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漫還來不及回神,就看到企宣帶著翻譯以拜託的口吻求要求攝像大哥停止拍攝。“這已經是我能接受的最大尺度了。難道人們就隻會關注我穿什麽嗎?”聽到那般世風日下的描述,雪漫不是無奈,而是無解。


    “不是這樣的。”henry解釋道,“亞洲之音本來是kelly代表中國出戰的,這在香港引起了不小反響。但簽約前她忽然改變主意,說是有更重要的演藝計劃就把這份合約推了。原先打算跟拍的大陸媒體也因此取消了採訪計劃。剛才我在現場看了,隻有一家中國媒體,還是沒名氣的。我們不做出點動靜,不就白來了嗎?要不……再試試別的衣服吧?”


    情況大抵都是如此,每一次發片前的宣傳會議都會讓剛剛錄完音滿是信心的雪漫感到挫敗,甚至懷疑自己是否有資格當藝人。如果不能穿“好看”的衣服,不能提供緋聞或什麽事端來刺激版麵,她的消息是發不出去的。這個時候,雪漫通常會歸罪自己。做一個歌手,努力把歌唱好原來是不夠的。


    上次拍主打歌的音樂錄影帶,她的腳不小心踏進一個坑洞,腳腕刮傷。然而幾乎同時,導演手上的攝影支架又斷了,割傷了他兩根手指,差點斷掉。當時雪漫就看見henry趕緊叫企宣拿相機拍他倆。現場已經夠混亂了還帶著不停閃爍的閃光燈,真是諷刺。她很快就意識到herny在想什麽,這可是一個“新聞畫麵”。效果可能比不上她袒胸露背,但至少可以用作一條花邊。事後,導演進了醫院,大家呆坐現場替他擔心。其他公司的工作人員無奈笑笑:“真殘忍,這個也能發稿。”雪漫想配合著笑,卻隻能轉瞬紅了眼眶。


    “不要!”第一次否決了henry的好言相勸,雪漫轉身麵對著此行的同事,“我隻有一句話,對於上新聞,有可以做的、不可以做的,和我做不了的!我想休息一下,你們別跟著我!”把裙擺打了個結,雪漫開門而去,進了電梯。


    看著電梯裏的鏡子,深呼吸一口氣。盡管違背現實,雪漫還是相信,大家會想聽歌還是因為音樂本身。媒體生態自然不會因為她的一廂情願而改變,演藝市場也不會。但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想起戀愛初對小池說的那句話:“我從小就喜歡唱歌。這是我投入演藝圈的初心……”


    後來的“亞洲之音”,沒有性感的照片可以提供,也沒有任何可挖掘的新聞增添姿色,但雪漫還是在那個舞台上虔誠地唱下了一組中國風和一首代表作。


    夜晚,她牽著銀池的手走出劇院時說:“即便回去的時候,我的版麵隻會有郵票一般大……”


    第44章 永遠找不到歸宿


    第二天,銀池被雪漫早早拽起來,說難得來東京一定要好好去血拚一下。可出門前,不是等她洗頭,就是等她化妝、挑衣服,折騰了兩個小時才出門。餓著肚子來到銀座百貨,雪漫心疼銀池當了一早上木頭,連飯都沒有吃。於是,拉著她走進一家西式brunch。


    “吃什麽?”雪漫問。“黑咖啡。”“還有呢?”“可以了。”簡短的對話,雪漫不可思議地抬頭看她。曾幾何時那副俊朗的麵龐,如今的輪廓更加清晰了。“不行。”斬釘截鐵地說,“兩份加大三文魚沙拉,兩份海鮮意麵,兩個可頌,兩杯橙汁,一條法式長棍。”“這麽多。”“嗯啊,我吃不完的都給你吃。”“隨你了。”


    半小時後,菜都上齊了。雪漫剛用叉子卷了一口麵,就聽見身旁有人喚她。“請問,你是葉雪漫小姐嗎?”隻見一個年輕的日本女孩說著一口生疏的中文。“我很喜歡你在‘亞洲之音’上的歌,能給我簽個名嗎?”“當然可以了。”雪漫接過紙和筆,在小本上唰唰幾筆圈畫了起來。


    待女孩走後,雪漫以一個非常榮耀的眼神看著銀池。銀池戳著盤子裏的生菜,把魚都撇向了一邊說:“恭喜啊,這麽快就有外國歌迷了。”“我剛才還給她畫了一個笑臉。”“為什麽要畫笑臉?”“你不知道嗎?我簽名的時候隻要有時間都會給歌迷畫畫的。”“你以前有簽過名嗎?”“真是的……”雪漫有點不高興了,“我都辦過好幾場簽名會了。”“什麽時候的事兒?”銀池疑惑地問。


    “我發《懂了愛》的時候就跟唱片行辦了簽名會。但是你知道這個行業的規矩很奇怪,如果和某個唱片行合作了沒去其他唱片行,他們就會不高興,就會消極抵製,不進貨。所以作為新人,誰都得罪不起。為了讓每一家唱片行都開心,henry和我曾經在走路隻需要30秒間隔的兩家唱片行連續辦簽名會。人氣不高,還要這樣硬碰硬,來簽名的人隻有個位數,但每一家我都要很公平地呆上1個小時。為了避免場麵尷尬,我就和歌迷聊天,在唱片上寫上她的名字和祝福的話,甚至幫她畫個圖什麽的,再註上詳細的日期……”


    “發《天使的咒語》時候好了一些。那次是戶外還下雨,歌迷忍受著寒風刺骨在排隊,我必須盡量快點簽,還要讓等了很久的他們每個人都能握到手……”


    “上次在成都,一個女孩走到我麵前,啪一聲,一大摞cd落入眼底。我當時都驚呆了。這樣簽下來得耽誤後麵排隊的人多少時間。我立刻問她,你是開唱片行嗎?還是中間商?她說‘這是我們全班的cd。我們住得遠,在鄉下,來回要坐一天的火車。同學們都想來,但是要上課,所以我一個人請了假代替他們來。你看,每一張上麵都有他們的名字。’我抬頭看看她,瘦瘦的,肩上背了一個大書包,滿頭大汗,盡管當時外麵隻有零下三度。我簽完以後站起來抱抱她、謝謝她,因為她馬上要去趕回程的火車……”


    “昨天,我在後台看了小野麗莎的現場版 vie en rose》。當時就被她沙啞的聲音深深吸引了。散場等一亮起,她走下台,我也拿著唱片去簽名。她簽完還給我的時候,疲憊的臉上出現一瞬間欣喜的微笑,我激動地差點哭。那種感覺,我懂。所以,我跟我的歌迷是永遠站在一起的。”


    雪漫講了很多簽名的故事,都是銀池第一次聽她說。即便再不願承認,她都發現了一個事實。她錯過了她很多的快樂和委屈。愛會不斷生長,也會漸漸消磨。當愛的生長速度低於被消磨的速度,它是不是就會慢慢死亡?


    “小池……”雪漫打斷了正在走神的銀池。“你說昨晚我表現得怎麽樣?”“很好啊。三首中國風組曲編得很有特色,你唱得也很好。”“那,還有一首呢?我比較喜歡那一首。”還有一首?銀池順勢低下了眼眸,“不錯,你又進步了。”“喜歡嗎?”雪漫笑笑地說。“喜歡,比在錄音室聽到的更喜歡。”


    空氣忽然安靜了。停滯了。


    “混蛋!你是天下第一大壞蛋!”被這突如其來提高八度的聲音驚到,銀池一抬眼便自知無言以對。“你又跑到哪裏去了?不是說好來聽我唱歌的嗎?我唱的是《tequ》,不是《懂了愛》。這麽勉強,你幹脆不要來好了!”我不是不想為了一個人,陪她消沉、迷茫和裝睡。如果有一個人值得深愛,為她抵上性命也是幸福的。隻是沒有那個人。雪漫起身,手背擦著眼淚,快步離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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