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又望向軒轅欲,巧笑倩兮道:“想知道我為什麽還要幫你嗎?”見他半眯起雙眼似有興趣往下聽,她又笑眯眯地說:“這一生,我都不會告訴你。”


    隨即她站起身來,端住酒杯的手一鬆,酒杯應聲落地,濺起一簇晶瑩。


    軒轅欲的眼光一時間被摔落的酒杯吸引,等再去看靈瑤時,隻見她已經從髮髻上拔下一支金釵,沒有任何猶豫,狠狠劃破她纖細白皙的頸項,血隨即噴湧而出,而她隻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麵上已有解脫之色。


    靈瑤再抬眼時,軒轅欲的模樣已經有些模糊不清,她隻能望著他的輪廓,氣若遊絲地說:“軒轅欲你錯了,我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至少怎麽死,我要自己……決定。”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軒轅欲感到錯愕,他不曾想到靈瑤的性子竟然比夙纓還要烈,他也不知道是因為靈瑤的忤逆讓他覺得氣惱,還是自己忽然不想讓她就這麽輕易地離開他,一種令他恐懼的孤獨感陡然竄起,他竟憤然衝到她麵前,一把將她拽到自己懷裏,一邊用手按住她的傷處,一邊急叫人去傳太醫。


    她的傷口很深,他根本止不住汩汩往外冒的鮮血,他本來就是想處死她以絕後患的,可是為什麽此時卻捨不得。


    她盯著他的雙眼已不如先前那般明亮清透,她抓緊他按住她傷口的手臂,費力地啟口說:“夙纓師叔沒有愛上你,那是她的福氣。”


    隻一句便讓軒轅欲如遭雷擊,他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個女人的詛咒,夙纓曾對他說:“你這種禽獸,也懂什麽是愛?你不配!就算有朝一日你雄霸天下,享盡榮華富貴,你也得不到真愛!”


    他感覺到她頸項間的脈搏越來越微弱,急得大聲對她呼喝:“朕不準你死,聽見沒有,朕不準!”


    她因他撕心裂肺的喊聲而稍微恢復點意識,看見他的慌亂,她不由輕笑起來:“你……你終是對我動了……心……”


    她心滿意足地合上雙眼,才知道,在他眼裏,求而不得之物,他才會去珍惜。


    “靈瑤!”


    她聽見他叫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然而那聲音卻越來越遠,越來越空靈……


    雍欽王元年,靈太妃自盡於華清宮,史冊上記載:罪婦靈妃,以美色禍亂宮廷,危及國之根基,雖自盡以謝天下,但其罪不可恕,雍欽王下令剜其肉、挫其骨、揚其灰。


    文二十


    “人生最大的樂趣莫過於征戰四方,殺死自己的敵人,搶奪他們所掌控的一切,領土、王權、財富以及女人。看著他們的女人在自己身下掙紮,聽著他們的妻兒顫慄哭泣。”——軒轅欲。


    一個侵略者內心血淋淋幾近變態的獨白,令人不寒而慄,而最為恐怖的是他的確做到了。


    雍欽王元年,在封國也就是封惠王四年,雍欽王稱王後的第一件大事便是發動了對封國的侵略。


    那時九州大陸上並存七大強國,分別是位於大陸西北方統馭並洲和涼州的雍國,西南方坐擁富饒之地益州和荊州的封國,在東南方繁華揚州建國的乃是梁國,東麵徐州臨海有富庶的夏國,東北方冀州、青州和幽州分別有狄國、青國以及堯國三小國盤踞割據一方。


    其中以封國國土最為遼闊,崑崙山脈下廣闊的晴川平原上農牧業發達,為封國奠定了雄厚的物質基礎,而在封國北麵的雍國卻處在荒涼之地,想擴充軍力無奈地勢所限物資貧乏,所以一直對晴川平原虎視眈眈。


    顯然,軒轅欲若想一統天下,那麽他首要之事便是要將晴川平原納入他雍國的版圖之內。


    戰爭很快打響,雍軍雖然如狼似虎,然而封國軍隊也未必是羊,再加上攻城一萬必自損三千,所以開戰月餘,封國稍占上風。


    封國王都金陵,王宮之內,封惠王除了憂心戰事,更掛心他的王後。因為一般孕婦懷孕十月就該臨盆,然而羅纓此時已經懷孕將近十二個月卻還沒有臨產的跡象,怎叫封惠王不急。


    所以韶華宮中,在太醫給王後號脈之時身為大王的姬子謙不停在殿內踱來踱去。


    “你給本宮站住。”羅纓被姬子謙晃得眼花,終於忍不住低吼出聲。


    太醫不禁打了個冷顫,敢對君王如此呼喝之人古往今來這位羅王後乃是第一人。再不著痕跡地瞅向榻前被吼的一國之君,太醫頓覺滿頭大汗,他的大王哪裏還有半點君王之態,若是長出兩隻毛茸茸的耳朵,再有一條搖擺正歡的尾巴,很像那個啥……打住,他怎麽能胡思亂想,這是對君王的大不敬。太醫趕忙收起心思,躬身向大王稟明了王後的身體狀況,由於王後事先一再叮囑‘隻能報喜,不能報憂’,所以太醫隻說一切安好,並無大礙。王上又確認了一遍才放太醫離開。


    “我也是學醫之人,身體是否有恙沒人比我更清楚,所以別擔心。”羅纓麵色輕鬆,柔聲安慰道。然而她內心卻並沒有表麵那樣平靜,她知道拖得越久要平安生下孩子的機會就越小。但她不想讓他擔心,特別是在他快要上戰場之前,她更不想他分心,所以隻字未提。


    姬子謙聽得羅纓的保證臉上方才露出一點兒喜色,一彎身便將羅纓從臥榻上抱起,不由分說便往殿外走,侍候在旁的吉祥見了忙取了件披風追了上去,雖是春天,但天氣尚寒,她可不想小姐和小姐肚子裏的小主受涼。


    宮外禦苑中春景正盛,自從立了春後,每日姬子謙就喜歡抱著他的小纓子在園中散心,看春花是假,賞懷中之嬌麗才是真。


    在一處水榭樓台中停下時,早有宮人搬上一張貴妃椅,姬子謙將羅纓放置其上,自己則坐在她身旁。


    羅纓覺得今日的夫君與往日有所不同,他今日話很少,看她的次數卻很多,還走神,而且……他竟然在這種無遮無掩的地方就去親吻她隆起的孕腹,以往這樣親昵之事,他隻會在寢宮兩人獨處時才做的。


    “小纓子,很抱歉,我不能陪在你身邊看著孩兒出世。”


    她早已知曉他決定禦駕親征之事,隻不過親耳聽到他說出口仍舊感到捨不得。


    她靠了過去,將自己的側臉貼在他的胸懷處,執起他的大掌捂進她懷裏:“我不要你說抱歉,我隻要你答應我無論如何都要平平安安地回到我和孩子身邊,我要你保證。”


    他不懂她為什麽如此緊張,隻能頻頻點頭:“相信我,沒有任何事能將我們分開。”


    “嗯。”她閉起雙眼,她相信,她必須要去信任他。


    靜了好一會兒,當姬子謙以為羅纓睡著了時,忽然發現她悄悄往他手掌裏塞了某樣東西,憑著那般絲滑柔軟的觸感,他猜那該是個香囊。


    拿起來看時果不其然是個純白的香囊,封國崇尚白色,認為白色純潔無汙,如果將心願寄託其上,神靈一定會看見並且眷顧。


    “我……”羅纓覺得有些難以啟齒,但是仍然鼓起勇氣道:“我不會針線活,吉祥教了我很久我才學會了做這個,我現在的能力隻能保證香囊裏的東西不會漏出來,至於在香囊上用絲線繡花,我不會。”也沒那個耐心!當然最後這一句羅纓隻是在心裏說說而已。


    不會就不會唄,幹嘛還說得這般理直氣壯,姬子謙笑道:“看小纓子做得這麽……嗯……這麽……用心,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下好了。”他真不知道該怎麽誇獎她如此糟糕的手藝才好。


    她稍顯得意之色:“我真的很用心,不信你聞聞。”


    他將香囊湊到鼻端,本以為是香料之類的香氣,沒想到卻聞到一陣茶香,“嗯,是鳳凰羽化?”


    她嬉笑著搖了搖頭。


    他蹙眉又嗅了一遍:“龍芽?”


    她還是搖頭。


    “雨花玉露?”


    她再搖頭,他又猜了好幾種茶都不對,這時羅纓才笑眯眯地揭開謎底:“其實吶,我不知道你最喜歡什麽茶,所以就一樣放了一點兒……”眼瞅著她的大王夫君要翻臉,她趕緊討好道:“不過子謙你好厲害,你所說的茶我都有放,絲毫不差的。”


    任誰被拍馬屁都會感覺良好,何況這個拍馬屁的人是他心愛的女人,“你怎知我喜愛茶?”


    “用心自然就會發現的。”她當然不會說她拿錢收買內宮總管柳公公這種沒誠意的事兒。


    她本以為他會喜歡,可想不到他竟然露出奇怪的神色,先是有些感慨,然後帶點兒哀傷,再來又露出喜悅,接著一臉心滿意足,他將她緊緊抱在懷裏,一邊撫摸她的腹部一邊說:“我從沒有想過我會有今天,不怕你笑話,生長在王宮裏,對爾虞我詐和勾心鬥角之事我早已經見慣不驚,對這些我深感厭惡,我沒有治國平天下的誌向,我隻想做個逍遙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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