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川土司索諾木和小金川土司僧桑格一心想活捉溫福這個大將軍,以此在與朝廷議和時挾持朝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但後隊傳報,各路清軍拚命回援,特別是巴特熱一路的索倫兵凶猛至極,衝破了幾道攔阻的土兵,將要殺進陣中。他急忙策馬到高處,向後眺望,隻見索倫鐵騎在漫天的塵土中滾滾而來,被打怕了的土兵紛紛向兩側躲閃,剽悍的索倫兵在巴特熱的嚴令下,呼嘯著在混戰的陣中橫衝直撞。


    “令弓箭手放箭,射死溫福,讓巴特熱來收屍吧!”索諾木咬牙切齒地命令。


    幾百名弓箭手拉弓疾射,刹時,溫福身邊的侍衛紛紛中箭墜馬。幾名侍衛一見情況危急,一麵用兵器撥擋箭矢,一麵拉轉溫福的馬頭,企圖掩護他逃走。哪知溫福遭此慘敗,自知難逃一死,莫不如就死在戰場上,還落得個好名聲。所以,他不僅不走,反而揮舞大刀狂呼殺賊。不一會兒,他和幾名貼身侍衛都身中數箭倒地,一個番僧提刀趕來,想割下他的腦袋請功。一名垂死的侍衛掙紮著甩出一隻袖箭,洞穿番僧的喉嚨。


    巴特熱殺紅了眼,單騎衝進陣內,青鋼劍上下左右翻飛,瞬間十幾名叛軍身首異處。


    “督師大人!”在衝上來的索倫兵與叛軍混戰之際,巴特熱和滿臉血汙的奎林抱起奄奄一息的溫福。


    “巴……都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本督師……以往的狂……悖之處,還望都統多加——”溫福拚力講出幾句話,就氣絕身亡。兩眼圓瞪,似乎仍然不服氣,但從他彌留的眼神裏,明顯地流溢出悔恨和愧疚的神色。


    俗話說兵敗如山倒,清軍正應驗了這句話。主帥陣亡,士氣低落到了極點,巴特熱隻好指揮敗兵後撤,好在索倫兵已經殺出一個缺口。金川的兵馬乘勝窮追不舍,晝夜騷擾,弄得群龍無首的敗兵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狼狽萬狀且又疲憊不堪。幾百名清軍往往被十幾個叛軍追得氣喘籲籲,抱頭鼠竄。


    巴特熱雖然拚力攔截潰兵,無奈軍心已散,他又不是督師,無人懼怕他。


    第四天晚上,各路的清軍退到貢嘎啦總兵牛天升的大營。


    驚恐之心稍稍緩和,各路將領才醒過神來,巴特熱是參讚大臣,當正負將軍不在的時候,當然要聽參讚大臣的命令。


    “巴大人,大小金川的土兵正向此地圍來,我大軍已無鬥誌,況且此處也無那麽多糧草。而叛軍獲勝之後,一些畏縮觀望的小土司肯定倒向索諾木和僧桑格,卑職估計他們將會有一萬多人馬,士氣正旺。我大軍不如繼續後撤,與博清額、五岱及和隆武三位副都統的人馬會合一起,然後傳信給阿貴將軍,請他速來收拾局麵。”牛天升獻策。


    “牛總兵,依你之見我們不是退回小金川了嗎?”一名參領驚問。


    “不退又怎樣?”巴特熱瞪了那個參領一眼,下令:“富興與牛天升總兵領前隊,本都統親自斷後,有勞奎林副都統前去接應一下額森特,命他火速退兵。”


    “遵命。”各將紛紛去準備。


    軍事上的失敗,使做為參讚大臣的巴特熱心情異常沉重,而隨著溫福的死,他又察覺出有個別的將領——尤其是與溫福關係近的人,對自己表示出明顯的不瞞,甚至有敵視的情緒。好像是自己救援不力而使溫福陣亡,給他原本愁悶的心又罩上一團陰影。這徒有其名的參讚大臣的帽子,從慢性毒藥突然變成了架在脖子上的鋼刀。可恨的是當初不知是哪個朝臣的主意,笑吟吟地給自己灌下這杯毒酒,自己還全然不知。眼下的殘局隻有副將軍阿貴才能收拾,才能在朝中為自己陳述是非曲直,可他怎麽遲遲不來呢?


    就是巴特熱苦思冥想,紛亂中理不出個頭緒的時候,軍情的危機和有些將領的尋釁打亂了他的思路。


    “巴都統,木果木大營有險,為何不全力救援呢?”博清額見麵劈頭就問,五岱在一旁也是滿臉不高興的樣子。


    “博都統此言何意,本都統星夜馳援,也是第一個到達木果木,眾將周知。”巴特熱一見溫福的舊部個個怒目而視,想耐心解釋,但一聽話中有刺,冷冷駁斥。


    “不對吧,那麽額森特何故仍留在固木卜爾山?”


    “留下又怎樣,本都統不是帶兵趕到了嗎?請問,博都統既然如此熱心,卻又為什麽姍姍來遲呢?”巴特熱口氣淩厲起來。


    “博都統,巴大人身為參讚大臣可謂當之無愧,戰前曾力勸溫大人不可輕騎冒進,可溫大人不聽啊!當溫大人身陷重圍的時刻,也是巴大人單騎衝入陣中。這是敝人和上千兵將都親眼看到的,你剛才的話不會是以己度人吧?”奎林的火爆脾氣哪管那麽多,見博清額不懷好意,便冷嘲熱諷起來。


    “哼,如果救援及時,督師大人也不會……”博清額自知理短,又不服氣,隻好訕訕說道。


    “那麽,博都統以為怎樣才是及時的呢?巴某並沒有縱越高山,飛越天澗的本領,隻能是繞山而行。博都統既然以為有及時救援的辦法,想必知道另有蹊徑,不妨指教一二,如果真的是巴某延誤戰機,救援不力,敝人一定服罪。”巴特熱強忍怒火,可滿臉盡是憤怒和鄙夷之色。


    “兩位大人,眼下軍情危急,阿貴大人又不在這裏,我等萬萬不可心存異念,平添內訌,有什麽事情日後還可澄清嘛。”綠營總兵牛天升一見氣氛不對,忙打著圓場,他也看出巴特熱處境不妙,深為這個不世出的驍將歎息。


    七月初,清軍全部退到小金川,分守在各個山寨中,隻守不攻,與大小金川的兵馬對恃。


    幾千裏之外的北京城,軍機處和兵部接連到敗報,溫福陣亡和彈劾巴特熱的折子。正巧乾隆皇帝前往熱河行宮避暑,幾名留守大臣對這等大事怎麽敢做住,心急火燎地商議了一下,擬了一個奏折,派六百裏加急信使星夜送往熱河。(.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對戰敗的責任,幾名重臣爭論不休,尚阿力主張嚴辦巴特熱,理由是巴特熱身為參讚大臣,謀劃不周,竟讓主帥親自上陣臨敵。木果木危急時又回援不力,輕點說是無能,重了說就是有意拖延時間,致使主帥陣亡。也有大臣力陳巴特熱身不由己,溫福一向是剛愎自用的人,哪裏會聽巴特熱的話呢,不然,阿貴為什麽離他遠遠的。彈劾巴特熱的折子隻是一麵之詞,也是兵敗之後,眾將相互退卻責任的一種習慣性做法。戰勝爭功,戰敗推托,這是司空見慣的事兒,有什麽值得奇怪的呢。


    爭執的結果,最後又折中了一下,在折子中提出降巴特熱的官職,停俸一年,留軍效用。到底如何,把決定權留給了遊興正濃的乾隆皇帝。


    七天之後,皇上的朱批傳到,使堅持要處置巴特熱的大臣大失所望。皇上手諭明確指令巴特熱領兵堅守小金川,從川陝籌措糧草器械,令阿貴為定邊大將軍,調川甘綠營兵增援金川,另外從科爾沁和索倫部增調三千鐵騎馳援金川。手諭中口氣嚴厲地訓斥有的朝臣閉門造車,不明真相,胡亂做主張。這句話讓幾個大臣心驚肉跳,他們這才知道皇上在平叛大軍中一定有眼線,不然不會這麽了如指掌。想到這兒,人人頭皮發麻,相互窺探,猜測眼前幾人中,誰有可能是皇上的眼線?


    皇上的最後一句話讓大家都長處一口氣,放下心來。這就是八個字:鎮靜,鼓士氣,圖恢複。


    軍機處和兵部立即著手調兵遣將,六百裏快騎急如星火,向大漠以北,想川甘以南,向金川遞次馳去。


    與此同時,金川的叛軍刻不容緩地向小金川的清軍發起猛攻。


    七月底,由於博清額和一些溫福的舊部消極避戰,不聽巴特熱的調遣,美諾和明郭宗相繼失守,綠營兵一看剽悍的滿洲八旗尚且不是對手,立時潰散。


    巴特熱望洋興歎,苦戰數日之後,率領奎林,額森特和牛天升的殘兵,退守保日隆,等候阿貴將軍的兵馬到來。


    敗報傳到北京,不久,上諭傳回,天顏震怒,斥責巴特熱禦敵不力,屢遭慘敗,令其去職待參。


    有如當頭一棒,打得巴特熱頭暈眼花,跪在地上愣怔好久,直到聽到斥喝,才慌忙領旨謝恩。


    一千名索倫將士聽到消息立刻炸了營,看到博清額耀武揚威地宣布索倫營歸他節製時,粗野地叫罵起來。


    “放屁,你算個什麽***東西!”


    “媽的,有本事上馬,較量一下?”


    “嘿嘿,打仗那會兒,這羅鍋子馬不知道鑽到哪個母馬肚子裏去了,現在***小山羊上馬背,裝白胡子將軍哩!”


    “哈……”


    博清額一見索倫兵竟敢辱罵自己這個二品大員,氣得直哆嗦。咬著牙一揮手,十幾名衛士衝了上去,拔刀向仍在叫罵的索倫兵砍去。


    索倫兵哪肯示弱,也趁機拔刀抵抗,隻是沒有主將的命令,不敢下殺手。否則,這十幾名衛士早已被剁成肉泥。


    “何人在此胡鬧?”隨著話音,風塵仆仆的阿貴出現在索倫營的大門口。


    博清額一見索倫兵揮刀迎上來,與自己的衛隊廝殺,心裏頓時害怕起來。他自知自己平日欺辱索倫兵,令索倫兵恨之入骨,今天這氣頭上,這些草原上的蠻夷可是一急眼什麽都不怕,殺了自己和宰一隻羊一樣。正驚慌之間,一見阿貴大人到,立刻像見到了救星一樣,大叫:“參見將軍大人。”


    雙方廝殺的士兵慌忙全部跪倒,參拜新任大將軍。


    阿貴一掃眼前的情景,便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冷冷問:“誰讓你來索倫營滋事的?”


    “大人,卑職到此是……”博清額純粹是出口氣而來的,根本沒有任何將令,心一虛,吞吞吐吐起來。


    索倫兵對阿貴素有好感,都眼巴巴地望著這位令人敬畏的大將軍。


    “大膽,沒有將令,擅自到這裏滋事,你還把本督師放在眼裏嗎?”


    “卑職有罪,望大人寬恕。”博清額自知理虧,又見阿貴發怒,嚇得戰戰兢兢。


    阿貴威嚴地環視四周的索倫將士,朗朗說道:“金川之戰雖然受挫,可索倫將士還是戰功卓著,當然,朝廷也不全以獎罰記恩威,巴特熱乃我大清名將,一時受挫又有何妨,來日重振雄風,照樣名滿天下。本督師已經上奏皇上,保薦巴特熱,記住,以後如有人對索倫將士無禮,對巴特熱不恭,一定從嚴處置。你們還不退去!”阿貴大喝道。


    “喳。”博清額爬起身,帶領衛士灰溜溜退去。


    “謝督師大人。”索倫兵一起跪倒,都是一臉感恩不盡的神色。


    “參見督師大人。”得報而來的巴特熱麵帶倦色,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阿貴神情複雜地瞅著消瘦許多的巴特熱,一種愧疚的感覺油然而生,後悔力薦巴特熱擔當參讚大臣,沒有料到害得巴特熱如此淒慘。歎息道:“咹,本督師剛剛趕到,你受委屈了。”


    “請大人進帳說話。”巴特熱不想當著群情激奮的索倫兵說什麽,準備入帳後同阿貴詳談。


    “好。”阿貴知其意,點頭向大帳內走去。


    “大人,朝廷忠佞不分,叫人心寒嗬。”巴特熱忿然作色地說。


    阿貴沉吟了一會兒,琢磨著怎麽開導這位索倫將領。“唉——你不要氣餒,不要說你,就是老夫何嚐不是曆盡坎坷,多有磨礪呀。皇上貴為一朝天子,固然聖明,可……終歸是骨肉凡胎,血肉之軀。因此,誤信讒言也是常有的事,何況遠在幾千裏之外,自然耳目塞聽。對你不過是一時震怒,是非曲直,待皇上息怒之後,自有老夫為你慢慢周旋。你切不可自甘墮落,受了點屈辱便就此消沉下去,大丈夫處世立身,要能伸能屈,百折不撓……”阿貴的話可算是出自肺腑,擲地有聲,巴特熱想想也是,心裏釋然許多。


    “再說,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整個索倫想一想吧?”阿貴又加了一句,雖然口氣溫柔,巴特熱聽了卻是一驚。他覺得阿貴講的有道理,可又十分別扭,讓人頓覺一絲冷意,他腦子很亂,也就沒有往下品味。


    “好了,數月內,老夫要整頓人馬,調集糧草器械,你在此地也心煩氣躁,不如去個僻靜之處歇息調養,等老夫向皇上奏請為你開脫一下,等開戰時回來怎樣?”阿貴問。


    “卑職是待參之將,一切都由大人安排,仰仗大人了。”巴特熱到了這個地步,隻好任人擺布了。


    “好,塞北的將領難得到南國,蜀地素有天府之國的美譽,峨眉天下秀,青城山更是香煙繚繞,曲徑通幽。不是戰亂,你還真是難得一遊,不妨各處走走,也算瀏覽一下名山大川,對排解心中的鬱悶大有益處。”阿貴想的麵麵俱到。


    川西的夜晚與索倫草原的夜晚相似,燥熱退去,涼意襲人。巴特熱久久不能入睡,索性起身推窗遠眺,望著那一輪彎月,思戀起家鄉,嬌妻愛子。想到常年的離別,風餐露宿,金戈鐵馬的艱辛,戰場上的血雨腥風,官場上的存亡續絕,不由長長歎了口氣。恍惚覺得仕途官場的道路一片幽冥,令人不知所措,舉棋不定,猶豫徘徊。迷惘中,腦海裏閃出一個個問號,阿貴為人精明,深諳用兵之道,溫福勇猛果斷,二人如果通力合作,怎麽會有今天的如此慘敗?做為副將的阿貴僅僅憑借刁滑一點責任沒有,同樣做為都統的其他將領,怎麽就對戰敗不負一點責任,有的反而得以擢升呢?與蠻橫的溫福相比,阿貴則圓滑得多,而這無論如何也不能成為溫福掉頭之時,就成了阿貴的升遷之日嗬!”


    就在他仰望星空,閉目沉思之時,驀然察覺到院內花叢中有細微的響動,他略感吃驚,偷偷運足功力,清晰聽到輕微的氣息悠長的鼻息聲。不動聲色地彈出一粒石子,立即聽到了一聲悶哼。“是何人?”他喝問。


    “大人,是卑職。”花叢中走出他的侍衛明壽,是臨出京時,內務府撥給自己的大內侍衛。


    “大……人,卑職也是睡不著,所以到院中就著月色賞花。”


    巴特熱一見明壽竟然沒有受傷,心中大奇,他用了五成力道,在這不算遠的距離中,一般人是經受不住的。可轉念一想明壽是三等侍衛,當然有些功夫,也就釋然了。


    “去睡吧。”巴特熱隻當明壽和自己一樣,在思念家人,不由溫和地說。


    “大人,卑職跟隨大人近一年,深知大人蒙冤受屈,心中也是憤憤不平,聽說大人明日去川南,卑職乞望跟隨大人一同前去,左右侍奉。”


    “難得你的一片心意,好,就這樣,去睡吧。”想到落魄之時還居然有人對自己如此忠心,巴特熱心裏一陣激動,隨即,又是一陣無以名狀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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