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閃電貂血


    第二日,朱文琅與麗娜便要啟程北上回川了,同行的還有麗娜的父親阿木旺,一來阿木旺回他自己的青石寨,也是麗娜的家,二來五毒教總壇便在阿木旺的地盤上,距離青石寨不到百裏的深山之中。


    自然,還有一些寨中的青壯相隨,乃是阿木旺一道帶來昆明的,自然認得麗娜,有幾個還是麗娜小時候的玩伴,但此時卻明顯對麗娜顯得有些陌生,麗娜自入五毒教後便在寨中待得少,許多年沒見了,另外,這些人也看到了雲南全省最大的官,朝廷西平侯沐英對麗娜都是親親熱熱客客氣氣的,一口一個“麗娜妹子”地叫著,麗娜旁邊更是站著一位什麽“朝廷欽差”,已經明顯與他們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了,心中便生出許多敬畏之感,不敢過分親近,哪怕麗娜仍舊像小時候一般叫他們“哥哥”,也隻是有些怯生生的不太敢答應。


    阿木旺自然不會理會這些,在他心目中,隻怕是也覺得寨中的這些小夥子已經配不上女兒,自己的寶貝閨女接觸的,本就應該是像沐英、朱文琅這類朝廷貴人一般。


    嵩盟州距離昆明城也不過百餘裏,騎馬也就兩個時辰便到了阿木旺的青石寨。


    早就有個同行的寨中小夥提前趕回寨裏通知,因此等朱文琅一行到青石寨的時候,幾乎整個寨子的人都出來迎了,為首的便是阿木旺的夫人,麗娜的母親雅娜。


    麗娜遠遠見著母親,便已開心地遠遠大叫“阿媽”,再催馬快跑一段,還差著五六丈遠的時候便從馬上飛身而起,直撲母親的懷抱,嘴裏還是不住地叫著“阿媽”,被母親一把摟住。


    雅娜是個慈祥的中年婦女,穿著藏青色的民族服飾,衣角袖口還繡著花邊,抱著許久不見的女兒臉上笑開了花。


    當晚,寨子裏便舉行了篝火會,在寨中廣場上,一堆的大火雄雄燃起,寨中族人不分男女,不分老幼,手拉著手圍著篝火唱著歌跳著舞。


    這種篝火會本就是寨中年輕族人們互相交往,甚至於尋找意中人,與意中人互訴衷腸的機會,許多與麗娜差不多年紀的少女們也是穿梭在人群之中,時不時與自己看中的情郎哥哥說著話,臉上洋溢著快樂幸福的笑容。


    雖說麗娜乃是青石寨中的一枝花,但卻沒有年輕的族人小夥過來想要吸引麗娜的注意,麗娜拉著朱文琅並肩坐在火堆前,拍著手與大夥一起唱著山歌,沉浸在一片歡樂之中。


    朱文琅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南方民族的篝火會,十分新奇,但他畢竟就是一個不喜拘束的猴兒性子,這種場合實在是深得我心,看著篝火會上載歌載舞的族人們,他也明白了為何麗娜會有如此開朗活潑的性格,實在是這種氛圍十分能夠開放天性。


    阿木旺為了女兒也是拚了,從家中拿了不少東西出來,他本就是嵩盟州這一帶的土司,家中自然算是富裕的,號召力也大,貢獻了不少豬羊美酒出來,與族人共樂,更是令整個寨中十分熱鬧,連周邊的幾個小土司也邀請過來作客了。


    估計以阿木旺的小心思,也是為了向周邊的土司們顯示閨女被“欽差大人”看中,自己背後有了很大的靠山。對於這一點,朱文琅是絲毫想不到的,因為在他心目中,根本沒把自己當成什麽大人物。麗娜單純,更是不會往那方麵想,隻是時不時地嘴裏叫著“文琅哥哥”,然後哈哈大笑地將插了一大塊羊肉的竹簽直朝朱文琅的嘴裏塞去。


    篝火會直鬧到大半夜才結束。


    第二日一早,便在滿寨子的清脆鳥鳴聲中,朱文琅便已經被興衝衝衝進他房裏的麗娜拉起:“快起了快起了,文琅哥哥,今天去看師姐去!快起啦快起~~啦。”


    “行行行,我起我起,你先出去,我換衣服。”朱文琅拿她沒辦法,直討饒道。


    “你快點哈。”麗娜聞言便轉身出門,返身將門關上的時候還在叫:“快點哈。”


    ++++++++


    五毒教總壇,麗娜的二師姐,五毒教教主何蘭花的身體並不好,看起來沒什麽血色,明顯有些虛弱。


    “你三師兄去中原找你去了,算算時間,你們應該正好在來雲南的路上,估計是錯過去了。”何蘭花拉著麗娜的手,柔聲道。


    “呀。”麗娜望向朱文琅:“文琅哥哥,興許那次我看到的,真的就是三師兄。我們還以為三師兄不可能不在總壇呢,還以為看錯了,也沒回頭去找。”麗娜懊惱道。


    “沒事,他找不到你就會回來的。”何蘭花微微一笑:“麗娜,你說你們在西安遇上了梅罕?你都和她說了吧?她肯回來嗎?”


    “嗯,你跟我說的話,我都告訴大師姐了。”麗娜重重點頭:“不過大師姐說,她要幫我和文琅哥哥的忙,回天一盟給我們打探消息,過段時間再回來。”


    “梅罕願意回來就好。”何蘭花似乎鬆了口氣,卻有些意誌消沉:“就是怕她回來得太晚,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長時間,唉。”


    “何教主,恕我冒昧問一下,你的身體,到底是出現什麽問題?如此嚴重?”旁邊的朱文琅插言道。


    朱文琅這次就是以麗娜在中原的朋友的身份,陪著麗娜回五毒教總壇看望何蘭花,朱文琅又事先叮囑了一下麗娜,因此也就十分簡略地介紹了一下自己,比如說自己是京師來的,有個天一盟的案子要查,天一盟在武林之中要對各派不利,梅罕目前便在天一盟中……等等之類,叮囑她不要透露自己與朝廷有何關聯,更不要提什麽欽差的身份。朱文琅知道雲南這邊關係複雜,怕五毒教又和朝廷有什麽恩怨之類。


    麗娜雖並不明白朱文琅為何如此,但終也是點點頭,並不去多說。


    “唉,就是家中祖輩傳下來的老毛病,許多先輩都得過這種病,乃是一種體內先天的毒素……”何蘭花含糊道。


    “沒有辦法治嗎?”


    “祖輩也想過辦法,還找到了一味藥,若是藥性吸收得好,能穩下來,但這種藥的藥性卻是極難吸收。”何蘭花搖了搖頭。


    “什麽樣的藥?這麽難吸收?”朱文琅奇道。他隻聽過說有病找不到對症的藥的,卻從沒聽說過能找到藥,卻沒辦法吸收的:“是不是需要什麽特殊的藥引子?”


    “不是,藥倒是平常,雖不常見,卻也並不難找,也無需什麽藥引。主要是要對那味藥進行煉化,煉化後才可吸收,否則便是一味毒藥。”


    “以毒攻毒?是種什麽藥?如何煉化?”朱文琅覺得新奇,他的認知之中,治病的藥,無非便是些草藥,有些草藥十分珍稀,比如幾百年的人參,天山雪蓮之類,無非就是直接吃,或弄成藥丸,或是煎成湯藥的,卻從未聽說過這些藥還需要怎麽煉化才能用的。


    “是雲南這邊山中特有的一種閃電貂,這種閃電貂的貂血有毒,可以正好克製這病的毒素,但不能直接服用,否則立時中毒身亡,隻能用內力將其煉化,化為熱力送入體內。”見朱文琅問得細,何蘭花似乎有些不耐煩,但想到是麗娜帶來的朋友,也隻好耐心地解釋幾句。


    “哦,用內力煉化?十分難煉化嗎?”朱文琅確實覺得好奇,又問道。


    他性子隨意,再說又是到了麗娜的師門,和到“家”也差不多,倒也沒覺得如此問會有多唐突。


    “嗯,需要十分精深的內力,我五毒教長於用毒用蠱,確實無人能有這般深厚的內力……”何蘭花實是有些不想繼續說,轉了話題,對麗娜道:“麗娜,既是知道梅罕在那什麽天一盟中,這次你還得再跑一趟,催她趕緊回雲南,接任教主之位才好,不能再拖了。”


    “哦,好,教主,這次我和文琅哥哥再回四川,就催著大師姐早點回來。”麗娜看著何蘭花日漸消瘦的麵容,實是有些難受。


    “朱少俠,也歡迎你來五毒教作客。隻是我身子不便,每日須得靜坐練功,無法久陪,實在是多有失禮。就讓麗娜代我陪你四處走走,我這五毒教,風景還是十分不錯的。”何蘭花明顯有些強撐著精神的疲累,轉頭對朱文琅道。她畢竟任五毒教教主多年,雖是重病之中,言語中卻仍是有一股淡淡的威嚴。


    “既是如此,朱某不多打擾教主。”朱文琅連忙站起身來拱手道:“教主無須客氣,多保重身體才好,朱某隻是陪麗娜回教裏一趟,明日便要啟程回轉成都府,便不多叨擾教主了。”


    “實是十分抱歉,就請麗娜陪朱少俠再轉轉,本教主便不多陪了,明日便祝朱少俠一路順風吧。”何蘭花也站起身來。


    聽她這意思,明日朱文琅兩人要啟程出發,她可能都不會再出麵了,想來她的病情確實十分沉重。


    “師姐~~~”麗娜有些不舍。


    “去吧,麗娜,乖,朱少俠是客,陪他四處轉轉。”何蘭花一對麗娜說話,話語便會習慣性地柔和,顯是對麗娜這個小師妹十分疼愛。


    麗娜看著何蘭花的身體不好,顯然也沒有多少玩的興致,嘟著嘴帶著朱文琅回到教中的客房,一進屋便撲到朱文琅懷中,哭道:“文琅哥哥,教主……師姐好可憐,我聽說……我聽說她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朱文琅將麗娜推開一些,扶著她的肩膀:“麗娜,剛才你師姐說是有什麽藥有用,但需要用內力化開,你們五毒教中沒有內力高手,要不要……要不要我試試,看看行不行?看能不能幫到你師姐?”


    麗娜眼睛一亮:“對啊,我怎麽沒想到?你的內功挺好的……我去和師姐說!”說罷便要轉身跑出去找何蘭花。


    “等會等會。”朱文琅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都不知道行不行,你先別和你師姐說,咱們先試試……這樣,你先悄悄打聽一下,要怎麽用內力煉化,最好能夠把那什麽貂的血……那藥,拿一點點過來,我先試試看行不行……”


    “哎,我知道閃電貂養在哪,我去取血……”麗娜用力點點頭,轉身往外跑。


    “別忘了問問,怎麽用內力煉化。”朱文琅在後邊提醒。


    “我知道……”麗娜興奮之下,早就跑遠了。


    ++++++++


    五毒教客房之中,油燈之下,朱文琅在床上盤膝而坐,雙手合什,兩掌之中夾著一滴鮮血,正是麗娜弄過來的那種閃電貂的血。


    朱文琅緩緩催動周天養生篇內功,按照麗娜所說的,用掌中微微的熱力去消融血中的藥力,緩緩吸納,待那藥力吸納得差不多時,已覺掌心之中一團火熱,似乎握住一塊熱呼呼的炭火,然後鬆開雙掌,將手掌攤開,平放在桌上,再逆運內力,將滾燙的藥力緩緩吐出,壓進桌麵之中。


    好一會,朱文琅微微鬆了口氣,卸去內力,去看那張桌子。


    隻見略顯陳舊的桌麵上,有一團紅豔豔的血斑,似乎已滲入木紋之中,怎麽擦也擦不掉,便如長在那桌中一般。


    “成了嗎?”坐在旁邊的麗娜滿臉希冀地望著朱文琅,又看了看桌子,又抬頭看著朱文琅的臉。


    “應該……應該差不多吧?”朱文琅也沒把握。


    方才他運起內力煉化這貂血也十分小心,畢竟這閃電貂血有毒,一方麵要將其血中的毒煉化到掌中,另一方麵又得防著掌中的貂毒沿著手臂進入體內,其中分寸十分難以把握。


    此一番也真個是歪打正著,一來朱文琅從小修習周天養生篇內功,底子打得十分結實,已入一流高手之境,若是僅論內力深淺,何蘭花身為五毒教教主,與他相比也頗有不如。二來更是因為朱文琅所修習的周天養生篇內功屬於道家先天功法,固本培元,於陰陽之道圓轉如意,十分中正平和,正好可煉化這閃電貂血,若是那種偏陰偏陽的內功心法,譬如張無忌所習的九陽神功,玄冥二老的那種玄冥神掌的寒陰掌力,都會催化這貂血之毒,不但失去了藥性,更是毒上加毒,非得被煉成天下奇毒不可。


    不過隻是憑著麗娜打聽來的辦法,朱文琅也隻能慢慢摸索試著煉化,若是真的有效,那有了這一次的經驗,後邊再煉便可順利和快速許多。


    “太好了……我找教主……我找師姐去!”麗娜說著便朝門外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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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少俠真的……真的煉化了閃電貂血?”何蘭花又驚又喜,一下站了起來。


    她的病本身便是因為體內有一種先天帶的毒素,也算是一種胎裏毒,這種毒素會使體內的血液逐漸稀釋,最終稀釋到一定程度之時,已無法滿足身體的需要,進而導致急速衰老,抵抗力極弱,哪怕是一點小小的病,或者傷口,便會成為難以救治的絕症。


    這乃是一種家族的遺傳病症,她的祖輩之中,都有先輩得過這種病死去,有些人死時還不滿三十歲,看起來卻像是六十歲一般。


    何蘭花拜入五毒教上代教主阿麗姆門下,修習五毒教的武功,抵抗力比尋常人強了許多,到了三十來歲也沒見發作,還以為自己並未遺傳先祖的這種胎裏毒。誰知幾年之前,何蘭花卻發現自己同樣開始發病,開始的時候身子酸軟無力,然後便是掉頭發,皮膚逐漸粗糙老化,變化十分明顯。也幸得她修習內功,比之普通人發病時間晚,惡化起來也慢得多,但卻是無力阻止病情的惡化。


    先祖對於這種病留有詳細的記載,同樣記載著雲南這邊有一種閃電貂,這種閃電貂的血中之毒與胎毒相生相克,有比較好的克製作用,若是使用得當,以毒攻毒,便可完全壓製住體內的毒素,再不複發,哪怕是不能完全壓製住胎毒,也可大大緩解病情,得病之人比之平常人的壽命也不過略短而已,而不會像她現在這般快速惡化。


    先祖的記載中,對於如何煉化這種閃電貂血也有詳細的記載,便是要用內力將血煉化,然後逼入體內經脈,令貂血之毒與胎毒中和。隻是這種辦法,須得有十分強的內力,否則貂血極難煉化,先祖之中也僅有一人用這個辦法徹底治好了這種病。


    可是,哪怕何蘭花自己乃是五毒教教主,但也隻是精於用毒用蠱,對於內功修為一道,也是力有未逮,並不擅長,拚盡全力,也須得三日才能煉化一滴貂血,而在這三日之中,因為強運內力,反而會令身體大為折損,容易導致病情惡化,這一滴的閃電貂血的藥力根本補不回來,因此也是無法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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