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嘉青雖一副東方麵孔,但體型身高不比歐洲人遜色。在路邊攤位排隊等待新鮮椰汁時,有亞裔女生前來搭訕。他搖了下頭,側頭示意一旁的聞玨,說:“這是我先生。”展示著手上的戒指,告訴對方:“他會吃醋的。”“......”聞玨隻能尷尬的抿著唇,朝對方微笑。女生捂嘴笑得明媚,在祝福聲中和同伴離開了。寧嘉青將削好的椰子蛋遞給他,“放心吧,我這人對感情忠貞不二,絕對潔身自好。”聞玨拉著尾音“哦”了一聲,“是嗎?”懷疑的語氣,寧嘉青不悅,“你不信?”“這倒是沒有。”聞玨喝了口椰汁,若有所思道:“隻是隱隱約約記起一件事。”“什麽?”“我記得那年在皇家餐廳的門口,看到你懷裏有個女孩。”聞玨咂了下嘴唇,似乎在認真回憶:“好像是短頭發,胸前有刺青,相貌很漂亮。”說著,他輕歎一口氣,麵露無辜:“我不小心打擾到了你們,你表情還很不悅來著。”寧嘉青顯然是記起來了,耳朵尖有點紅,連忙說:“你聽我解釋。”聞玨好整以暇,“聽著呢,說吧。”寧嘉青剛想張嘴說話,突然卡住。總不能告訴聞玨,當時是怕對方誤會自己,才焦急生氣的吧?這樣顯得他多沒麵子。然而寧嘉青這輩子腦筋都沒轉得這樣快過,他低頭看著聞玨,微微眯起眼,“好幾年前的事情,你怎麽比我記得還清楚,連對方頭發是黑是紅,是短是長都忘不了......”他俯身湊近聞玨,哂笑:“看來聞先生從那時就很介意我和別人的關係了?”聞玨唇角微直,不再理他,一手轉著輪椅拐歪向前走去。嘴上總算扳回一局的寧嘉青笑得開朗,快步跟上他,不忘替他擋著身側擁擠的人群。聞玨喝著椰汁,在一處攤位前停了下來。寧嘉青側頭看過去,是模型槍打立牌獲得禮物的遊戲。一等獎是禮物架頂層的一副油畫,棕色的細枝和深綠的葉子之間,點綴著微小精致的紅果。據攤位老板所講,這是某位著名畫家的遺作,累積十二個牌子便可拿到。至於作畫人的名字,兩人皆沒聽過。聞玨仰頭看著那副畫,輕聲自語:“槲寄生。”以為他喜歡,寧嘉青問:“想要?”還沒等聞玨回答,他從錢夾掏出兩張一百美元的鈔票拍在桌上,自信道:“等我。”二十分鍾後,架子上的立牌沒倒一個,框裏的子彈隻剩一發。寧嘉青臉色有點黑,但脊背挺得很直,義正言辭地告訴聞玨:“這牌子有問題,小販的常見套路,肯定是拿東西黏住”話還沒說完,隻見聞玨拿起桌上的槍,裝上最後一顆子彈。將槍柄架在肩上,閉上右眼瞄準兩秒,爾後手臂用力啪嗒一聲響,立牌倒了。旁邊幾個圍觀的人發出驚歎,沒想到坐在輪椅上的他槍法這樣好。而聞玨表情平靜,將槍放回架子,謙虛自我評價:“比起在泰國訓練營時,槍法有所退步,不過還可以。”累積打中一個牌子的獎品是一張黃豆臉貼紙,聞玨揭下一個“噘嘴親親”的表情,抬起胳膊,“啪”地一聲貼在了寧嘉青的右臉上。寧嘉青:“......”夜晚整九點時,一處寬闊空地上舉行篝火晚會。人群圍著的中間,自由樂隊輪番彈唱著喜愛的歌,氛圍輕鬆而熱鬧。此時露天鋼琴前,大家正挑戰著彈《野蜂飛舞》,一連幾個人都失敗了。寧嘉青看向身旁的聞玨,橘色的火光,襯得他臉色有些蒼白,湊過去講悄悄話:“你不去試試嗎?”“想聽?”寧嘉青誠實地點頭,“想再看你彈一彈鋼琴。”聞玨應允,“好。”完整地彈下一曲《野蜂飛舞》對他來說不是難事,從前甚至變調加速版也遊刃有餘。隻是現在脊背的僵痛難以忽視,保持坐直抬起手臂的姿勢有些吃力。聞玨低頭看著琴鍵,手指嫻熟地在其上遊動。隨著周圍的讚歎聲,他屏住氣息,想著應該能堅持到最後一個音符。可眼下琴鍵重影愈來愈嚴重,最後幾乎分不出黑白。一聲突兀的終止聲,聞玨靠在椅背上。輕合上眼瞼,喉結滾動兩下。爾後看向寧嘉青。人群中的寧嘉青也是重影的,他幾乎分辨不出哪個是實體。聞玨無奈地笑了下,越過人群用中文同他說:“挑戰失敗。”寧嘉青推著他聞玨回到座位,吻了下他的額頭,攥著微微發涼的手,“雖然失敗了,但你比其他人都厲害。”聞玨輕笑,回吻在他臉頰。在背景響起的音樂中,聞玨安靜地靠在寧嘉青的肩頭。愈來愈慢地眨眼間,他想,剛才明明是想吻他唇的。聞玨醒來時,躺在酒店的床上。腦中空白兩秒,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是在篝火晚會上睡著了。看向牆上的擺鍾,時間快到零點。而房間不見寧嘉青的人影,叫了兩聲也沒人回應。......是有事出去了嗎?他手撐著床麵,想坐起身。試了幾次才發覺腰間無力,連這點程度的行動已經無法做到。筋疲力盡的聞玨任命地將頭摔回柔軟的枕頭,伸手撈過桌上的座機叫了客房服務。五分鍾後,酒店的工作人員幫忙扶到輪椅上後,他從內兜拿出藥瓶吃了幾粒白色藥片,披上風衣出門。夏季夜間的湖邊溫度,對於聞玨來說有些涼。指甲青白的手推著輪椅,沿著路走了大約二十分鍾,終於見到了寧嘉青。正在攤位前架著槍,鍥而不舍地打著架子上的立牌。旁邊擺著一摞小筐,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攤位老板困得直打哈欠,幹脆拿下那副油畫,遞給了寧嘉青。擺擺手讓人離開,指著手表表示自己趕著下班。燈火闌珊間,聞玨看著對方倔強別扭的寬闊背影,情不自禁地笑出聲,卻又低頭濕了眼眶。他靜靜地望著寧嘉青,直到對方抱著畫轉身看到不遠處的他。寧嘉青快步走過來,先是皺眉問他怎麽出來了,又問冷不冷。聞玨搖頭,“醒來沒見著你,出來找一找。”視線落在懷裏的油畫上,又笑著無言地看向對方。寧嘉青表情有些窘迫,強撐起麵子,“答應你的事情,說到做到。”聞玨垂眼注視著畫裏的槲寄生,“槲寄生的花語是幸福和希望,它一年四季維持常青,在寒冷的冬季結果,又寓意著生命的堅韌延續。”“這麽吉利?”寧嘉青笑,“幸好拿回來了。”聞玨點了點頭,深情地看向他,輕聲說:“謝謝你,嘉青。”可他沒告訴對方,槲寄生在北歐神話中卻是死亡的象征。這幾日推了行程留在洛杉磯,寧嘉青的手裏積了一堆工作。由於時差原因,他淩晨起床開了個跨國會議,又處理了些緊急事項。忙完後天已經大亮,回到套房臥室時聞玨睡得正熟,想必是昨天在外玩了一天有些累,竟輕微地打著鼾。寧嘉青換了身輕便衣服,出去跑了五六公裏,衝完澡看到聞玨依然在睡。已經中午便沒叫醒他,獨自出門買了飯。回來時臥室門敞著,看到聞玨已經起床,背對著門倚在床頭。寧嘉青提著打包盒進門,“原來聞先生也有這麽貪睡的時候,我”說著走到床邊時,話驟然止住。聞玨唇色蒼白,低頭看著底下的床單,水漬將白色的布料洇成一片深色。他下意識想伸手去擋,可又徒勞無功。“嘉青。”聞玨放下手,抬頭看他,露出一個難堪苦澀的笑容,“我好像終於......感受不到了。”◇ 第77章 雪山在融化行動比思考先一步反應,寧嘉青上前單膝跪在床麵。俯身緊緊地抱住聞玨,手臂之下是根根肋骨。但奇怪的是,在這一刻對懷裏的人寧嘉青終於有了實感。像狂風暴雨亟臨,終得將在空中漂浮許久的風箏收回手。而風箏蒙麵破碎飄零,剩一把蛀蝕的木頭骨架格喳欲合。手攥緊衣服布料,寧嘉青的聲音瞬間哽咽,“對不起。”聞玨感受到頸間皮膚的溫熱濕意,伸手輕輕拍著寧嘉青的後背,聲音溫柔:“嘉青,你知道嗎?在這個時候說‘我愛你’會比‘對不起’,更讓我心裏好受。”寧嘉青將人抱得更緊,恨不得將他的每一寸骨骼嵌入自己的血肉,替他分擔消融所有的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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