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三叛,整體發生的背景是司馬氏執掌朝政後引發了政壇的震盪,這當然說明其統治有不穩固的一麵。然而透視其經過,這三叛同時反映了司馬氏統治穩固的一麵:淮南三叛的共同特點,是高層人士的反叛得不到下層官兵的支持,因此在司馬氏的大兵壓境下全都土崩瓦解,沒有任何真正的抵抗。司馬昭在這場戰役中,也表現出了相當的軍事素質和政治氣魄。他對王基鍾會的任用,對全懌文鴦等人的妥善處理,都大大加快了對手的覆滅。"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句話將他定型為反麵角色,但究其文治武功,不愧是將門虎子。在司馬昭激戰淮南的同時,蜀漢的薑維再次出兵關隴趁火打劫,卻在司馬望及鄧艾的堅守下一籌莫展。這表明了經過多年的休養生息,魏國的國力已經占據了對吳蜀之壓倒性優勢。司馬氏代魏滅蜀平吳之勢,已經不可逆轉。六年後,終有鄧艾鍾會滅蜀之役。


    注1叛軍內部堅守城池等待援兵反對突圍意見之固執,以及諸葛誕對軍糧管製的放鬆是有一定原因的。淮河每年在雨季時常常爆發洪水,連壽春城都經常被淹。諸葛誕文欽等人就是在等這個機會或突圍或擊敗司馬昭,或許東吳也在等著老天開眼後再派援兵?然而天有不測風雲,這一年幹旱,恰巧在叛軍覆滅後下起了大雨,把司馬昭的深溝高壘沖了個稀裏嘩啦。不過,成事雖然在天,謀事還是在人。諸葛誕得不到下層官兵的支持,即使老天幫忙頂多也就是個逃亡東吳,翻盤是不可能的。


    注2這封信不是別人寫的,正是鍾會。鍾會的父親鍾繇,字元常,是中國書法史上與王羲之相提並論的劃時代人物。介紹鍾繇的成就之前,先將書法的歷史做一個簡介。書法在現代或許不過是一種修身養性的藝術,在歷史上卻有重要的意義,就是它涉及到漢字形體的演變。春秋戰國時各國漢字不同,秦統一六國後在丞相李斯(亦精於書法,有石刻傳世)的親自主持下統一文字,這時的文字後世稱為小篆。漢朝幾百年間,小篆逐漸向隸書轉變。從漢字書法的發展上看,魏晉是完成書體演變的承上啟下的重要歷史階段,是篆隸真(楷)行草諸體鹹備俱臻完善的一代。鍾繇此時脫穎而出,他師從蔡邕等人,博採眾長兼善各體,尤其是在歷史上首定楷書,對漢字的發展有不可磨滅之功勳。遺憾的是,鍾繇的真跡早已失傳,隻有摹本傳世。鍾會家學淵源,也擅於各種字體。這裏騙全懌後來坑鄧艾的書信全都是鍾會親筆。


    彼之得誌我之憂也


    甘露二年(公元257年)十二月,薑維趁司馬昭傾全國之力平叛淮南時再次北伐,魏將司馬望和鄧艾進據長城(縣名,今陝西周至西南,並非萬裏長城)相抗衡。魏軍雖然人少,但軍糧充足,麵對蜀軍的百般挑戰就是不理。幾個月後,薑維聽說諸葛誕兵敗被殺後撤退,並再次擔任大將軍。這一戰本身沒有什麽可圈可點之處,唯一的熱點是在此期間譙周寫下了一篇《仇國論》,對薑維不顧"蜀人愁苦"而一意孤行動武進行諷刺。《仇國論》的出台標誌著蜀漢內部對北伐的否定達到了頂峰。在文章中譙周認為,如今的情勢有如六國並立,並不是秦末鼎沸的亂世。蜀漢的正確路線,應當是向周文王那樣休養生息,而不可能如漢高祖那樣一統天下。相反,如果"極武黷征,土崩勢生,不幸遇難,雖有智者將不能謀之矣"。這個意見,其實並非譙周個人的獨斷,而是蜀漢國內對北伐一事持否定態度人士的大爆發。蜀漢國內反對北伐之勢之所以愈演愈烈,一方麵,是因為歷年的北伐都證明,力攻強曹很難有什麽戰果,而自己的消耗不能忽視,戰爭畢竟是日費千金的事情。另一方麵,同時是在外圍壓力越來越大的窘境下內部矛盾激化的反映。淮南的第三叛已經證明,北方在內部爆發大規模叛亂時仍有能力"看一個(蜀),挾一個(吳),吃一個(叛)",而蜀漢的國力,到此已經是"入其朝不聞直言,經其野民有菜色"了。甘露三年(公元258年)十二月,薑維申報蜀漢後主劉禪後,將漢中的防務徹底修改。原來的部署是遭遇進攻時占據各個險要關口,據敵於國門之外。這一方針從魏延到王平都加以貫徹,因此取得了興勢一役的大捷。薑維認為這樣的防守雖然穩妥,但沒有太大的好處。他新的部署是如果遭到魏軍進攻,放棄險要退守漢樂兩城,並堅守陽平關。趁敵人攻堅不克退兵時加以追擊殲滅。然而,薑維的這個理由,說的難聽點,掛羊頭賣狗肉。他有自己的難言之隱:蜀軍戰鬥力的下降已經無法支撐全麵防禦的任務。薑維如今的行為,有如賭徒,開始下小錢,越輸越下大注,最終的結果隻能是被資本雄厚的莊家徹底清盤。在五年後的魏滅蜀之役中,我們將看到這一部署的惡果。


    諸葛亮在世時,法令嚴峻。有人勸諸葛亮以大赦來取得民意,諸葛亮反對,認為治國不能以來這樣的小恩小惠。當年劉璋屢次大赦,對他的統治有什麽幫助嗎?然而諸葛亮去世後,蜀國風向一變,大赦頻繁,三四年一次。對此,大司農孟光曾當眾責備大將軍費褘,認為這白白便宜罪犯:“夫赦者,徒與罪犯有利,非明世宜有。衰弊窮極,必不得已,可權而行之。今國家未有旦夕之危,何以數施非常之恩,以惠奸宄?”但從費褘遇刺後蜀漢仍然堅持這一政策看,這不是費褘個人的心慈手軟。個人的看法,與東漢對比,三國時人口劇減,為了盡快恢復人口來取得兵員勞力三國都費盡心機,並不得不採取些非常手段。魏國陳群鍾繇等人曾有恢復肉刑的動議,聽起來殘忍其實仁慈:其出發點是以此處罰一些本來應該判死刑的人,這樣每年可以從斷頭台上"節省"三千人。這個動議雖然由於肉刑已經失去了存在的社會基礎而不了了之,但魏國對此的努力可見一斑。東吳對此也有非常行動,衛溫等人出海就是為了抓壯丁。蜀漢的大赦,應屬於同樣的性質。蜀漢人口變化的過程不詳,這裏僅按照現有的史料進行個推測。《晉書?地理誌》記載:劉備稱帝,約有戶口二十萬,人口九十萬,這與夷陵之戰時蜀漢七萬大軍的估計基本吻合。根據諸葛亮一出祁山時劉禪的詔書(實際為諸葛亮所作,劉禪拿著念而已),蜀漢有軍隊二十萬。按照軍民十比一的極限比例,蜀漢此時至少有二百萬人口。當然,這個二十萬就象赤壁時曹操的八十萬一樣僅僅是聲稱,不會真實。但以諸葛亮最後一次北伐時親率十萬大軍,而國內必然會有少量留守部隊來估計,當時蜀漢的人口應在一百一二十萬左右,人口得以恢復是事實(注1)。然而,蜀漢亡國時人口狀況白紙黑字,二十八萬戶九十四萬口,可見從此後蜀漢人口在下降。諸葛亮去世後蜀漢頻繁的大赦,多半是其恢復人口的一種非常手段,因此費褘對於孟光的指責隻能"知錯不改"。另一方麵,人口的下降反映的是蜀漢內政的惡化。薑維北伐,從來沒有過諸葛亮的十萬大軍,每次都是"數萬",從側麵也可以看出蜀漢國內政治經濟狀況的惡化。在這樣的困境中,薑維於景元三年(公元262年)再度北伐。三國演義中稱其“欣然”上表,不知道“民有菜色”時他怎麽能“欣然”的了?被鄧艾擊敗於侯和後,薑維退往遝中。這一敗後怨聲載道朝野鼎沸,黃皓諸葛瞻(諸葛亮子)等人有了解除其兵權並以右大將軍閻宇代替其為全軍首領的動議(注2)。從此薑維不敢回成都,當年十月起以屯田為藉口駐紮在了遝中。蜀漢的北伐,至此全部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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