病晚期的老人......她在離世的前一夜,你對我說的什麽?”聞言,寧嘉青輕呼一口氣,“我說,我害怕。”聞玨輕輕頷首,“那又記得,我對你說了什麽嗎?”眼淚忽地止不住,順著下頜滑落,就在即將掉落到聞玨身上時,他抬起胳膊,將淚水擦幹。“你告訴我。”寧嘉青停頓須臾,啞聲說:“洗完澡要把頭發弄幹,下次停電再麵對黑暗時,別弄濕你的衣服。”聞玨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他伸出手輕輕撫過對方的臉頰,柔聲道:“做得很好。”寧嘉青不再流淚,閉上眼睛側臉貼緊他的手掌,說:“阿玨,你放心。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好好把接下來的路走完。”這次換聞玨含淚應聲。等聞玨被推入手術室不久,一個年輕的女護士過來,遞給寧嘉青一個長方形的盒子,說是聞先生讓她代為轉交。寧嘉青愣愣地看著盒子片刻,才拆開絲帶啟開蓋子。那枚銅色木星吊墜,靜靜地躺在裏麵。寧嘉青顫抖地深呼了一口氣,瞬間淚水盈眶。他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枚吊墜,卻發現相片隔層有所鬆動。等拇指輕輕撥開,裏麵放著一張疊好的信紙,藍色的鋼筆墨水透過紙張。略微發顫的手指將紙慢慢展開,裏麵夾著那枚楔形木片,被玻璃框嵌入的櫸木片,再也不會斷裂。而看到信中央的四個字時,寧嘉青忽然潸然淚下,牙齒緊緊地咬著下唇。多次反複地擦著淚水,才得以看清藍色鋼筆字的內容,他哽咽著在手術室門外念出聲:“......與嘉青書。”與嘉青書吾年十六,與父遊於江邊。見一圓冠灌木,繁葉青翠,厚革質潤,紅果如珠纓綴其間。既聞其樹言“狗骨”,源於陳藏器說“此木肌白,如狗之果”,後改“狗”為“枸”,遂得名:枸骨。望此樹,頗覺有趣,欲以手觸之。旁人止之,言木葉有刺,痛煞手也。聞其言詳觀之,果如其然。吾猶忍不可得而探之,手傷,流血。然不厭之,益喜枸骨。後遇嘉青,少年如枸骨,堅忍不拔。珠玉在側,自慚形穢,又心向往之。曆十餘載,千難萬險,守得雲開。能得汝之意,共通心弦,此生為幸,不敢奢求甚多。然人生在世,恨事重重,百感交集。吾身漸消,終不能與汝比肩,共守日月星移。嘉青常憾不見吾少時之焉,而不知予亦憾不見汝未來之狀。生命長河,滾滾向前。一命終當短,君意長如此。吾愛嘉青,毋需困其身。如詩《枸骨》所雲:世事無常皆定數,無需落寞翠山腰。願吾愛嘉青,始終如枸骨。嘉言懿行,鬱鬱常青。後記車間的門簾被掀開,探出班長黝黑的臉,“嘿,莎薩,外麵有人找。”聽到後,莎薩放下手中的鉗子,起身到水龍頭旁衝了衝沾滿汽油漬的手。甩著水珠往工廠車間大門走去,看到一個背影寬闊的中年人,正站在香樟樹下等候,手裏提著一個塑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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