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他都這個年齡了,不應該還對這種兒童動畫片感興趣。但可能是小時候沒有什麽機會能看動畫片,長大了就容易感興趣。應小澄伸手抱了抱柏潯,手掌輕拍他的後背,“照顧好自己,不喜歡不要勉強,直接走人。有人欺負你你告訴我,我馬上坐飛機過去幫你罵他。”叮囑的話應小澄已經叨叨過很多了,可到柏潯要走的時候,還是能想到好多沒有交代的話。兩個月很快的,這種旅行性質就相當於參加個時間比較長的跟團遊,也不需要柏潯費什麽心,他隻要跟著走就好了。-七個小時的飛行,兩個小時的車程。柏潯帶著兩大箱行李來到當地的青年旅社,這就是集合地點。從前台拿到鑰匙後,在這裏他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霍宇廷,而是一個紮高馬尾的女生,鵝蛋臉,杏核眼,精神秀氣。她正在把一個特大號的行李箱往旅社狹窄的樓梯上搬,看到有人來了,她氣喘籲籲地直起腰,說:“幫幫忙行嗎?”柏潯不願意,“不行。”女生也不惱,站在狹窄的樓梯上,一臉頭疼地撓了撓頭,說:“那怎麽辦?你不幫幫忙,你也上不去了。”柏潯的視線落到那隻行李箱上,不怎麽客氣地說:“你把家搬過來?”女生也在看他那兩隻大行李箱,“這話你說合適嗎?”柏潯倒不覺得有什麽不合適,“你可以先下來。”“不行,我好不容易上到這來。”柏潯看那把樓梯徹底堵死的行李箱,手從口袋拿出來,冷漠地說:“下來。”女生下來後,柏潯上去幫忙把行李箱往上拽。第一下行李箱紋絲不動,第二下能動了,但也隻是上了兩層台階。他果斷放棄,“搬不動。”女生站在台階下震驚地望著他。柏潯也不覺得不好意思,“看我沒用,減重,拿出來。”好像沒有別的辦法了。女生又頭疼地抓了抓頭,開始把行李箱的東西往外拿。柏潯看她拿出來的都是四四方方的收納袋,不過等她拿出四五個後,箱子就能搬得動了。到了旅社二樓,走廊靜悄悄,柏潯無法確定到底有多少人。女生把拿出來的收納袋重新塞回去,問柏潯,“你是幾號?”柏潯沒有看她,“12。”“這麽巧,我是13,你可以叫我小彤,你怎麽稱呼?”柏潯沒有理她,又回到樓下把自己的兩個箱子拿上來。小彤還在,“大哥?怎麽稱呼?”柏潯頓了一下,說:“應小澄。”話音剛落,旁邊一扇門突然打開,裏麵走出個穿黑衣的男生,死氣沉沉地打了個招呼,“柏潯,好久不見。”霍宇廷很高,應該一米八多點的身高,但比起柏潯還是矮了一些。單眼皮,鼻梁不夠高,臉型倒是生得秀氣。柏潯不太在意地看了他一眼,並不說話。小彤克製不住好奇的眼神一直在兩人中間轉,看出霍宇廷好像不怎麽喜歡柏潯,卻看不出柏潯對霍宇廷怎麽樣。這人生了個好模樣臉上卻沒有表情,比紙還幹淨。柏潯不說話,霍宇廷也沒在意,說完就從小彤身邊走過,下了樓。小彤站在樓梯扶手旁看,看見霍宇廷走出去了。回過頭想找柏潯說話,卻見這人用鑰匙開門進入房間。天黑後,青年旅社又陸陸續續住進幾個人,吃飯時間也沒有人出來,每個房門都是靜悄悄的。柏潯心裏覺得奇怪,但由於他沒有跟團旅行的經驗,也無法判斷這到底是不是正常情況。他房間的礦泉水已經喝完了,隻能出去買,順便吃個飯。在旅社走廊他看見穿粉色衛衣的小彤,懷裏抱著筆和本子,不知在忙什麽,看著有點鬼鬼祟祟。柏潯沒有在意她,徑直下樓走出旅社。十幾分鍾後他吃完回來,手裏提著裝礦泉水的袋子,迎麵撞見了守在旅社大門前,好像專門等他的小彤。“大哥,聊聊唄。”柏潯沒有說話,沉默走進旅社大門。小彤緊跟在他後麵,“你知道嗎?天黑後隻有我們兩個出來,其他人,噢除了霍宇廷,所有人住進房間後就沒再出來過。”“關我什麽事?”小彤微頓,“你不是來救人的嗎?”柏潯停下腳步回頭。小彤看了看他的表情,十分驚訝,“我再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我的行李箱是最大的,你帶了兩個。其他人最多就帶了一個行李箱,還有一個人是背著包來的,兩個月的行程,就帶這麽點東西。”柏潯等她往下說。小彤想抓頭發了,“他們來了就沒想過要回去!”柏潯怔了一下,似乎是明白了什麽。小彤說:“我還以為你跟我一樣,拿以前的病曆蒙混過關,來這裏是救人的。”柏潯搖搖頭,“我一會兒就走。”小彤懷疑自己聽錯了,“……嗯?”“讓我來的人說我不喜歡就回家,我不喜歡,我要回去了。”他這話不像開玩笑的,因為他說完轉身就要上樓。小彤不願放過這近在眼前的幫手,疾跑兩步擋住樓梯,“大哥,行行好,來都來了,就別走了吧。”“讓開。”“你真的忍心丟我一個人麵對十一個大姑娘大小夥子?”“不願麵對你也可以走。”小彤搖頭,脫下手上的腕表,露出疤痕,再重新戴回去,“我要是也走了,他們就該全死在科爾馬。情況真的很糟大哥,入住的所有人有一半我打過照麵,不管他們真的會出事。”柏潯來到這裏一共就見過三個人,一個眼前的小彤,另一個是霍宇廷,其他人連是男是女他都不知道。出事還是不出事,對他來說就是親臨新聞現場,實在感受不到小彤為什麽這麽焦慮。“你想怎麽管?”“我現在準備出去買點吃的回來,送到房間裏,你能不能幫幫忙跟我一起去?我一個人拎不了那麽多東西。”柏潯並不願意,因為他剛從外麵回來。小彤繼續說:“天黑我一個女生走在外麵我是真的挺害怕的,所以我才在樓下等你回來。”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柏潯隻好讓她先等著,上樓放下水再陪她出去。小鎮不大,常住人口不到一千人,往來的都是遊客,要在這裏中轉。小彤沿路買了幾袋吃的,柏潯幫忙拎袋,回到旅社再挨個敲門,往門裏送牛奶和麵包。走到霍宇廷房間,門剛打開,柏潯左手的袋子就突然脫手,裏麵的東西滾了一地。小彤忙著蹲地撿,把滾遠的礦泉水瓶撿回來。柏潯左手還動不了,彎腰撿起掉在腳邊的一袋麵包。唯有站在門裏的霍宇廷對散了一地的東西無動於衷,他低頭看著柏潯,說:“你踩著我加入西山交響樂團的時候,我死都想不到你會變成今天這樣。”柏潯起身看他,“我踩著你?”“不是嗎?”霍宇廷看著他的目光有些陰惻惻。“《chaconne》你都拉不明白,還需要我踩你?”霍宇廷額角青筋抽動,小彤撿完東西回來,懷疑他想扇柏潯。把水跟麵包,還有一盒牛奶塞給霍宇廷後,謹慎地跟這兩人離開距離。但霍宇廷什麽也沒有做,用力摔上門。小彤有些擔心地看柏潯的左手,“你的手還好吧?”柏潯沒說話,低頭活動還在麻木的左手,把手裏的麵包給她。小彤沒有多問,收拾起地上破開的袋子。等柏潯的手好一點了,兩人又繼續敲門發飯。除開他們三個,霍宇廷找到的這些人裏,亞洲人和歐美人各一半,裏頭唯一一個看著狀態還不錯的是個叫傑米的黑人,因為隻有他開門時臉上有笑。柏潯要走不是說笑的,他回到房間就開始查機票。隻是剛點開,應小澄的語音通話就打了過來。“心心,吃飯了嗎?”“嗯。”“你還好嗎?”“不太好。”“怎麽啦?是跟大家合不來嗎?”應小澄在手機裏的聲音聽著比現實更加活潑。“不好說。”確實不好說,因為那些人隻躲在房間裏,到點肚子餓都不出來,還需要他去送吃的。他已經看出來這不是應小澄想象中的心靈治愈旅行,還是趁早離開的好。“第一天,大家第一次見麵,生分不好意思說話很正常的,你想想小時候上學,新班級第一天大家不都挺拘謹的?多相處兩天就好了。”事實上應小澄早就猜到了他第一天就想跑,這時候打電話除了關心,也是想再勸勸。沒有辦法,他再去接他回來。柏潯完全可以現在就告訴他,這個旅行到底是幹什麽的,但不知道為什麽,他沒能把這些說出口。可能是因為應小澄為了他的行李忙前忙後很多天,也可能是他感覺到應小澄希望他可以好好玩。總之,他突然覺得沒有必要告訴應小澄。那些人怎麽樣不管,兩個月後他到科爾馬應小澄就會出現,他隻要被應小澄接走就行了。電話掛斷,柏潯沒有再看機票了,起身打開行李箱,想找睡衣和洗漱用品。行李最初是他打包的,原本沒有那麽多,是柏建林和應小澄兩個人像比賽一樣,不斷往裏加東西,才會造成需要兩個行李箱的情況。應小澄整理很有一手,像使用了收納袋的就是出自他的手筆。幾套換洗睡衣都在一個袋子裏,柏潯拿出來時發現裏麵塞了個東西,拿出來一看是一隻拳頭大的加菲貓,跟應小澄在看的那個動畫片長得一模一樣,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塞進來的。和加菲貓一起被摸出來的還有一張字條,狗爬一樣的字一看就知道誰寫的:這是加菲老大,它答應幫我保護你。第42章 旅程剛開始,13個人走在一塊就像13個啞巴。唯一會主動說話的人是小彤,她也是這個隊伍裏算是最有生命力的人。不怕麻煩,能者多勞,找車,找餐廳,都是她一個人在完成,像個非常稱職的導遊。而隊伍裏,第二個混進來的人就沒有她這樣的生命力,還非常怕麻煩。比這群真被確診的人更加不合群。明明兩條腿生得那麽長,走路卻走不快,總是慢吞吞的一個人隨在隊伍的最後。人家看山他看樹,人家看花他看樹,也不知道那些樹到底有多好看。旅行的第一周相安無事,到了第二周才發生小彤最擔心的意外。他們晚上歇在當地旅社,有一個英籍女生背著包趁夜離開了,走的時候就帶走一個小包。小彤是第一個發現的,她晚上不敢睡太深,聽見有動靜馬上爬起來,從窗外看到有人離開。天黑路燈也暗,她看不清楚是誰走了,隻能大概看出是一個女生。她不敢大意,隨手拿過一件外套披上,拿起手電筒跑去敲柏潯的房門。柏潯半夜被吵醒,臉黑得可怕,但這會兒小彤也顧不上他有多生氣了,指著樓梯小聲說:“有人帶著包離開了。”柏潯還是那張臉,眼睫毛長得像小扇子。小彤心急如焚,“跟我一起出去找她吧,那麽晚了我一個人不敢出去。”“那就回去睡覺。”柏潯想把門關上,小彤用身體擋住了。“見死不救,不光損你自己的陰德,也損至親的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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