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扶看著山月說完,才道:“你想多了。明淵去麒麟山仔細巡查了一遍也沒什麽發現,而我整日在景月宮中跟榮天麵對麵的下棋,日子久了你不知道有多悶。所以我便出來透透氣,哪裏有你想得那麽複雜。”


    山月心下不確定但又想不出哪裏有問題,於是隻道:“既是出來散心的,何必要到這滿是殺戮血腥的地方來,你並不喜歡這些。”


    “不喜歡的事情有很多啊,但不喜歡與不去做是兩碼事。你說呢?”景扶深褐色的眼睛映著對麵夜明珠的光輝,閃閃爍爍的明滅不定。山月一時間好像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什麽,卻一閃而逝如同水過無痕一般沒來得及抓住。


    “散完了心還是趕緊回去吧。”山月道。


    “景扶上神,明亦求見。”帳篷外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景扶坐直身子拂了拂袖子望向門口道:“進來吧。”


    明亦是天界名副其實的大將軍,雖然不如誅言那般好像天生就對戰爭有著敏銳的觸覺,對修為又是天賦異稟事半功倍。但明亦卻是除了誅言以外,天界實力最強者之一。


    撩開簾子進到帳篷裏,明亦望著對麵分別坐在床上以及床邊的兩個人一愣,隨即又極快的低下頭兩手一拱單膝跪地。


    “稟景扶上神,末將看守不力,誅言將軍……跑了。”


    景扶長眉一挑,重複道:“跑了?”


    “是,請景扶上神責罰!”明亦嚴肅堅硬的跪在那裏,聲音洪武有力。


    景扶瞥了一眼山月後道:“杖責三十以示懲戒,下不為例。”


    “末將領命!”


    明亦出了帳篷,山月側臉望著景扶微微抿著唇。“讓明亦看守誅言,你本來就知道他會逃跑又為何還要罰明亦。”


    “誅言不想回去天界被榮天關起來,我隻是幫了他一把,他可是要欠我個人情的。至於明亦,讓他看守誅言是給他機會樹立新的目標提高自己,罰他是因為對他身為將士的尊重。”景扶說完,靠進椅背裏閉了閉眼睛。手肘撐著椅子扶手托著腦袋望向山月道:“誅言跑了,你說咱們要不要去追。”


    “你可曾想過,此時天界沒你坐鎮,若是出了什麽亂子怎麽辦?”


    景扶一笑,深褐色的眸子微微一眯。“我若不出來,有些人怎麽敢動。”


    山月望了一眼景扶,隨即垂眸不語。看來,誅言下界遇見戰戈之事並非巧合,而是真的有蹊蹺。景扶故意放走了誅言,便是找理由在下界呆一段時間,好讓天界裏的那個“蹊蹺”有機會露一手。


    “人界我也好久未曾來過了,你倒是比我自在的多。當初咱們兩人應該換一換的,整日在天界被那群人盯著的日子當真是不好過。”景扶靠在椅子裏抱怨,山月不語,挪了挪身子躺回被窩裏。景扶見狀微微瞪大了眼睛,伸手指著山月道:“哎?這可是明亦讓出來給我住的帳篷。”


    山月兀自閉上眼睛並不答話,景扶指著山月的手轉了個彎為她拉了拉被子,隨後出了帳篷去往練兵場。


    遠遠的便聽見將士們響亮的口號聲,景扶垂眼輕輕笑了一下,走至練兵場的入口卻並未進去。製止了守門士兵要行禮的姿勢,道:“去把明亦將軍叫過來一趟,我有些事情要與他說。”


    “是。”士兵領命而去,不多時明亦一身戰袍盔甲走了過來。眉目輪廓堅毅,常年駐守在萬裏荒原麵對著魔界士兵卻並不能因為一腔熱血的憤恨衝上去便與之廝殺,身為一方將領,景扶在明亦眼中讀到了堅忍二字。那是長年累月用鮮血換來的滄桑經歷,在憤怒與沉寂中慢慢堆積成理智與沉著。


    “景扶上神。”明亦走過來行禮,景扶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不必多禮,可否隨我出去走走。”


    明亦點頭,景扶笑著轉身,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營地。


    萬裏荒原的天空是昏黃色的,夕陽西下的時候天空變得像血一樣紅。這裏除了一望無際的荒原掩埋著數不清的屍骨,就隻有用鮮血澆灌的炎玉花,每次廝殺過後都能開遍整個戰場,用一種妖冶的姿態詮釋出戰爭的殘酷與生命的流逝。


    ☆、第十章


    遍地的炎玉花前,景扶負手而立,威風輕輕地吹動他的頭髮與衣擺。隻聽他開口道:“明亦將軍。”


    “屬下愧不敢當,請上神直呼其名就是。”


    景扶淡笑著側過頭望著站在他身側後方的明亦,深褐色的眸子裏是嚴肅又寂靜的神情,那是一種對於守衛者的尊重。“明亦將軍鎮守萬裏荒原近萬年,阻魔界士兵在邊界以外寸步未進。此等功績,尊稱一聲將軍並不為過。”


    “上神謬讚,將魔界爪牙阻擋在邊界以外的並非明亦,而是明亦麾下的數萬將士。這遍野的炎玉花在上,明亦對於上神所言愧不敢當。”視線觸及這遍野如火如荼的炎玉花,明亦不自覺的挺起胸膛放遠了目光。萬裏荒原的夕陽如血,映在他年少卻滄桑的眼眸裏,絢爛如火。


    景扶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將手放下,“每個人都有自己需要去走的路,旁人無法代替也阻擋不了。世間從來都是正邪兩立互相製衡,而為此犧牲的性命卻是真實的殘酷。作為一名戰場上運籌帷幄的將軍,你已經做的很好。但你無需因為他們的逝去而太過傷懷,每個生命的出生與離開不能更改,但他在這世上留下的一切卻是不可替代的。就如同這邊界的防線一樣,有了他們的付出,才有後世之人的安穩。”


    “明亦上戰場之時便對天發誓,有生之年,守邊界固若金湯,令魔界爪牙寸步難行。”明亦此言鏗鏘有力,他似乎能夠回想到自己當初在淩霄殿受封之時,許下這句誓言時的心情。那時候的他,壯誌淩雲,而此時的他一如既往初心不改,隻是被戰爭的殘酷磨練的越發沉穩內斂。


    “明亦將軍確實也將承諾履行的很好,景扶佩服。”


    “較之上神守護三界的重任,明亦鎮守邊界之事不足掛齒。”


    景扶低頭輕輕一笑,“將軍說的哪裏話,景扶並未比將軍多了什麽三頭六臂,三界的安穩也並非我一人之功。今日找將軍前來,是要交給將軍一樣東西。”


    “上神盡管吩咐。”明亦低頭拱手單膝跪地,景扶見狀急忙將他托起。“此事關係重大,所以一定要小心謹慎。誅言逃跑之事,暫時不要上報與天帝知曉。我與山月會前去尋他,找到之後親自送回天界交予天帝處罰。”


    “上神所說的山月可是方才帳中的那位姑娘?”


    景扶點頭,掀唇一笑。“是啊。她是我宮中的仙娥,與我一同下界卻自己跑出去貪玩兒,結果受了些傷。”


    “明亦逾越了,不該多問。”


    景扶擺手,“無妨。”掏出袖中的書信,景扶伸手遞給明亦。明亦雙手接過後,景扶揚手在信封上加了一道封印。“這封信你找親近之人送予清風台上淩仙君,切記,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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