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南聽著難受,也心疼,歎了口氣。朝岸寧兩隻手慢慢鬆開棲南,站直了身體不再靠著他,他怕再靠上去,自己會徹底忍不住。朝岸寧不敢看棲南,轉了身,在心裏警告自己:不能傷害南哥。這麽想著,他先轉身出了浴室。棲南又洗了洗臉,關上水龍頭,他喝了太多酒,走路還有些飄,出了浴室就往大門走。朝岸寧在後麵叫他:“哥,你喝多了,晚上在這裏睡吧。”“我回公寓,你好好在家休息。”棲南沒回頭,兩條腿不聽使喚,很短一截路走得歪歪扭扭。朝岸寧不會讓他一個人回去,又跟了上去:“那我送你回去。”兩個人都喝多了,他們誰都不比誰強,所以誰也照顧不好誰,就這樣一起踉踉蹌蹌往大雨裏走,說不準會出什麽事。棲南還算有理智,走到門口又停住腳,轉了身:“算了,我明天酒醒了之後再走吧。”“好。”朝岸寧木頭樁子一個,棲南停住腳,他也停住腳,棲南轉身,他也轉身,看著棲南上了樓。棲南回了昨晚他睡過的房間,反鎖了門,進浴室洗了個澡就躺下睡了。半夜棲南口渴得厲害,想下樓倒杯水喝,出了門發現走廊上的燈還開著。唐吉晚上沒回來,朝岸寧的房門也開著。棲南下樓倒了兩杯水,一杯自己喝完,一杯送去了朝岸寧房間。朝岸寧坐在地板上,兩條腿一條伸著一條蜷著,頭仰在床沿上,他還穿著白天那身衣服,隻是襯衫扣子一看就是被暴力扯開的,扣子掉了三顆,露著大片帶著大小疤痕的胸口,皮膚上有汗,隨著呼吸在起伏,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醒著。棲南把水杯放在朝岸寧床頭,用腳尖踢了踢他的腿:“起來喝點水,別坐地上,要睡去床上睡。”朝岸明猛地抬起頭,剛睜開眼還不太清醒,眼睛空空,很快又被頭頂的棲南填滿。“哥……”“早點兒睡。”棲南要走,朝岸寧一把抓住棲南手腕,沒用力,手指鬆鬆握著棲南手腕,小拇指勾著棲南小拇指。棲南手臂一動就抽出了手腕,朝岸寧的胳膊砸在床沿上,他又聽到朝岸寧一聲啞啞的“對不起”。棲南心裏鼓脹著的那口氣聽到那聲“對不起”,一下子又泄了個幹淨。“睡覺不關燈嗎?”棲南問。朝岸寧看著他:“不關,怕黑。”棲南還真不知道這一點,之前朝岸寧住他公寓的時候,都是關著門的。“你下巴紅了。”朝岸寧仰著帶著汗珠的一截脖子,後悔剛剛自己那麽用力,棲南下巴跟脖子上都被他掐出了手印。他撐著胳膊站起來,找了藥箱,拿出消腫藥膏,要給棲南塗藥。棲南伸手去拿藥想自己給自己塗,但朝岸寧不讓他拿,說了句“我來”,往手指上擠出一點藥膏,認真塗在棲南下巴跟脖子上。“疼嗎?”朝岸寧後悔自己一時衝動,他不想傷到棲南,剛剛他也確實沒控製住。如果再來一次,他也還是想抱抱棲南,他想要的太多了。“沒覺得疼。”棲南說。如果朝岸寧不問他,他的注意力壓根兒都不在下巴跟脖子上,他洗澡的時候都沒發現有指印。現在他一問,倒是感覺出來了,下巴跟脖子一跳一跳的在疼。--後半夜雨就停了,棲南睡一會醒一會,天不亮就穿好衣服起了床,洗漱好站在窗邊看了會兒花瓶裏的百合花。瓶子裏的百合花沒有昨天那麽鮮亮立挺,窗台上掉了幾片葉子,有幾朵花瓣邊看著軟趴趴的,快蔫兒了。他揪下一片百合花,一個人離開了蘭亭。中午棲南正在公寓睡覺,接到了桑奕明的電話。桑奕明問他冬天有沒有時間,他們公司接了個項目,需要去南極拍攝,大概在冬天,明年一二月份快過年的時候,具體時間還沒確定,桑奕明說他還需要跟客戶再確認。桑奕明公司是做創意廣告的,棲南是專業的攝影師,兩個人合作過很多次,他接到這個項目就想到棲南以前去南極拍攝過,第一個就想到了他。棲南想了想自己後麵的安排,冬天他沒有工作,就算有也可以往後延,直接答應了桑奕明。桑奕明還跟他說,他這次的安排也會帶著方言,他想在南極跟他求婚。棲南笑:“行行,知道了。”桑奕明又說:“先替我保密,到時候你幫我們拍照。”棲南“嘖”了一聲:“知道了知道了,別秀了。”掛了桑奕明電話,又收到幾條朝岸寧的微信,他可能是剛醒,一下給他發了好幾條。問他早上什麽時候走的,問他早飯吃了沒,又問他下巴好點兒了沒。如果沒有昨晚的事,棲南還可以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繼續把朝岸寧當小弟,跟之前一樣,兄友弟恭和和睦睦簡簡單單相處。但現在不一樣了,棲南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朝岸寧。朝岸寧小時候也黏人,但不像現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裏藏了很多東西。棲南又摸了摸下巴,已經好多了,但手指一碰還有些疼。除了下巴,就連眼角的觸感也沒消,朝岸寧舔他眼角的那一下,棲南不敢回想,溫熱,潮濕,一想渾身發麻。昨晚的朝岸寧像個……瘋子。棲南打了半天字,刪刪減減最後隻發了一句我在家補覺,然後再沒回朝岸寧消息。棲南昨天喝了太多酒,早上沒吃東西,胃裏空蕩蕩還泛著酸,又去浴室洗了個澡,叫了個外賣。棲南在公寓裏睡了兩天,中間一次門都沒出過,朝岸寧又發信息問他,後麵港城的照片還拍嗎?他看著信息想了想,以後不可能真的不跟朝岸寧來往了,他還是他小弟,那天晚上他們都喝了酒,不理智,現在酒醒了,能過去就過去吧。棲南給朝岸寧回了個“拍”。休息了兩天,棲南臉色稍微好了一點,下巴上的手指印也徹底看不見了,他在浴室裏捯飭了捯飭,回了趟姥姥家。姥姥姥爺不在家,方言跟桑奕明大白天都在睡覺,聽說他們昨晚去山上等日出,一夜沒睡。還挺有情調,棲南想。他回來是要找朝岸寧小時候的照片,以前他拍的照片都被姥姥收起來了,足足裝了好幾個大箱子。方言醒了,看棲南在找照片,進去幫他忙。棲南盡量把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收好,但他弟弟方言打小就是個情緒敏感的人,很快就發現他不對勁,問了他半天。“哥,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煩心事?”是有煩心事,剛跟負心漢離了婚,又來個小弟跟他表白,他現在頭都要炸了。方言他們都知道朝岸寧回來了,問了棲南兩句。棲南現在一聽到朝岸寧,渾身下意識緊繃著,不知道該說什麽,隨便應了兩句別的。他把所有箱子裏的相冊都倒出來,很快扒拉出他要找的相冊,沒跟方言多說,裝在一個空箱子裏,抱起來就往外走,走了兩步又折回來。“你幫我把這些相冊收拾一下,我還有點兒事,先走了,晚上不在家吃飯。”“哥,”方言叫住要走的棲南,他知道棲南從小到大都很有主意,但還是說,“有事兒就跟我說,別憋著。”棲南“嗯”了一聲,說了句過兩天一起喝酒後就走了。--棲南邁出公寓電梯,一眼就看見朝岸寧等他在門口,後背靠著牆,低著頭在抽煙,腳尖踢著光溜溜的地板。聽到腳步聲朝岸寧抬起頭,看見是棲南回來了,剛剛還耷拉著的臉立刻活了,站直了身體,煙也不抽了,乖乖叫了聲“哥”。“等多久了?”“早上來的。”“你不是知道密碼嗎,怎麽不自己進去,在外麵等著幹什麽。”朝岸寧嘴唇抿直了,又開口說:“我怕你不讓我進去。”棲南手裏抱著一箱子相冊,朝岸寧把煙頭咬進自己嘴裏,伸手要接,咬著煙頭含糊著說:“我來吧。”棲南把箱子遞給他,輸入密碼開了門,朝岸寧跟在棲南身後進去。上次給朝岸寧買的東西都還在,朝岸寧自己換好拖鞋,煙頭上的煙灰掉進箱子上,他趕緊用手拍了拍,裏麵的相冊翻開幾頁,朝岸寧看見裏麵都是自己。棲南說:“都是你小時候的照片,從你四歲到16歲的,都在。”以前這些相冊都放在他跟李淩赫的房子裏,但因為李淩赫老是因為朝岸寧發瘋,他就把相冊放回了姥姥家。朝岸寧掐了煙,坐在沙發上翻相冊,基本上都是他的單人照,偶爾兩張是跟棲南的合影。他抽出一張合影,他那年十二歲,身高隻到棲南肩膀,兩個人站在河邊一棵滿綠的垂柳下麵。棲南嘴裏叼著根狗尾巴草,胳膊搭在朝岸寧肩膀上攬著他,眼睛彎著,朝岸寧臉上塗了幾道黃泥,像貓一樣,因為剛下過水,兩個人都光著腳,褲腿挽到膝蓋那。那年朝岸寧還把棲南當親哥。另外一張合影,朝岸寧15歲,跟棲南坐在院子的台階上,棲南對著鏡頭比了個剪刀手,朝岸寧盯著鏡頭沒什麽表情,眼睛裏已經有了少年心事。那時候棲南在外麵上大學,隻有寒暑假才能回來,隻要棲南回大院兒,他的時間基本上都是朝岸寧的,朝岸寧一步不離棲南,兩個人白天在一起,晚上也在一張床上睡覺。朝岸寧那時已經意識到自己對棲南的感情有了質的變,他不再把棲南當親哥,棲南身上的紋身也已經在他夢裏跳動了很多次。那些藤蔓會緊緊纏上他的身體,花莖上的刺很尖銳,那些紅豔的玫瑰花瓣被雨淋過,都是潮濕的。但棲南還把他當弟弟,平時勾肩搭背,有時候後背被蚊子咬了夠不著撓,還讓他幫忙塗藥。那張照片拍完,棲南還問他在想什麽。他在想棲南,但沒說。以前他們是真的好,他要什麽棲南都給他,棲南眼睛裏都是他。朝岸寧看著合影,想起那晚兩個人喝醉的事,放下照片,突然抬頭:“棲南。”棲南聽到朝岸寧直接喊他名字,心裏又是咯噔一聲,怕他又胡來,往旁邊挪了挪屁股,離朝岸寧遠了一點,警惕地看著他,提高了音量警告他:“叫哥……”朝岸寧不叫哥,又叫了他一聲“棲南”,然後說:“我想追你……”【作者有話說】來了寶子們,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