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灼捂了好一會兒都沒能捂暖,不由心裏一慌,這才想起來自己剛剛複製到的“春光”。薑鳴還在盤算:“如果你願意配合治好零號實驗體……”後半截話沒說出來。他看到027發光了。柔和的光芒從裴灼身上冒出來,層層疊疊,薄如蟬翼,宛如蚌珠生輝,又像細雨拂麵的三月春。dz-014的a級天賦異能,春光。這副軀體似乎蘊藏著異於其他實驗體的力量,每使用一次都要付出慘痛代價的高階異能在027手中變得溫順又聽話,仿佛隻是最最普通的d級天賦。春光作序,萬物和鳴,短短數十秒內就驅盡了籠罩在零號實驗體身上的死亡陰影。楚夭眼皮顫了顫,須臾,緩緩睜開。失焦的湛藍眼眸空無一物,倒映著從天窗投落下來的光,微光粼粼,像安靜的湖水。“楚哥。”他聽見有人在叫自己,以為是在做夢。“楚哥。”裴灼抹掉額角的汗,因為過度使用天賦有些微的暈眩,晃了一下,幹脆趴在了他的胸口,“楚哥,是我。”楚夭:“……”散亂的意識漸漸回籠,等終於想起來自己這是在哪、眼前這個看起來很乖的omega又是誰之後,楚夭差點從病床上彈起來。然而實際上隻幅度微小地扯動了一下手背上的輸液管。“裴……灼?”他虛弱過頭,發不出很響的聲音,隻能從氧氣麵罩上陡然急促的白霧判斷出某人的心情不是很好,“你怎麽……在這裏?”“我被抓回來了。”大概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責備,omega看起來更乖了,“對不起楚哥。”雖然裴灼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說“對不起”,那天早上貿然跑掉也不全然是自己的錯。但是楚哥生氣了。總之先對不起。楚夭沒說話,輕輕握了一下omega的手,疲倦地闔上眼睛。裴灼歪過頭貼了貼他的手,感覺稍微暖和了一點,不像剛剛那樣,冷得像塊冰。薑鳴在一旁的儀器上擺弄兩下,見各項指征都還算平穩,便轉身粗暴地拔掉楚夭手背上的輸液針,又從旁邊的冷藏櫃裏取出一支針劑,準備注射。說是遲那時快,剛剛還在對麵很乖地被握著手的omega幾乎一眨眼就躥到了他麵前,目光森然,對人類展現出了前所未有地攻擊性單手攥著薑鳴的衣領提起來,又一腳踩碎了掉落在地的針劑。“你”薑鳴實在被這個養野了的實驗體給驚得不輕,嗓音沉了沉,色厲內荏地嗬斥道,“你難道沒見過襲擊研究員的實驗體是什麽下場?鬆手!”裴灼不鬆手。“見過,”他冷冷道,隨手把薑鳴往牆壁上一摜,差點把這個老東西摜得背過氣去,“電刑,水刑,注射各種沒有經過安全測試的藥劑……所以?什麽時候死、怎麽死很重要嗎?隨隨便便把快要報廢的實驗體帶回來用,就是你最大的失誤。”這裏到處都有監控,警報早在裴灼襲擊研究員的那一瞬拉響,但不論再怎麽快,警備人員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十秒內趕到。薑鳴喘上不氣,臉色憋得通紅,幾乎漲成了豬肝色,就在快被掐暈過去的時候,腦海中靈光乍現,一閃而過方才027乖巧又眷戀地伏在楚夭胸口的模樣。“027……”他從牙縫裏擠出話來,“你不怕死……難道零號……也不怕?”掐住脖頸的力量倏地放鬆了。裴灼倒退兩步,看著滑落在地、喘得跟風箱似的薑鳴,有一點茫然無措。這是他第一次被人用別人的命威脅。可是很有用,他害怕了,比起自己死掉更要害怕成千上萬倍。十幾秒後,伴隨著急促雜亂的腳步聲,一大群人衝進來將失控實驗體按倒在地,扣上抑製頸圈,像對待野獸一樣使用電擊和麻醉,再野蠻地拖走。病床上的楚夭似乎掙紮了一下,又被七手八腳按住。薑鳴揉了揉脖子,重新取出一支藥劑,進行靜脈注射。混亂平息了,一切繼續按部就班,罪行發生在不見天日的實驗場裏。-夜晚的769國道。極速飛馳的越野車仿佛白色幽靈,在監控鏡頭下一閃而過。陸謙一邊吃著蘇打餅幹,一邊向祝風停匯報:“是的祝哥,他一直在超速……不停地超速……嗯嗯,明年的獎金也扣光嗎?好的。”祝風停眉頭緊皺,叼著煙,開著手動駕駛模式以50km/h的時速在漆黑的田埂土路上飆車,三步一坑五步一溝,開得像碰碰車。他大半夜被黑鐲子鬧醒,一接通就聽到秦聞州連夜從飆車c市過來準備參與一線救援的噩耗,考慮到該s級實驗體拗起來除了自己誰也攔不住,不得不大晚上走土路攔截。心裏的怨氣和眼睛底下的烏青一樣重。好在c市離這裏挺遠,土路再怎麽難走,也不至於趕不上秦聞州的車速。一個小時後。祝風停把車停在從國道拐去大荒山的路口,給自己續了支煙提神,忽明忽暗的火星在空曠的夜色裏格外醒目。又過了十來分鍾,一輛白色越野車狂飆而來,眨眼就從祝風停眼前飛過去,差點把煙給吹沒了。“刺啦”車輪和地麵擦出幾星火花,拖出一道狂野的白色刹車痕,堪堪在幾百米開外刹住了車。銀發alpha跳下車,遲疑地張望了片刻,似乎認出了那個在道路旁抽煙的人,一溜小跑過來:“祝哥,你怎麽在這?”“嗯。”祝風停碾滅煙頭,轉身,冷不丁一把將他掀到了地上,“等你!”秦聞州差點磕斷了鼻梁。他被摁在地上,眼冒金星,地麵微燙的溫度和不太好聞的水泥味一起湧進鼻腔,給人一種恍惚的感覺,祝風停的聲音仿佛從天邊飄過來:“知道為什麽揍你嗎?”“……”“別裝傻,我知道你精著呢。今天楊老頭又給我打了電話,你猜他說什麽嗎?”秦聞州依舊沒吭聲。他知道安全部的老頭兒姓楊,隔三差五就要找祝風停談人生談理想談人類發展,勸他銷毀所有實驗體。“他告訴我說楚夭也是實驗體。絕密檔案。”祝風停坐在他身上,不緊不慢地重新點了支煙,火苗映得半邊臉通紅,看不清神色,“那份檔案原來被楚夭的父親也就是前前任執行長官封存,原本應該交接到楚夭手上,但當年那位執行長官死得太突然,有一點混亂,所以落到了安全部手裏。”這個消息實在有點勁爆,聽得秦聞州趴在地上倒吸一口涼氣,但吸到一半又全吐出去了。“……祝哥,”他說,“你能先起來嗎?”祝風停站起來。秦聞州灰頭土臉地爬起來,還沒站穩,又被“啪嘰”撂在了地上。“安全部選擇在這個節骨眼把這件事抖出來,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嫌命長?!不僅不服從安排,還深夜飆車來大荒山!”祝風停摁著他的腦瓜,一臉恨鐵不成鋼,聲音都高了八度。“你是楚夭力排眾議留下來的001號高危實驗體,現在楚夭自己都被n抓走了,我們連實驗場大門朝哪開都不知道!偏偏又爆出來楚夭不是人類,誰能保證他這些年收容實驗體沒有半分私心?澄清又能讓誰來澄清?他們要殺雞儆猴,這麽多實驗體當中就你最適合當那隻雞!!”“……我不是雞。”alpha小聲說。祝風停:“……”他長長地吐了口氣,站起來,撣了撣煙灰,覺得自己半輩子的氣都歎在這裏了。想辭職。“祝哥,讓我參與救援。”銀發alpha跟著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灰,“你不在,如果我還留在後方,安全部就能像上次帶走裴灼一樣,輕易繞過你把我帶走,情況會更糟。”祝風停動作一頓。好像確實也有幾分道理。但他敢肯定這是秦聞州當場想出來的理由,一個小時前一腳油門飆車上高速的時候絕對滿腦子薄荷味,屁都沒想。“你參與救援……”他深深地吸了口煙,沒繼續說,半晌,神色裏透出一絲罕見的悵惘,“隻有兩種結果,一是成功救回楚夭和裴灼,後麵怎麽樣也不好說;二是特別執行部行動失敗,風險預判能力不足,我被撤職,實驗體全部被銷毀,其餘相關人員並入安全部,”“如果我不參與,萬一發生正麵衝突,救援成功率會降低很多。”看出了他的動搖,秦聞州趁熱打鐵,據理力爭,“讓我參與救援吧,祝哥。”“這麽自信?”祝風停笑了一聲,垂眸思量著,“也是,001號s級實驗體,確實不一般。”“那……”“上車。”他掐了煙,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室,“明天開始參與行動,任何情況都不準離開我超過一百米,不然一把火把你點了。”“收到。”alpha搖搖尾巴跳上副駕駛,雖然因為惦記著被抓走的omega,情緒仍然不是很高,“對了,我有車。”“打開自動巡航,讓它自己回去。”“哦。”祝風停懶得再走那破土路回去,幹脆到附近的鎮子上重新找了間旅館。睡前看了眼發著幽光的電子鍾,顯示淩晨兩點。……“祝哥……”“祝哥,祝哥!天亮了,該起床了!”祝風停睡得並不安穩,夢裏一直在不停地奔跑,冷不丁收到外界的刺激,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心率差點飆到兩百。過了會兒,他睡眼惺忪地望向電子鍾。淩晨四點。外麵天色微亮,祝風停披上衣服,黑著臉打開門,迎頭送上一個勁脆的響指,在距離銀發alpha鼻子大概五公分的地方製造了一起小小的爆炸。“砰”!秦聞州被炸得臉都黑了。“淩晨四點,四點!”祝風停一捶門板,咬牙切齒,“我給行動組定的到崗時間是六點,怎麽,你要我們倆現在過去單槍匹馬刨地?”alpha當然很委屈。“可是天已經亮了,現在過去也就稍微早到了一個小時。”他小聲頂嘴,“……不是你老婆在裏麵,你當然不急。”祝風停大概是累暈了,或者還沒從噩夢裏醒來,心裏又亂又悶氣,仿佛堆了八百個著火的油桶,終於被這沒眼色的家夥一句話引爆了。“放屁!誰說隻有你老婆在裏麵!?”一片死寂。須臾,他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麽,緩緩地、有點僵硬地抬起頭。隻見灰頭土臉的銀發alpha呆呆地杵在門口,嘴巴張成o型。“祝、祝哥……”半晌,他閉上嘴巴,又遲疑地開口,“這次的營救目標好像……隻有兩個人吧?是……兩個嗎?老大他是……是alpha吧?還是說絕密檔案裏有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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