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才知道自己做了夢,眼前的房間是陌生的,沒有潔白沒有柔軟,不是夜無邊關自己的地方;沒有七分舊幹淨整潔的家什,也不是和傅離廝混熟的地方。


    十分陳舊的一間房子,看上去更象是客棧,發現身上的衣服被換掉,長歌一急正要叫,一個中年婦人端著碗掀著簾進來了,那婦人見長歌坐起來了才鬆了口氣道:“小姑娘,你昏了三日,真是急死老身了,醒了就把藥喝了。”


    長歌摸著身上的衣服鬆了口氣,再看自己那小包袱擱在榻頭,便喝了藥,婦人出去,長歌忙打開小包袱,見自己剩的八十多兩銀子都在,那個用油紙包著的銀票也完好無損。


    長歌抱著小包袱想著夢到的傅離,嘆了口氣,知道從此以後,傅離隻是自己的一種恨了,可長歌到這個時候,竟恨不起來。


    長歌有心事,天又不見晴轉,所以咳嗽一直斷斷續續不見好,雖沒任何事情,但被長時間阻在於安鎮,她心裏也不免著急起來。


    長歌的目標是來尋母親的,能見著母親自然好,見不著,她還得折回建郢去找長欣,現在不僅天不見晴,身上的病也不好利落,她隻能幹著急著。


    掌櫃女人跟長歌一來二往倒熟識起來了,見長歌著急,趁機就給想法子道:“你一個女孩子家家,出門不方便,為什麽不雇個馬車,也好過這麽風吹日曬的?”


    長歌才知道自己是傷心糊塗了,連雇馬車這樣的法子,也想不到,忙央那婦人給自己雇個馬車。


    掌櫃女人眼見那十兩銀子也花七七八八了,想快點打發掉長歌,卻又不敢隨便打發,沒想到長歌心急,自己一點,她就立刻要走,正合她意,趕緊尋了起來,正好有個姓徐的商人帶著家眷要去鳳城,想省點車資,車夫聽說長歌肯出五兩銀子的價位,便一口應了下來。


    掌櫃女人告訴長歌趕車的多是做苦力的男人,一人雇一輛車怕不方便,與人合乘除了省些銀子,還圖個安全放心,長歌一想這掌櫃的女人到底在是做這些營生的,見得多識得廣,講的真的是沒錯,長歌便把自己那匹昌平馬以五兩銀子的低價賣給了掌櫃的女人,不過一個來月就在這匹馬上損失掉三兩銀子,長歌覺得有點虧,但到這個時候也隻能割肉了,順便就把那還沒接過手的五兩銀子又做車資。


    因為長歌是搭順路車,所以出車的日子是人家訂好的,說要上路,長歌就趕緊結了客棧裏的銀子,掌櫃的女人沒料到長歌還會出一份銀子,心裏不免後悔放走了這麽個金主。


    長歌走出客棧嘆了口氣,還沒走傅寧坤的領地,就花掉了近二十兩銀子,看來這銀子是很不經花的,照這麽花,剩下不到六百兩銀子,到底能不能堅持到找到母親和長欣?


    外麵還下著雨,長歌上了車,見徐家人坐著三個,廂內還躺著一個,使得不太寬敞的車廂變得更加擁擠,那姓徐的商人,娘子徐餘氏一看就是個節儉小氣刻薄的人,原本與那車夫講好了搭一家人出了八兩銀子到鳳城,現在見車夫多搭了個秦長歌,雖然省了二兩銀子,卻非常不高興,長歌一坐進車裏,那半老徐娘的徐餘氏就非常不友善,一家四口人站著那最好的地方,把個靠門邊會掃進風雨,最不好的位置留給了長歌。


    長歌倒也不介意這個位置,怎麽也比自己在雨裏騎馬強得多,依著車門邊坐了下來,隻是身子沒好利落,沒有多少力氣。


    徐家的兒子淘氣,兩口子又非常寵溺,那小子在車裏沒完沒了的吵鬧,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倒對躺在車板上的人不聞不問的,大約行至快到中午,躺著的人道了聲:“嬸嬸,小如想喝點水。”


    那徐餘氏有幾分生氣地道:“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讓我們到哪裏給你找水喝?”


    徐餘氏那淘氣的兒子正捏著個水袋往口裏灌,那躺著的人也撐起身來指著那水袋道:“那不是!”


    徐餘氏便道:“那怎麽能給你喝,你有病,過給了弟弟怎麽辦?真倒黴,一個車上兩個人病著,我們倒大黴了。”


    撐起身的人,一下就哭了,長歌沒想到撐起來的人居然是一年多沒見的徐小如,隻是當年笑臉如花的一張臉,此時槁枯得跟個殭屍一般,如果不是那對尚還有幾分光彩的眼睛,長歌真認不出來。


    徐小如看清是長歌也愣了一下,忙把眼淚擦了,長歌把手中的水袋遞給徐小如問:“小如,你怎麽不在建郢?”


    小如喝了水眼淚又流了下來,徐餘氏一看趕緊道:“小如最乖,快快躺下別著了涼了!”然後抬頭警惕地看著長歌道,“你怎麽認識我家小如?”


    長歌心想兩人共侍一夫快半年,何止認識這麽簡單,但見小如沒講,她自然也不覺得有什麽好講的,便道,“有過一麵之緣。”


    那徐餘氏還是有幾分狐疑地看著長歌,長歌隻當沒看見,把臉轉向一邊,隻等沒人時再單獨詢問小如。


    馬車也不是什麽特別好的馬車,這樣行了兩日,進入另一國界時,車被人盤查,那車夫大約經常跑這條路與守城的都熟識了,稍查了一氣,車就出了傅寧坤的地盤,隻是一出於安,那破馬車就有些漏雨了,漏雨的位置正好在徐餘氏那淘氣兒子的地方,徐餘氏就嚷嚷起來,車夫隻得把馬車馳進了一個小村莊,找個地方避雨補車篷。


    那徐餘氏一家嘟嘟囔囔要扣那車錢,把車夫氣得拿了銀子扔給他們就要打回走,長歌有些急了,被扔在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那可怎麽辦,那徐餘氏沒想到對方那麽硬氣,也隻能不吭聲了,馬夫才忙著修那車篷去了,占著上風嘴裏不停地罵:“這樣的鬼天氣,就這麽點摳鼻屎的銀子,誰愛出門呀!”“真**的見鬼了,出門時還好好的,咋就漏了?”


    長歌見沒人管徐小如,便向莊戶人家討了碗熱水,扶起了小如給她餵下去,趁那徐家的三人都跟車夫講理的時候才小聲問:“小如,你怎麽不在建郢,在這個地方?”


    小如低下頭道:“我本來就是徐大人收養的女兒,我那幹娘不能生養,卻把幹爹看得極緊,後來在我三歲的時候,幹娘瞧我生得還好,就收養了我,長大後,幹娘就讓我與那些王公貴族交往。”說到這裏,徐小如哭了起來,“我剛被大世子休了後,我那幹娘還挺高興的,說太子遲早會當皇上,當皇上,把我接進宮,徐家就發達了,沒想到太子真當了皇上,對我卻置之不理了,朝裏的人對幹爹指點得厲害,他們又認了新的義女,知我沒什麽用處,怕我丟他們的臉,就把我送到原平做生意的二叔二嬸家,二叔二嬸對知道我是被休出來的,對我也不冷不熱的,到了原平就病了,一直病著,原平失守後,隨二叔二嬸逃了出來,病就更不見起色了。”


    長歌沒想到當年這也算得上花枝招展的徐小如會落到如此下場,可見自古男子皆薄倖,傅成霄又是此中翹首,輕嘆了口氣,小如忍不住問:“長歌,你怎麽也流落到這裏來了,那大世子不是挺喜歡你的,雖是不中用的病貓子,好歹也能提供個住的地方給個飽飯吃呀,現在想想,我真是後悔,不過…,我幹娘也不會依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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