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從綦連採兒手裏接過她的青竹傘,打開四合院的後門,沿著後院小巷青石小路而去。綦連採兒緊跟了上去。


    三繞五轉來到城東,這裏和別處景致不同,一條街上家家戶戶都掛著紅燈籠,有的人家掛一盞,有的掛兩盞、三盞或是更多。街頭有一塊雅致的牌坊,上麵龍飛鳳舞貼著三個鎏金大字:尋花坊。


    “主子來這花間柳巷做什麽?”綦連採兒有些疑惑,難不成是捉jian?可是她覺得姬仲羽不像是表裏不一的負心人。


    “我也不知道,但是咱家裏麵的夥計一個個身上都有濃厚的胭脂味,你說我們藥堂賣的是藥材而不是胭脂,而家中男人除了仲羽也都是單身漢,他們身上會出現女人味豈不是有貓膩。”不過她相信仲羽一定沒去沾花惹糙,她的鼻子很靈敏,他身上除了她這個妻子的味道外再有女人味那就隻有女兒那身奶味和尿片味了。所以她才好奇他這麽一個坐懷不亂的人跑來這裏做什麽。


    采兒又問:“可是主子為什麽知道他們來了這裏?”


    千離哼聲道:“采兒姐姐有沒有留意同仲羽一塊兒離去的另外三人的裝扮有問題。”


    “咦,翟耀那色胚好像穿的是書生裝。”


    “這不就對了,自古都是才子佳人,不說純良百姓人家的女兒喜歡讀書人,這煙花之地的女子更愛那風流才子,所以做才子打扮最能討女孩子喜歡。”千離笑道。ji女那是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嚐,這嫖客就如過江之卿一般多,能夠讓ji女動心的也隻有那風雅多情又諳熟風花雪月的才子,他們不僅能吟詩作對一展才華,就連在紅綃帳中也比一般嫖客來得有情趣。


    這樣的浪蕩子,風塵女子焉有不喜之理。


    “我呸!”綦連採兒不屑道:“就他那熊樣也配扮才子,哪個女人眼瞎了才會看上他那坨屎。”


    千離捂嘴嬉笑道:“翟耀雖然長相普通,不過也該算作是一張忠君愛國的臉,比一坨屎強多了。”


    兩人笑鬧著走入花巷。


    綦連採兒第一次到這種地方,所以免不了好奇,指著那一盞盞紅燈籠問道:“主子,為什麽這裏的每戶人家都掛紅燈籠,而且燈籠上還有字,是這戶人家的姓氏嗎?”


    千離看向采兒手指的那盞燈籠然後笑道:“中原人不像你們西域人多複姓,這兩個字、三個字的不是這戶人家的姓,而是家中姑娘的花名。”


    “呀,主子的意思是這條街上但凡掛出燈籠的人家都有姑娘出來賣身。”


    千離點點頭道:“這花間柳巷裏住的人家自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賣一兩個姑娘放在家中,騰出一間屋子便可接客,這一盞燈籠便是說這戶人家隻有一位姑娘,兩盞便是兩位,依次類推,接了最後一位客人亮起的這位姑娘的燈籠便會被熄滅,這樣就不會有嫖客再去敲門要姑娘了。”


    “這些人家怎麽會做這麽禽獸不如的事,拿別個女子的賣身錢來養活自己,那些女人真是好可憐。對了,主子怎麽會這麽清楚?”在綦連採兒看來,高貴如主子這般的人不該知道這下賤人的生活方式。


    千離似回憶起什麽,笑道:“過來人而已。”


    綦連採兒一驚,怪異的臉色讓千離見了忍不住發笑,隻得道:“其實這些人家裏的姑娘絕大多數都是自願出來賣的,我記得好想稱之為打短工。”


    綦連採兒被千離勾起了興趣,吵著要主子繼續說下去。


    千離經不住采兒軟磨硬泡,遂滿足她的好奇心道:“我十歲那年,村子裏鬧饑荒,那個時候就是有錢都沒飯吃,爹爹又出遠門幹活去了,我餓得受不了,就跟著村裏的大嬸們到附近大城鎮裏找口飯吃……”


    這些窮苦人家的媳婦在家裏揭不開鍋時就會去煙花地打短工,有的是為了給家裏節約點米糧還能賺點兒錢養家,有的是急需錢給家裏人治病,所以在農閑時候便會去做短工,像這種能幹活的婦人能有多少姿色?上檔次的ji院倒貼也不會收下這些人的,所以她們便借煙花地附近人家的房子,賺了錢和房屋主人三七分,因為房屋主人管吃住,所以得七成,這些人家大多都很本分,做這些下賤事完全為了餬口。當然能上門找這些婦人的嫖客一僅限於販夫走卒之內的人,掙幾個辛苦錢,跑百嫁鋪裏睡一晚。更有意思的是有些婦人是被自己丈夫送來的,也沒見女人有怨言,丈夫雖然不甘心但也沒轍,家裏養不起,做丈夫的隻覺得自己窩囊,不過還是疼老婆,臨走前千叮萬囑主人要照顧自己妻子,而大多數房主人都以在這些男人接自己老婆回家時,那些女人比來時胖了為榮。


    這裏的世界,都以生存為底限,道德廉恥早已不復存在。


    “當時我不太懂做短工是怎麽回事,我去的那戶人家,女主人很好,見我那麽小就收下我幫忙在她家給客人端盤子,我記得她家有五個婦人,都是那種能幹農活的人,女主人廚藝不錯,做得素雞素肉我到現在還記得其香味。她見我寫的字還不錯,就讓我幫她記帳並在燈籠皮麵上寫花名,當時我所在的那條花柳街上所有的燈籠上的字都是我寫的,後來荒年一過,我便離開了,爹爹為了報答那女主人沒讓我挨餓,還贈給那戶女主人一顆夜明珠以作答謝。所以煙花地裏的一些事,我還是了解的。別說這些做鴇媽的人都惡,其中也不乏有情有義的人,至少我遇到的那一個還不錯。”


    “主子,你說這麽多戶人家,我們該敲哪家的門?”綦連採兒一見眼前密密麻麻的燈籠頭都大了。


    “都不用敲,凡是煙花街總有一家最有名的大ji院坐鎮,那裏麵的姑娘,個個都是做貴妃的料,不是這些百嫁鋪裏的婦人能比的。那裏的姑娘一顰一笑,一嗔一怒都像狐妹兒般勾人,那些客家恨不能擠出心尖上的血給其當胭脂抹。進出那種地方的客家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在那裏除了能抱女人,收集消息也是不錯的去處。采兒姐姐一會兒跟著我走,不用我們去尋他們,他們自然會找上我們的。”


    千離說著已經到了一處大ji院的正門,這裏光是門麵就比別處氣派,門內閣樓裏的姑娘依著欄杆一個個搔首弄姿,引人注目。


    “就是這裏了。”能養得起這麽多姑娘的ji院,鐵定有錢有勢。


    千離撐著傘走了進去,當即就有龜奴來攔,ji院隻接待男人,女子除非來賣否則一律不讓進。


    毛手毛腳的人想近千離的身得先過綦連採兒這一關,等打得幾個大男人嗷嗷求饒的,千離才將青竹傘的前沿抬高幾分,讓人窺見她的模樣,她和顏悅色地道:“借你們貴寶地一站,免費給你們當一次活招牌怎麽樣?”


    還別說,千離這話音剛落,圍攏的人群便裂開一道缺口,有四位女子款款而來,見了千離都十分恭謹的行了禮,其中三位女子開口喚了千離夫人。


    千離一愣,她沒想到會有四位素未謀麵的女子認識她。


    雖是夜裏,可ji院中往來的客家仍然絡繹不絕,這一群標緻脫俗的美人落在客家眼底,免不了招來陣陣浪聲。所以四女中身形高挑的一位相請千離到後院雅致的小築中坐下來談話,千離應允,帶來綦連採兒移步後院。


    到了雅築內落座後千離才問:“四位姑娘如何認識我的?”


    還是那位高挑的女子回了話:“屬下千之風鈴,奉禧公之命前來夫人跟前伺候,夫人以後有任何吩咐,都可以使喚屬下四人去做。”


    身段姣好的女子補充道:“屬下千之花塚,之所以能認出夫人,是因為禧公畫有不少夫人的畫像,我們見多了自然也就記住了。”


    千離點點頭,目光移向四位女子中看起來最纖弱的一位,正欲開口詢問她的名字,隻見瘦弱女子近旁一位氣質華雅的女子先開口道:“雪心不能言語還請夫人見諒。屬下名喚月華,我們四人都是禧公手下鬼隱,皆是無姓無名的孤女,蒙禧公收留並賜‘千之’二字做姓,禧公知遇之恩屬下四人皆願一名箱包,今禧公命我等來保護夫人,屬下就是舍了性命也不會讓夫人受絲毫損傷。”


    “風花雪月,果然符合千禧的個性。”千離又問了些體貼的話,才知道四女中風鈴年紀最大,已經十九,花塚和月華剛滿十八,隻有雪心最小,才十七歲。


    “這麽算來,我們六個人中,采兒姐姐年紀最大……”


    “不許提我的年齡!”在一幫小女娃子麵前,綦連採兒扭捏道。


    千離隻笑道:“不提就不提,再有一個來月我就二是二了,采兒姐姐隻比我大半個月,一點兒都不老。”千離變相道出綦連採兒的年齡,後者氣得跳腳,四女一見千離為人隨和,皆掩嘴低笑。


    “既然千禧讓你們來我這裏,那麽就別見外,大家以後姐妹相稱聽著還親切。我不希望任何人為我拚命,替我做事的人隻需記住一條。”千離說著看向綦連採兒,采兒白了千離一眼撅嘴對四女道:“主子去殺人,我們就放火;主子若打架,我們要幫腔;主子有肉吃,我們跟著喝湯;大難來時以自保為第一己任,說白了就是凡事主子打頭陣,有福同享,有難主子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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