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區域沒什麽人,兩人都沒說話,空氣十分安靜。穀箏沉思許久,轉頭看向藺川,發現藺川正在看他。“藺川。”穀箏喊道。藺川嗯了一聲。穀箏走過去,這樣居高臨下地俯視藺川讓他不太好受,於是拉來一把椅子坐到藺川身邊。要說的話早在昨晚就在心裏過了無數遍,可輪到此時真正張口,依然難以啟齒。就這麽幾秒鍾裏,穀箏已經打了無數次退堂鼓。掙紮到最後,他還是開了口:“那個椰子……”“是邱醫生對吧?”藺川冷不丁地接過他的話。穀箏一怔,唰地扭頭,震驚得瞳孔都微縮了下。藺川卻很淡定。“你怎麽知道?”“穀子,你的心思太好猜了,那天晚上你找我說那些話,答案不是很明顯嗎?”藺川說完,這才表現出一點吃驚,“但我沒想到那個人真是邱醫生,之前我瞎猜的,結果真說中了,這也太神奇了。”穀箏喉間發澀。藺川絮絮叨叨地說完,撞了一下穀箏的胳膊:“你打算怎麽辦?”穀箏回神:“我……”藺川連忙見狀,連忙補充道:“你別考慮我,我早把那件事消化幹淨了,隻是你和邱醫生的關係很好吧?這樣的話,你還要和他來往嗎?我沒有其他意思,也不是夾帶私貨啊……我就覺得他都能做出那種事來,也許他本身沒你想的那麽好。”藺川生怕穀箏不高興,小心翼翼地瞅著穀箏。穀箏埋頭沉默半晌,才說:“其實我想了又想,還是覺得這中間可能有什麽誤會,邱醫生他……”他那麽好。洗衣機發出的聲音打斷了穀箏的話。穀箏起身把裏麵的衣服拿出來放到幹淨的衣簍裏,然後把自己桶裏的床單被子塞進去。定好時間後,他回到藺川麵前。“等邱醫生回來,我會問他,如果那件事真是他做的,我……”穀箏一頓,抿了抿唇,聲音變得有些啞,“我會幫你討一個說法。”穀箏走後,邱勻宣的工作量隻多不少,晚飯是和從a市來的其他醫生一起在鎮上吃的。回到民宿,暮色沉沉,院子裏安靜得隻有夜風吹打樹葉的聲音。老板娘還在前廳的櫃台後麵坐著,電腦屏幕光照著她的臉,她仰起頭,正在和一個背對邱勻宣的人低聲說話。瞧見邱勻宣進來,老板娘臉上立即掛起笑容:“邱醫生回來啦。”邱勻宣笑了笑。“吃飯了嗎?”老板娘問。“吃了。”邱勻宣寒暄道,“這麽晚了還沒休息?”“這不是給他們辦理退房手續嗎?”老板娘用下巴示意站在櫃台前的男人,說道,“他們明天一早就走,我那時候肯定沒起,先把手續辦了,但押金要等我們收房之後才退啊。”最後一句話是對男人說的。“好的。”男人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到時候你在微信上退給我就行,辛苦了。”老板娘關了電腦,邱勻宣往樓上走,男人跟在他的後麵。邱勻宣聽見身後的腳步聲,頭也不回。上到四樓,他去開房門,這時,男人突然問了一句:“聽老板娘說,你也是從a市來的?”過道上就他們兩個人,想也知道男人在和誰說話。邱勻宣伸手去夠密碼鎖的動作微微一頓,抬頭看去,隻見男人站在樓梯口,很識趣地沒有過來,但也在等待他的回答。“對。”邱勻宣回。他的反應頗為冷淡,卻沒有打消男人和他攀談的意思。“好巧,我們都是從a市來的。”男人說,“在這裏上上下下也見過幾次了,還沒和你說過話,你那個朋友已經走了?”邱勻宣嗯了一聲。男人明知故問,目的也很明顯。他們這類人在某些時候的直覺很準,尤其是麵對同類人的時候,邱勻宣不清楚這個男人是否猜到他也喜歡男人,但他沒打算和男人過多交流。且不說他不喜歡在生活中暴露自己,就算想要認識和他一樣的人,也不是男人這種……邱勻宣一時形容不出來。反正看到那群人聚在一起吵吵鬧鬧時,他心裏還是有些排斥。“我們明天一早也要走了。”男人說著,往前走了一步,拿出手機問,“方便加個聯係方式嗎?”邱勻宣輕笑了下:“不好意思,不太方便。”說完,開鎖進了房間。等門關上,simon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轉身朝自己的房間去了。趙曉東和simon都是最後到的,民宿房間不夠,他倆隻能住一個房間,趙曉東剛洗完澡,正躺床上玩手機,聽見開關門的聲音,便問了一句:“哥,弄好了嗎?”“跟老板娘打過招呼了。”simon興致缺缺,坐到椅子上走了幾分鍾的神,才想起來問趙曉東,“對了,你說那個人是你同學的朋友?”“哪個?”simon提醒:“和醫生一起的那個。”“哦,他啊……”趙曉東反應過來simon在說穀箏,頓時心虛。不知道simon最近是不是看上穀箏了,好幾次向他打聽穀箏的事,可他哪兒敢說這些?雖然simon是群主,人也不錯,但到底是網上認識的人,又同在一個群裏,群裏人多嘴雜,要不是之前一時衝動替“骨頭”澄清暴露了自己的學校,他連自己在體大讀書的事都不想說出去。“我和他不是很熟。”趙曉東訕訕地說。“你們沒在一個學校?”“沒有啊。”趙曉東說,“他隻是我同學的朋友,不是我們學校的。”simon聽到這話,十分吃驚。可“骨頭”不就是體大的嗎?之前小東還幫“骨頭”證明過。不過simon到底在社會上呆了這麽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稍微一想,便隱約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他就說“骨頭”看上去和網上不太一樣,說話很像,卻在形象上相差很大。“骨頭”的穿著中規中矩到了樸素的程度,要不是那長相、那身高,估計沒人注意到他。而網上的“骨頭”跟花孔雀似的,就之前曬出來的那塊表,都夠買上百套“骨頭”身上的衣服了。simon想問“骨頭”的學校,轉念想到小東也不一定清楚,再說“骨頭”在沒在上學還是個問題,他想了一下,轉而問道:“你同學和他以前就認識了?”“才認識不久。”趙曉東含含糊糊地說,“我同學在外麵做兼職,他也在那裏上班。”夜裏,simon來回翻看“傷心小椰子”和“骨頭”的動態,總覺得這兩個人和現實中十分割裂。椰子竟然是個醫生。而且看上去那麽正經。還有“骨頭”simon點進和“骨頭”的聊天框,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點到群裏,還是那幾個人在聊天,商量著明天離開的事。他往上翻了很久才翻到大傻在前天爬山時說的話。[大傻:別再討論那個人了,煩不煩啊?一個搬運工有什麽好說的?][大傻:你們真以為他跟著醫生幹活就是學醫的啊?來當苦力的而已,估計早沒讀書了][大傻:再說和他一起的那個人是不是醫生還不知道,這家民宿的老板娘喜歡吹牛,昨天不是還說那個眼鏡男是大老板嗎?結果隻是一個開鋪子賣五金的,你們聽聽得了]大傻說得誇張,卻也確實說對了。大家嘴上不說,其實心裏多多少少也有想法,後麵提起“骨頭”的聲音就慢慢少了下去。這個大傻真像攪屎棍一樣,等明天回去就把他踢了。simon心想。還好椰子每天早出晚歸,忙得沒時間上軟件,不然群裏又是一場混戰。另一頭,邱勻宣確實很忙,一直忙到十月底才開始準備回去的事,臨近立冬,氣溫逐日下降,邱勻宣不怕熱,倒是有點怕冷,回a市時已經換上一身厚衣。謝尤和臨時工經常過來,家裏還是老樣子。邱勻宣稍作收拾,換了身衣服後,便去保安那裏拿寄存的包裹,都是前兩天到的,還沒來得及讓謝尤幫忙拿。“邱先生回來啦。”保安熱情地和邱勻宣打招呼,“你這次出差挺久的啊。”邱勻宣站在保安室外麵,看著保安在櫃子裏東翻西找,笑著應道:“也就兩三個月。”“那也挺久了,上次見你,我都沒穿這麽厚。”保安把包裹抱給邱勻宣,想起來什麽似的,又說,“對了,好久之前你那個朋友來找你,我看他急急忙忙的,好像出了什麽事,他沒事吧?”邱勻宣微愣,問道:“什麽時候的事?”“這個月初?好像是放國慶假的前一天。”保安撓了撓頭,不確定地說,“當時你還在出差呢。”邱勻宣細想了下,完全沒有印象,穀箏從未說過來這裏找過他的事。謝過保安,他抱著包裹往回走,走了一段路後又倒回保安室。“你那裏有記錄嗎?可以幫我看看他什麽時候來的嗎?”邱勻宣問。“有。”保安說,“我們做了登記。”邱勻宣看著保安從抽屜裏拿出本子,突然回憶到放國慶假的前一天下午,謝尤貌似來過一趟,他對這件事有點印象,因為謝尤在過來前先去了一趟a大,和以前的老師聊了些事,還特意打電話問了一下他的意見。“找到了。”保安的聲音響起,“就是放國慶假的前一天,下午四點三十六來的。”邱勻宣回到家裏,放下包裹,進了書房。書房裏有兩台電腦,其中一台專門用來看監控的,他在家裏和門外都裝了監控,門外的監控是360度全景攝像頭,可以拍到電梯那邊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