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忙之中，有人抽空拿了兩本教材過來，讓他先預習一下。……下午六點，天色昏暗起來。十一層的窗戶被悄無聲息打開，一道靈活敏捷的身影跳出來，幾下就攀到了對麵的樓頂。二十分鍾後，裴灼坐上了城市列車。他在車上給周應淮發郵件，讓他把故事書和紙條放在一個隱蔽的地方，好讓自己到了就能直接取走。至於明明收了錢卻騙自己免費辦卡的事，看在故事書的份上就一筆勾銷了。周應淮很配合，將東西用塑料袋裝起來，放在翡翠綠小區的造景石裏，還拍了照片。周老板（欠錢的）：苦笑.jpg我還在想要怎麽告訴你這件事，原來你已經知道了。算了，反正這也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吧。周老板（欠錢的）：[圖片]放這了裴灼沒有回複，重新清空了郵件記錄。他很快抵達翡翠綠小區，找到了那塊奇形怪狀的造景石，在裏麵翻到了裝著故事書的塑料袋。附近並沒有可疑的人影，隻有18幢別墅的燈亮著。他轉身，正準備離開，突然聽見一聲細微的破空之音。“咻”一枚實驗體專用捕捉針紮進了後背。力氣如潮水般退去，身體隨著故事書一起重重地跌在地上，裴灼咽下悶哼，掙紮著將摔飛出去塑料袋抓進懷裏牢牢護住。臉頰被粗糙的路麵摩擦得生疼，他心裏湧出一絲說不出的感覺，好像四年前不小心闖進楚夭的古董鋪子，被按著腦袋動彈不得一樣。可後來這個人類教會了自己什麽是信任。片刻之後，模糊的視線裏出現了一雙鋥亮的皮鞋，有人俯身，輕易抽走了裝著故事書的塑料袋，當作垃圾一樣扔進了綠化帶。“為什麽？你明明知道我偷過血液樣本，也知道免費送卡是騙你的。”醫生低沉的嗓音響起，有隱約的愧疚一閃而逝，更多的是不解，“為什麽實驗體對人類抱有這樣深切的信任？”“因為他是個怪胎，和001一樣，都是實驗體中的怪胎。”薑鳴說，聲音裏似乎含著笑意，“好了，做都做了，別再磨磨唧唧的良心不安了。實驗結束後，我會把他送給你。”第49章 孤零零的火柴人裴灼被輕微的顛簸晃醒，眼前漆黑一片，折到後背的手腕上時不時磕碰到一抹堅硬的冰涼，應該是手銬。桃粉色小羊皮保護圈不知什麽時候被丟掉了，換成了抑製頸圈。即便沒有這個抑製頸圈，實驗體專用捕捉針也足以讓他隻能勉強維持最低限度的清醒，神經麻痹，五感遲鈍，根本沒有逃脫的可能。過了好一會兒，裴灼才感覺到身邊有人。甜滋滋的蜂蜜味信息素絲絲縷縷地拂過鼻尖，一下一下的，似乎在安撫自己。omega冷淡地扭過頭去。“別鬧脾氣。”周應淮低聲說，“我也沒辦法，剛搬家沒多久就被n找上了門，隻能按照薑鳴的要求給你發了郵件，沒想到你真的會來。”“我也不是什麽很高尚的人，想要自己活命，也想讓你活得久一點。”“再說，我算是被你牽扯進來的。”周老板扶了一下金絲鏡框，大言不慚地道，“你不覺得應該對我負責嗎？比如成為我的omega之類的。”omega似乎生氣了，拚盡力氣狠狠扭動了一下，往周應淮聲音的方向撞去，但造成的傷害隻是磕紅了自己的鼻子。周應淮：“……”他輕輕扶起撞歪了的omega，用安全帶將人固定在後排座椅上。銀灰色suv疾馳著進入某個廢棄的隧道，四周由明轉暗，腥臭的積水濺在車身上，車輪冷不丁碾過死老鼠，橡膠縫裏嵌入一灘腐爛的肉醬。又過了一陣，環境逐漸明亮起來，地麵也稍稍幹淨。突然，車窗外響起高壓水槍噴射的悶響，不知從哪噴出來一股股激烈的水流，對著髒兮兮的車身粗暴地一通衝洗。車速慢了下來，緩緩通過高壓水槍，又過了片刻，遠處盡頭的殘破牆體亂碼似的閃爍兩下，消失不見，一扇銀白金屬大門霍然出現在前方。金屬門麵凹凸不平，分布著毫無規律的紋路，流光四下竄過，隱隱勾勒出一個深藍的“n”。“車牌驗證通過，生物指紋、虹膜驗證通過。歡迎回來，薑教授。”-柏麗大酒店五樓會議室。“陸謙？陸謙！”“哎，在……我數據對到哪了？不是，你瞎叫喚什麽？分析出入口在哪了？”“沒，我在看老大的移動軌跡。你過來一下。”秦聞州站在電子地圖跟前，對著上麵描黑加粗的軌跡沉思，“這一段，你不覺得這裏有點奇怪嗎？”“哪裏奇怪？”陸謙把觸感筆夾在口袋上，湊過來，“這裏怎麽了？”“這段軌跡記錄不是實時追蹤的吧。”“不是。裴灼報密碼過來的時候定位碼已經失效了，隻留下了軌跡記錄。”陸謙揉了揉眼下兩片加班加出來的烏青，不爽地一撇嘴，“否則還能讓他們跑掉？祝哥早就親自殺過去炸飛這幫人了。”“記錄顯示他們在這裏下了高速，平均時速是120km/h。後麵走的田埂土路，平均時速是40km/h，並且車子下高速後再沒被監控拍到過。”“嗯嗯？躲監控嘛，所以？”“這裏離大荒山很近，下高速後走國道十幾分鍾就能到，就算沒有定位碼，隻要監控排查到這個高速口，再調查一下附近適合建造地下實驗場的地形，不難猜出他們的目的地。臨時改道走坑窪的田埂土路有什麽意義？”“嗯嗯嗯？”“你除了‘嗯’還會說什麽？”銀發alpha順手摸走對方口袋上夾著的觸感筆，在指尖轉了一圈，發出質疑，“敷衍工作？”陸謙被噎了一下，惱羞成怒：“你就不能直接說結論嗎？”“就是沒想出結論才問你的，”秦聞州無辜，“我又不是智力型實驗體。”陸謙：“……”陸謙揉揉太陽穴，整理資料理得發麻的腦子終於哢哢轉起來，盯住那條轉向田埂土路的軌跡，半晌，突然蹦出一句：“發現定位器的地點附近沒有特別明顯的人類痕跡。”“嗯嗯？所以？”“在進入基地之前，老大藏在紐扣裏的定位器被發現了，然後……”陸謙做了一個投擲的動作，“被扔了。大荒山很多地方落差特別大，如果扔得遠一點，再滾一段路，那範圍就很大了，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人類痕跡也很合理對吧？”“嗯嗯嗯？”“你除了‘嗯’還會說什麽？”陸小同誌一字不差地回敬，“敷衍工作？”“我是弱智，”某人毫不羞愧，“你繼續說。”陸謙：“…………”“如果，我是說如果，紐扣定位器在快要下高速的時候就被發現了呢？”“那他們為什麽不直接扔了？”秦聞州隨口接話，腦海深處的某根弦忽然被輕輕撥動了一下，須臾，喃喃道，“煙霧彈？”“我也是這麽想的。n發現定位器之後，沒有立刻扔掉，而是帶著它繼續驅車來到了大荒山，並且借助什麽東西我猜是無人機把它丟到了一個最不可能發現地下實驗場的方位誤導我們。但是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大費周章？”“因為……國道！”秦聞州霍然起身，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剛剛分門別類收拾好的山一樣的資料稀裏嘩啦傾倒下來，直接把人給埋了，“陸、陸謙……救命……”“你能不能注意點？我剛剛分析到最關鍵的地方。”陸謙無語地扒開資料，把他拉出來，繼續說道，“如果沒有那枚定位器誤導，按照一般的邏輯，我們的搜查應該從離大荒山最近的國道開始，而不是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他們應該在下高速後避開監控換了車，原來的車帶著定位器前往大荒山這才是n想要躲開監控的真正原因！”說完又小聲碎碎念：“我怎麽沒想到呢地下實驗場又不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也需要車輛輸送各種物資補給，入口靠近國道是最好的選擇但隱蔽性又是怎麽解決的……”“原來你真的是智力型。”秦聞州驚奇道。陸謙頓時像呲了尾巴毛的貓，跳起來：“你再隨隨便便質疑我的類型，我就告你誹謗！”“好哦智力型，先通知祝哥把行動組帶回來，這些資料我就先不看啦。”alpha快樂地宣布下班，“十點了，我該回去和男朋友睡覺了。”“呸！”陸謙發出來自智力型實驗體的鄙夷，“你的腦子裏除了薄荷味還能裝點別的事嗎？”“有啊很多，但是……”秦聞州一挑眉梢，“和omega睡覺才是值得alpha終身奮鬥的事業。”“……不是很懂你們alpha，滾。”秦聞州麻溜地滾回到12樓，敲敲門：“老婆你睡了嗎？”房間內悄然無聲。“寶貝？心肝？”他漸漸地感覺到不對勁，“裴灼？裴灼你在嗎？”三分鍾後，被緊急呼叫過來的陸謙用萬能卡刷開了門。窗戶開著，房間裏空無一人，買回來的東西亂七八糟地堆在床上，隻有桃粉色小羊皮頸圈的禮盒端端正正擺在鏡子前。秦聞州打開盒子，裏麵沒有頸圈，隻有一張字條。“c市xx區xx街道翡翠綠小區18幢”。他低聲念出這個地址，猛地回頭：“緊急事件！陸謙，車鑰匙給我！”話音未落，鑰匙差點砸他臉上。“抱歉丟早了。”陸謙頭也沒抬，對著虛擬屏十指翻飛，“查詢定位……龍鱗手動駕駛權限已開啟，限速解除，所有智能駕駛車輛都會給你讓道，悠著點開……喂！走門呐！！”秦聞州的身影倏忽消失在窗外。黑夜中，酒店外牆上猛地爆開一束刺目電光，閃電般從十二層急速墜下！落地就竄進了門口停著的白色越野車，緊接著發動機一聲轟鳴，車頭一甩，揚長而去。等陸謙乘坐電梯抵達一樓，連尾氣都沒見著。完了。陸謙站在空空蕩蕩的酒店門口，抓著頭發絕望地想，不應該解除限速的。剛剛在房間裏一不小心被秦聞州那副疾聲厲色的模樣唬住了，冷靜下來一想，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表明裴灼已經失蹤，十二小時沒過，頂多算夜不歸宿，非緊急事態下解除限速自己肯定要挨罵了。陸小同誌淒淒慘慘戚戚地回到五樓會議室，提前開始寫檢討。寫到一半，黑鐲子瘋狂閃爍起來。“喂，秦聞州？你已經到翡翠綠小區了？這才多久，不是讓你悠著點開……什麽！？你確定？”“我確定。”秦聞州蹲在小區昏暗的路燈下，一手拎著垃圾桶裏撿回來的桃粉色小羊皮頸圈，一手翻著塑料袋裏的東西，神色晦暗不清，“裴灼被n帶走了。”“那……”“我要參與救援行動。c市離大荒山也不遠，n不太可能舍近求遠帶裴灼去其他基地。”“不行！”陸謙大驚失色，“你可是……祝哥不會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