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等等,這一通發言,如金玉擲地,鏗鏘有聲。季工作組本人自然也在鄢崮村人的心 目中變得更加高大,更加順眼了。甚至連同他那張窄臉和跛腳也被人們羨慕起來,似乎這更 使他不同凡俗,氣勢錚然。


    《騷土》第四章(1)


    立刻註冊新浪免費郵箱,激活1g空間放羊娃意外得天賜之福窮秀才夢悟了亂世之機你道這季工作組何許人也?季世虎,小名虎娃,葛家莊人。幼時放羊於西溝峁上。一日 晌午,見一位背褡褳的漢子從溝底緩慢上來,到附近崖下,一個踉蹌,隨即臥下。這季工作組那時尚是手腳靈便的兒童,跑下去,立在一旁觀看。但見此人眼窩實合,喘氣不勻。一看 便知他是因為餓,才倒地在此。


    也許是季工作組命裏該有神人救助,他竟是奇之又奇地取出自己的半塊玉米饃,給那漢 子塞到手裏。漢子一見吃的,立刻是一把抓住,三口兩口咽了下去。又遞給他自個兒帶的水 葫蘆。那人接過,掀開蓋子抿了幾口,還給他。片刻工夫,漢子緩過神,將他是上上下下打 量一遍,問他生辰八字,他一一稟復。了解過了,那人抻出指頭一掐一算,這方有板有眼地 說了起來∶“好娃哩,你天門上有顆魁星,地坎上有條禍溝。這一輩子你是因禍得福,又因 福跌禍。但福不能無緣而賜,禍不會無故而降。按你眼下的年齡推算,再過一十八年,你的 禍溝溢滿,魁星隱蔽,當有滅頂之災。今日遇我,合該你娃有福。我予你將禍溝疏通,天門 擺正,成年之後官至七品,應受當朝百石俸祿。今生即有大難,也不至於殃及性命了。”說 著,喚他就地平展展躺好,在他身上臉上,指手畫腳地撫弄一番。完畢,那漢子哈哈一笑, 說道∶“好娃,你我今日也是緣分,數年之後,你我還會有一遇。”說罷,頭也不回,朝著 東邊的那條小土路,飄然去了。


    這漢子說的果然有些神通。一十八年之後,季工作組在抗美援朝戰場上,一架美國飛機 扔了炸彈下來,同戰壕的三個同誌都一命歸西了,而他除傷殘一隻腳外,其他都完好著回來 。先是當農機站的副站長,後來在鄢崮村搞了一年的運動。回到縣上不幾天,便當選為縣革 委會主任。你說,這不是官至七品又是什麽?半個玉米饃饃換了個七品縣官,誰說不是天大 的奇事?


    說起來季工作組乃是一介武夫,在外多年,也習慣這種孤旅生活。晚上於大隊部的土炕 上睡,有根盈一班青年伺候,燒炕打水,總算過得去。一日下午,外麵下起小雪,季工作組 獨自坐在窯裏歪著個頭髮呆。正在這時,突然聽到窯外頭有異常響動。回頭一看,隻見是一 位白淨麵皮的婦女探頭探腦。季工作組立刻驚覺,問是誰氏。那女人怯生生進來,屁股掛著 炕沿坐了。季工作組歪著頭瞧她,心想,好個水亮的婆娘。這裏有詩說她∶孱孱娜娜身兒,白白嫩嫩手兒;慢說楊柳不禁風,由你放長絲兒。


    幹幹淨淨襖兒,妖妖鬱鬱神兒;一任鬚眉無英男,勾魂攝魄精兒。


    看到這裏,季工作組溫和地問她∶“你是誰家的?我咋沒見過你?” 那女人莞爾一笑, 說∶“我屋在村西,我男人姓張,叫富堂。大前天的晚飯時節,我看著你和一撥人從我門前 頭說說話話地走過去。這前日,我回我羊甫河,和我姨家的女婿說話。說來說去,原來你是 我姨家的外甥。”季工作組問∶“你姨家在哪達?” 富堂女人說∶“在齊家河。說起來咱還 是表親關係。那女婿娃將你的好處說了一笸籮。說你做碎娃時,就顯出與眾不同。說你帶著 一班碎娃,在廟裏頭如何談玄,如何言說,生來就有為官之相。”


    季工作組思索了片刻,回過臉,望著窯頂。又低頭,見她一隻白嫩的手指摳著炕頭的席 篾子,其相甚消閑無聊。想起葉支書匯報工作時說的,這村裏有幾個婆娘,從不正正規規下 地幹活。看她麵情模樣,似乎就這一類人。遂詐她道:“聽群眾反映,你一年四季很少參加 集體勞動。”女人一聽這話,揚起頭來,登時眼睛紅了,憤然說道∶“人都胡傳,他們咋就 曉得我一年四季不參加勞動?要不是這鬼病纏著我,我自己不願意參加勞動拿工分,是嫌工 分咬手咋哩! ”季工作組平靜地問∶“啥病?” 女人背過臉,看著牆上的毛主席像說∶“類 風濕心髒病。請了一串串的醫生,中藥吃了幾笸籮,就是沒有個見好的趨勢。”季工作組說 ∶“毛主席關於病這東西有非常精確的論述,他說,病這東西全在乎個心勁。心勁散了,即 就是吃的人參,也不見得能有什麽起色。另一個方子,是要靠運動。一運動, 血脈一活通, 病自然就消除了。”女人點點頭,說∶“這話在理。而我這病是怪病,但見運動,越發沉重 。不運動人還好一些。因此上就這樣一天天往前磨日子混時光,過一天是一天。”季工作組 也不批評她,竟問∶“你來啥事?”


    女人這方說道∶“昨黑裏我娃他大說起你,說你如何的精明,如何的本事、如何的口才 。我說你還是自家屋的親戚,娃他大起初竟不信,說咱祖宗墳頭上就沒乃風水,哪有這麽大 的官官做親戚。我後來給他細細比方一說,他才有些信了,但還不確實。我說你試看,人來 便知。娃他大說,既是自家屋的親戚,那就連同自家人一樣。你忙拾掇一下,叫到屋裏來, 吃頓飯,也是咱的一片心意。我說,人家季工作組是國家幹部,不知會不會嫌棄咱屋這窮堂 灶舍的。娃他大說,這你放心,季工作組最是體貼貧苦。我說我明個去請,這不,今日個給 你說來了。”季工作組說∶“嫌棄倒不會嫌棄,隻要是貧下中農家庭,都可以去,沒有說厚 此薄彼的。但政策在那裏放著,一再要求六親不認。不過,像你說的這情況,吃頓飯,拉拉 家常,自是人之常情。”富堂女人抬臉一笑,說∶“那好,今黑我收拾徹業(齊備),到時候 叫娃他大再來請你過去。”季工作組點頭應允,一雙眼睛盯著那婆娘,看著她立起,走出了 門,抬高嗓門補充一句道∶“我不送了。”女人外頭回話說∶“不送不送。”季工作組心想 :這真是,貧居鬧市無人問,富住深山有遠親。天黑時自不必說,一位提著煙鍋的老漢走進 大隊部院子,負責治安保衛的民兵攔住盤問,說是請季工作組去吃飯。季工作組正和葉支書 一班人開會,聽到民兵匯報,便對葉支書說∶“今黑甭派飯了,我有地方吃了。今早上才曉 得你村西頭的富堂,是我的表姐夫。人家一再相請,難為不過,今黑到他家裏吃飯。”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騷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老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老村並收藏騷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