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做不到的!”下界司命在黑暗頻帶上說,“他承認了*—弗洛斯特,你是我的了!立即到我這裏來!”


    “等等,”上界司命說,“備份係統,你和我也有過協定。我還沒有完成對弗洛斯特的盤問。”


    那批黑色機器沒有動。


    “太什麽?”上界司命問弗洛斯特。


    “太亮,”弗洛斯特說,“太吵,太臭。無法度量一一全是混亂的數據一一感知也不準確一一還有——”


    “還有什麽?”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可是——這是做不到的。我失敗了,我認輸了。”


    “他承認了。”下界司命說。


    “人剛才用的詞是什麽?”上界司命說。


    “‘我害怕。’”莫德爾說。


    “隻有人才會害怕。”上界司命說。


    “你的意思是,弗洛斯特實際上成功了,但卻不肯承認,因為他害怕他的人性?”


    “我還不得而知,備份係統。”


    “一台機器能夠把自己來個徹底轉變,成為它的反麵——人嗎?”上界司命問弗洛斯特。


    “不能。”弗洛斯特說,“不可能做到。什麽都實現不了,但什麽都無關緊要了。重建無關緊要,維護無關緊要,地球、我、你,一切的一切,全都無關緊要。”


    這時,同樣讀過人留下的全部書籍的貝塔機插話了:


    “除人之外,還有什麽事物能夠感到絕望?”貝塔問道。


    “把他帶到我這裏來。”下界司命說。


    人類製造廠裏,沒有任何動靜。


    “把他帶到我這裏來!”


    什麽都沒發生。


    “莫德爾,出了什麽事?”


    “什麽都沒有,主人。機器們不肯動弗洛斯特。”


    “弗洛斯特不是人,他不可能是!”


    莫德爾沒有猶豫。


    “他通過人的嘴唇對我說話,他知道恐懼、知道絕望——這些情緒都是不可度量的。弗洛斯特是人。”


    “他現在受了誕生損傷,出現退縮情緒。”貝塔說,“把他聯上神經恢復係統,直到他恢復過來為止。”


    “不,”弗洛斯特說,“別這麽對我!我不是人!”


    “快!”貝塔說。


    “如果他確實是人,”下界司命說,“我們不能違背他剛剛下達的指令。”


    “如果他是人,你必須這麽做,因為你必須保護他的生命,讓這個生命留在他的軀體裏。”


    “可是,弗洛斯特真的是人嗎?”下界司命問。


    “我不知道。”上界司命說。


    “可能——”


    “……我是那台古代的礦石粉碎機,”它開始廣播,同時哐當哐當向這裏駛來,“聽我說完我的故事。我不是故意的,但我來不及停止我的碎石組件的動作——”


    “走開!”弗洛斯特說,“挖你的礦石去吧!”


    它停下了。


    然後,經過指令發出到指令完成之間的滯後,它張開它的碎石組件,將裏麵的東西放到地下,轉過身,哐當哐當開走了。


    “埋葬這些骸骨,”上界司命下達指示,“葬於最近的墓地。棺材規格如下——”


    “弗洛斯特是人。”莫德爾說。


    “我們必須保護他的生命,讓這個生命留在他的軀體裏。”下界司命說。


    “將他聯上神經恢復係統。”上界司命下令。


    “我知道怎麽操作。”莫德爾打開機器。


    “住手!”弗洛斯特說,“你們難道連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嗎?”


    “沒有,”莫德爾說,“我隻知道可度量的事物。”


    “……和職責。”他補充道,扶起開始在地板上抽搐的人。


    六個月裏,弗洛斯特住在人類製造廠,學習走路、說話,學習自己穿衣吃飯,學習看、聽、嗅、感覺。他不再像從前的他那樣,一眼就能度量外界事物。


    有一天,下界司命和上界司命對他說話。交流必須通過莫德爾,因為他不像從前那樣,毋須協助就能進行交流。


    “弗洛斯特,”上界司命說,“一年又一年,這個問題始終沒有解決。誰才是地球的合法統治者,下界司命還是我?”


    弗洛斯特笑了。


    “你們都是,又都不是。”他慢慢說道。


    “但是,這怎麽可能?誰是正確的?誰是錯誤的?”


    “你們都是正確的,又都是錯誤的。”弗洛斯特說,“其中妙諦,惟人能解。聽著我下麵的話:這是給你們的新指令。


    “你們倆誰也不能破壞對方的工作,你們共同承擔起地球上的重建和維護工作。你,上界司命,我把我過去的工作交給你。你現在是北半球的統治者——向你致敬!而你,下界司命,你現在是南半球的統治者——向你致敬!像貝塔和我從前所做的那樣,管理好自己的半球,這樣才能讓我滿意。合作,而不是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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