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林正展開激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索倫兵所以能夠順利偷越龍山寺,過濁水,一是沿途的天地會義軍數量很少;二是靠出奇製勝,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出現在叛軍麵前,攻其不備。所以,在沒有經過激烈廝殺的情況下,直撲雲林境內。


    然而,索倫兵雖然凶悍善戰,畢竟經過一天一夜的狂奔和拚殺,到了雲林時早巳人疲馬乏,許多將士竟然在馬上呼呼酣睡。這些經過挑選過的精壯兵將,在巴特爾嚴令下,拚力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如同一群雖巳精疲力盡,仍然嘶吼著準備最後一拚的猛獸,同反撲過來的天地會義軍殺得天昏地暗。


    駐守雲林一帶的天地會義軍,雖然也有幾千之眾,可有其數量卻無其質量,這些世代為農的百姓在訓練有素、身經百戰的索倫兵衝擊下,戰不多時就潰退下去。


    巴特爾眼望天地會義軍向後退去,下令不許追擊,吩咐剩下的兩千名將士就地休息。他見八卦山的戰鬥毫無消息,鄂輝成德的人馬沒有一點蹤影,心情沉重異常。他知道諸羅之敵一知道雲林有險,定會分兵前來堵截,以諸羅一帶的天地會人馬,分出一兩萬人是不成問題的。這就是說前有強敵,而八卦山的叛軍此時一旦退下來,正巧堵住自巳的後路,自已這疲憊不堪的兩千將士,極有可能淹沒在漫山遍野的叛軍之中,從而使這次突襲失敗,使整個戰局陷入被動。


    “巴大人,鄂都統的人馬怎麽此時還不到?”塔爾幹拖著中箭傷的腿,焦急地問。


    “此時不到還好,到了怕是更麻煩了。”


    “大人何以如此說?”塔爾幹一愣。


    “八卦山的叛軍如果此時退下來,我們就要被前後夾擊,你想想,先到來的肯定是叛軍,而我們??”巴特爾對這個心腹愛將說了實話。


    “那麽我們不如暫且退回去,待奎林援軍到達後再――”塔爾幹明白了處境的危險,主張撤退。


    “什麽?簡直是胡言亂語!”巴特爾聽了塔爾幹的話,頓時勃然大怒,喝道:“為了搶關奪隘,丟掉了一千名將士的性命,現在終於扼住了諸羅的喉嚨,你??想退回去,是不是懼敵?!”


    “卑職跟隨大人征戰多年,何時畏懼過強敵?”


    “那又是為何呢?”


    “回大人,卑職是??”


    “是什麽?”


    “卑職是為這兩千索倫將士憂慮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巴特爾呆愣了半天,閉上了眼睛,是嗬,塔爾幹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如果天地會義軍的援軍一到,這兩千名搖搖晃晃的疲憊之師是不堪一擊的。並且後路一旦被堵,說不定全軍覆沒,那??他平生第一次膽怯和猶豫起來。他陰沉著臉在坐臥在地上的將士中間遊走,一個年僅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右臂血肉摸糊,左手向嘴裏塞進一片肉幹,費力地咀嚼著,傷口的疼痛使他的濃眉不時抽搐一下。他在小夥子麵前蹲了下來,輕聲問:“抹草藥了嗎?”


    “回大人,抹了。”


    “叫什麽?”


    “博木古爾。”


    巴特爾愛憐地拍了小夥子肩一下,又說:“拿不了刀了吧?”


    “大人,索倫人隻有一種人拿不了刀,那就是死人!”博木古爾濃眉一揚,倔強地答。


    巴特爾站起身又看了看兩個精神萎頓、麵色沮喪的佐領,突然雙眼一瞪,對塔爾幹厲聲喝道:“福大人派來的援軍即刻趕到,塔爾幹,你畏懼叛軍,出言無狀,擾亂軍心,明知後退就是死,還輕言撤退。來人,與我拿下!”


    兩名侍衛得令,撲上去按住了塔爾幹。


    “大人?”塔爾幹又驚又怒,困惑地望著巴特爾。


    “大人息怒,請大人寬恕。”


    “大人開恩,開恩那。”


    “??”


    眾兵將一見巴特爾要殺塔參領,大驚失色,紛紛跪下替塔爾幹求情。


    “軍令如山,爾等不知麽?”巴特爾怒容不減,喝問。


    “塔參領一沒臨陣退怯,二沒違抗軍令嗬。”幾個將領囁嚅著,相互傳遞著眼色。


    “好,”巴特爾叫了一聲,轉頭對已經被侍衛按住的塔爾幹問:“塔爾幹,你知罪嗎?”


    “大人,卑職何罪之有?”索倫人固有的犛牛脾氣使塔爾幹置生死於不顧,強硬地頂撞。


    “大膽!”兩個侍衛見塔爾幹出言蠻橫,吆喝著用手企圖按下他抬起的頭。塔爾幹又羞又氣又怒,氣火攻心之下,寧死不受辱,哪管犯上不犯上的,運氣於脛上,兩眼一瞪,硬生生直起腦袋,兩名侍衛猶如騎在犛牛脖子上一樣吊起身。


    “巴大人,卑職死不足惜,可大人一定要吝惜索倫將士嗬!”塔爾幹死意巳決,硬站起身悲愴地呼叫。


    巴特爾環視四周跪倒一大片的將士,對侍衛說:“放開他。”


    “謝大人。”所有的將士齊聲道。隻有塔爾幹傲然站立,不跪不謝。


    巴特爾深沉地一字一句說道:“我索倫鐵騎征戰百年,從來就是有進無退,這次初到台島,鄂輝成德師久無功,累及我軍陷入危境,眼下情景危如累卵,退則敗,敗則死,眾將心裏都該明白。這且不論,我索倫健兒從此之後將蒙受恥辱,與其這樣倒不如破釜沉舟,以求絕處逢生。奎林的四千鐵騎隨時可到,我索倫營將士隻要占據有利地勢,頂住叛軍並與其相持,奎林的驍騎一到,頹勢立轉??”


    巴特爾的話說的十分懇切,也很有道理,將士們心裏明白,這種時刻退下去,無疑軍心動搖,並給後來的援軍造成心理上的壓力。假如退卻時遭到叛軍的攻擊,無論從地形上或是心理上,他們都承受不了叛軍的打擊,其結果是名利雙失!


    權衡利弊,將士們終於明白了巴特爾的苦心與無奈,都主張死戰待援。


    “後退者,殺!”飛騎傳達巴特爾嚴令,兩千將士聽了心中一寒,但繼之而來的是迎接一場沒有退路的慘烈廝殺。


    八卦山下。成德急匆匆走進鄂輝的大帳,臉上愁雲密布,陰測測地說道:“瞧瞧,福大人的手諭。”


    “哦?”鄂輝趕忙接過,看著看著,兩頰上的肉抽搐起來,最後,手掌用力拍在案上,哇哇大叫道:“混帳,欺人太甚,太甚??”


    “鄂大人,果然不出你我所料,我二人在此擔負重任,他們卻是吃青草去了。福康安嚴令我軍即克八卦山,援雲林,輔助巴特爾所部索倫營,――如此一來,索倫兵為主,我等反倒為輔嘍?”成德用尖酸的腔調自嘲。


    “豈有此理。”鄂輝被激怒了,瞪著紅紅的兩眼吼道:“不行,敝人即刻上書,向阿大人陳述。”


    “是呀,書是要上。可燃眉之急也要解,此時此刻,我們要想出對策,擺脫窘境又不留人以口實。”成德處處顯出老練。


    兩人沉默下來,各自琢磨著。


    正在這時,飛騎傳報使沉悶的空氣驟然活躍起來。


    “我的天,巴特爾居然以三千人馬拿下雲林,這仗究竟是怎麽??”成德夢囈般嘟噥。


    “喔?”鄂輝不耐煩地問:“下麵說什麽?”


    “諸羅和附近的叛軍正抽調人馬回援雲林,――哦,巴特爾的索倫兵傷亡慘重,眼下萬分危急,奎林的四千虎槍營已經馳援。”成德一字字念道。


    “哼,隻怕遠水不救近渴!”鄂輝望著地圖,冷嘲熱諷道:“諸羅四周都為叛軍占據,叛軍去雲林不過是一蹴而就,而奎林就慢了許多。再說了,雲林是諸羅的門戶,叛軍定會派精銳奪回,巴特爾一路廝殺,三千索倫兵所剩無幾,單憑奎林的幾千人馬,杯水車薪嗬。”


    “對,是這樣。巴特爾一向急功近利,與好大喜功的福康安一拍即合,當然會做得出這種偷雞不成,反而蝕把米的勾當。”成德也幸災樂禍地幫腔打趣。


    他二人相比,成德偏重心術,對上下左右的人際關糸考慮得比較多和周全,而鄂輝相對成德來說偏重於軍事指揮,多年領兵作戰中與排兵布陣在八旗將領中小有名氣。他低頭在圖上盯了一會兒,從眼下的形勢意識到了福康安和巴特爾的企圖,倒吸口涼氣,說:“不好,雲林一失,你我可要擔當頭一條罪名嗬!”


    “不能吧――”成德嚇了一跳。


    “巴特爾以三千驍騎一天一夜間奔襲雲林,功勞不小,即使失守,福康安也一定會以後援不及的借口為他開脫。這樣一比較你我一直末克八卦山,寸功未見,往我們頭上栽贓還不是輕而易舉的嗎?你看,福康安手諭上不是寫著貽誤戰機者嚴懲不貸嗎。”?


    成德恰恰沒注意這一點,經鄂輝一點也恍然大悟。他哭喪著臉逐字逐句地分析起福康安的用意,是呀,這明擺著是個圈套,巴特爾進展順利得奇功一件,福康安做為大將軍當屬功勞之最,兩人各得其所。巴特爾一旦失利,大軍受阻,諸羅失陷,這一切罪名就以作戰不利的借口落到自巳和鄂輝頭上。想到這兒,他渾身一陣燥熱,遍體出了一身大汗。


    “鄂大人,我們不能守株待兔,總得想點辦法呀?”成德自知行兵作戰方麵遠不如鄂輝,所以一副依賴對方的樣子。


    鄂輝在大帳中轉了半天,終於說了句:“隻能用權宜之計了。”


    “什麽權宜之計?”


    “豁出點本錢設法補救。”


    “補救戰局麽?”


    “對,補救戰局就是救我們自巳!”


    “怎麽補救?”


    “立刻全力搶山,不惜代價擊潰叛軍,爾後馬不停蹄馳援雲林。這就是我們唯一的辦法。”鄂輝狠狠心說。


    “恐怕強人所難,軍力不及呀。”成德一聽攻山之後還要馳援雲林,驚得張大了嘴。


    “顧不得許多了,我們巳經被人算計,現在隻能自救。再說了,索倫兵能辦到的事情,我滿州八旗為什麽辦不到?此時的艱辛凶險總比皇上的處罰好得多呀!”


    成德聽了這話,渾身又是一顫,明白了鄂輝的良苦用心,隻得頻頻點頭。


    “況且,敝人料定八卦山之敵不會力戰。”鄂輝自信地斷言。


    “乞道其詳?”


    “嘿嘿,索倫兵即殺到了雲林,無疑也是端了八卦山叛軍的後路,他們不會不考慮退路。可又怕我軍乘機追擊,所以處於進退維穀之間。”鄂輝捋著稀蘇的山羊胡子,得意地分析著。


    “大人言之有理,對叛軍揣磨得入木三分,看來我軍不用力戰便能越過八卦山,攻向雲林。


    “當然。”鄂輝點點頭說:“這樣一來,巴特爾即是敗下來,也抓不到咱們的把柄。勝了的話麻,我們也可以平分秋色,總不能讓他一人將功勞獨吞。”


    “妙,很妙,敝人這就去安排,如何?”成德來了勁兒。


    “好,成大人,事不遲疑,趁叛軍舉棋不定、軍心不穩時,我軍從速搶山。”鄂輝此時突然間變得異常幹脆果斷,就連平曰一向優柔寡斷、縮手縮腳的成德,此時也活象被灌醉了的山羊那樣,無所畏懼又搖搖晃晃地出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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