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名要趁早…”


    陸玨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趁著酒意上頭,當下也不再推辭了,對著四周拱拱手笑道:“那陸某就獻醜了…”


    “……”


    一眾舉子聞言下意識的屏住呼吸。


    就連王知府也是目露期待之色的看著他,想看看這能寫出‘古原草送別’的才子能以桂花為題作出什麽樣的詩篇來。


    陸玨想到王知府是以桂花為題,便看了看四周桂花盛放的美景,不多時便已有了主意…


    他沉吟了一會兒,緩緩開口:“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隻香留。”


    “……”


    周邊眾舉人聞言皆是呼吸一滯。


    而王知府見陸玨他吟誦後當即揮毫,將兩句寫下後,目有異色的盯著他,似是期待他接下來的詩句…


    陸玨放目望去,笑道:“何須淺碧輕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


    王知府聞言再次揮毫,待寫完後移開鎮紙,拿著詩篇輕聲吟誦:“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隻香留。何須淺碧輕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待吟誦完後,他是越看越覺得好,越品越有味道,笑道:“妙極,當真妙極!”


    “首句‘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隻香留’隻寥寥十四字,竟就將這三秋桂子的獨特風韻體現的這般形神兼備!妙不可言!”


    “而‘何須淺碧輕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兩句,單是‘何須’二字,便把僅以‘色’美取勝的群花一筆蕩開,當屬第一流!”


    “我觀此詩,像一位秉性溫雅柔和的恬靜淑女,風韻動人…”


    “妙極!妙極!”


    王知府也是科舉入仕的文人,而且也是個喜好詩詞的文人,想到此詩的精妙之處,不禁撫掌稱讚…


    “陸解元,此詩甚合我意!”


    說著他似是想到了什麽,將手中已經晾幹墨跡的書紙疊起直接揣進了自己袖中,笑道:“本官這粗陋筆跡,就不贈你了,我自留之,我自留之~”


    “不妥不妥…”


    陸玨見王知府將墨寶揣進自己袖中,也知他心情大好,當即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王大人好生偏心呀,都給旁人留了墨寶,怎地偏偏到學生這什麽都沒留?”


    “哈哈哈哈哈…”


    王知府聞言樂的開懷大笑,當即擺擺手笑道:“陸解元若是不嫌棄的話,本官再重寫一篇贈你?”


    “那不一樣…”


    陸玨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墊著腳尖看熱鬧的鄭玉恒便嚷嚷著開了口:“人家得贈的可都是王大人手書的原稿呢。”


    他說著聲音頓了頓,又道:“咱們蘇州府上下何人不知王大人清名?王大人可不能厚此薄彼哇。”


    “你這孩子……”


    王知府聞言啼笑皆非的瞪了他一眼,又是惹得旁人開懷大笑。


    而陸玨見狀亦是憋著笑意,故作不認識鄭玉恒之態的打趣道:“王大人,就連這半大孩子都知道您手書的原稿和副稿不一樣,學生又豈能不知?”


    “也罷,也罷…”


    王知府心情本就不錯,得此佳作後更是如此,雖知陸玨與那半大孩子都是玩笑之言,但他畢竟身份擺在這,也確實不好厚此薄彼。


    他似是想到了什麽,自腰間解下一塊鵝卵石般的棕色配飾,隨手拋到陸玨手中…


    那配飾約莫雞蛋大小,遠看像是塊有裂紋的寶石似的,細看才發現竟是個小龜殼,而且每片龜甲上還都刻有稀奇古怪的圖樣。


    許是因為被人盤多了,龜殼表麵油光蹭亮的,摸起來也沒有半分麻麻賴賴之感。


    見陸玨神色不解,王知府笑著解釋道:“此物乃本官當年殿試二甲後一位師長所贈,說原是我大岐國師把玩之物。”


    “雖不見得是真的,但當個配飾戴在身上,也確有幾分靜心凝神之效。”


    “如今便贈與你了…”


    “……”


    陸玨聞言手一抖,緊忙便要將手中的配飾還回去,正色道:“學生方才隻是玩笑之言,怎敢受王大人如此重禮?”


    他是知道的,師長所贈之物必然蘊含深意,而且‘大岐國師把玩之物’這點也太嚇人了些。


    大岐立國至今已有近三百年,可岐史上能被尊為‘國師’的卻隻有一人!


    相傳,那位國師有經天緯地之才,呼風喚雨之術,神鬼莫測之能,岐太祖還未發家之時,便與之相交莫逆,甚至岐國能得以建立,都是他們二人商討出的結果。


    其功勳之卓著,遠非‘封侯拜相’這幾個字所能概括的,故岐太祖立國定典之後,將其尊為國師。


    一國之師!


    在其壽終後,大岐延續祖製,雖還有國師之位,卻從未冊封過第二位國師。


    這小龜殼若真是當年大岐國師把玩之物,至今也得有近三百年曆史了,不管是其意義還是其價值,都遠非尋常之物能比擬的。


    “什麽重禮不重禮的…”


    王知府見狀隻笑著擺擺手,不以為意的說道:“這東西本官平日裏當個玉佩掛在腰上,無甚特殊之處,也算不得什麽重禮。”


    見陸玨還想說什麽,他故作不悅的又道:“你陸玨此番高中江南道解元,為我蘇州府長臉,本就該有賞賜,何須推辭?”


    “……”


    陸玨知道,文人之間常常會互贈玉佩、腰帶之類的配飾以示關係要好;而師長之類長輩贈以玉佩、腰帶則表示對後輩的看重…


    若是不收,反倒惱人。


    念及此,他也不再推辭,當即行晚輩禮應道:“長者賜,不敢辭,學生就厚顏收此重禮了。”


    周邊一眾舉子見狀不免有些吃味,與王知府親贈的配飾相比,他們頓時就感覺手裏的墨寶不香了……


    “嗬嗬嗬,行了行了。”


    王知府不以為意的擺擺手,隨即似有所指的笑問道:“你方才所作詩篇,可曾想好詩名?”


    “學生即興所作,還未想好詩名…”


    陸玨聞言哪還不知其意?當即笑應道:“學生才疏學淺,偶得此作已是心力交瘁,還望大人幫忙想個詩名。”


    “好好好……”


    王知府見他這般上道亦是撫須而笑,說道:“自古以來,詠梅詠菊者甚多,唯獨少見這詠桂花者……”


    他聲音頓了頓,似是在琢磨著什麽。


    而陸玨見狀亦是失笑,暗想這位王大人真是有趣,詠桂花就詠桂花唄,還故意琢磨這麽久。


    “有了!”


    王知府眼睛一亮的似是想到了詩名,老臉微燙的說道:“依本官之見,陸解元這篇佳作不若就叫‘九月三十日鄉試宴贈王東新以詠桂’!”


    “啊?”


    陸玨聞言茫然的眨眨眼睛,卻突然明白了前世詩仙詩聖們以‘贈某某什麽什麽’為名的詩篇是怎麽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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