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腳剛跨出尤府,後腳敖棠的爪子已經抓緊他的衣角,笑嘻嘻道:“恩公這是去哪兒,也帶上小王我一起。”


    吳秦哼哼道:“我這是要同閻王喝酒敘舊,帶你去不大好吧。”


    敖棠皺眉,有點摸不準吳秦這話的意思:“我怎麽了,我又不會妨礙恩公您辦事,再說了,你若是真要去喝酒,我在您身旁也好有個照應啊。”


    吳秦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種,繼續跟著敖棠哼哼道:“還是算了吧,免得把誰給灌醉了第二天醒來卻說甚麽都不記得了,你若是真的酒後失德對我作了甚麽,我找誰說討說法兒去?”


    敖棠聽他這話,隱約覺著吳秦在跟他慪氣,雖說他也不曉得吳秦到底跟他慪的甚麽氣,實則打今早起,吳秦就一副誰欠了他債的模樣,說話也比平常冰冷上幾分,活像每個月總有那麽些日子,他阿娘沖阿爹無理取鬧發脾氣,由於太像了,敖棠後來琢磨,估計二者的性質應該差不多,所以也就笑嘻嘻討好他道:“恩公言重了,小王我的酒品還是不錯的,雖說沒到千杯不倒那份兒上,可多少也能幫襯著喝點的。”


    “你酒品不錯?誰說的?”吳秦住腳,轉身看向敖棠。


    “我說的……”


    “你誰啊?”


    “我……我……”


    “你,你?”


    “恩公……不要這樣嘛。”


    “離我遠點兒!”


    吳秦一聲吼,嚇得敖棠忙後退幾步,


    最終,大清早的這場談話,以吳秦的訓斥以及挖苦結束,敖棠終究還是死拽著他恩公的衣角,在他給尤府施下仙障後,一塊去了冥府。


    ☆、第十五回 敖棠飯後吐真言


    冥府的閻王爺在三界是出了名的熱情好客,但凡能來他閻王殿的,甭管是甚麽天上的水裏的陸地的,先被他拉過去喝幾杯再說,待酒過三巡桌上醉得一片東倒西歪,再同他切入此番前來的正題,當然那會兒子甚麽正題歪題全都拋諸腦後了,早就拉著閻王爺開始手舞足蹈起來,運氣好的還能踉踉蹌蹌走回去,運氣不好的,就在桌肚底下將就一晚吧。


    閻王爺便是吳秦的這麽一個朋友,而同他喝酒,吳秦的下場往往是後者。


    過往慘痛的經驗告訴吳秦,日後能不下冥府就不下冥府,萬一實在捱不住要下去辦事,也一定要先開口講明白辦甚麽事,到時候在喝得酩酊大醉也就不至於誤事了。


    可此回,吳秦覺得這事兒辦不辦其實不打緊。就沖方才在尤府,尤卿跟敖棠那親熱勁兒,吳秦就覺得很有必要在冥府醉上個三天三夜,再去管這檔子破事兒。


    “恩公,去地府可還會看到白無常麽?”敖棠念及當初在終南山得竹林裏,吳秦曾口口聲聲恐嚇說要把他送去見白無常,因此敖棠對這事兒是有陰影的。


    “不會,你當人家黑白無常都跟你似的天天玩兒是吧。”吳秦這廂挖苦他道。


    敖棠拽住吳秦衣角,不高興地癟下嘴巴。這傢夥從今兒大早開始就不對勁,可敖棠就是不明白吳秦到底在別扭個甚麽,是他早上吃得太多了?不可能吧,早上他也就吃了三碗陽春麵三屜湯包,比昨兒還少了一屜呢,這傢夥總不至於小氣成這個樣子吧。


    敖棠這麽想著,情不自禁將爪子使勁在吳秦的白衣上蹭啊蹭,直到留下一個完美的爪印,這才又重新樂嗬起來。


    “恩公吶,你若是真和閻王爺是舊相識,那就別喝酒了,直接要他把司命簿交給你不就行了嘛。”


    “為甚麽?憑甚麽?你要他給你司命簿他就給你?你當他這個閻王爺是當著玩的?”吳秦不依不饒,惹得敖棠又伸出另一隻髒爪子,在他衣裳上蹭得不亦樂乎。


    “可眼下幫侯爺成仙要緊,咱們還是抓緊點時間,否則太上老君真找到咱們,到時候就不好說了。”


    敖棠說完,吳秦就止步,一個轉身沖他道:“太上老君來了和我有關係麽?是你踢翻了他的爐子又不是我吳秦,我吳秦從頭到尾跟這件事有關係麽?”


    敖棠皺眉將他望著,突然靈光一閃對吳秦說道:“我知道了,恩公,你不是不吃醋了?早上我同侯爺說話的時候,就見你站在外頭一副不樂意的樣子……”見吳秦抽出扇子不懷好意地在掌心敲啊敲,敖棠很適時地閉上了嘴巴。


    “我吃醋,笑話,天大的笑話!”這廂吳秦沖敖棠吼著,後頭冥府的大門打開,一股陰森之氣席捲而來,登時吹得門外的吳秦和敖棠一陣戰慄。


    手執兵器的鬼卒站在兩道,吳秦拎著頻頻朝後縮的敖棠先走過了座石板橋,橋下寒水波濤,陰氣騰繞唬得敖棠雙腿發軟,索性任由吳秦拎著白玉帶大步朝前走去。後頭不知從何處出來了位青麵獠牙鬼使,一路帶領他們又走過一處悲聲震天哭喊不絕的四周。


    “恩公,這是哪兒啊……”敖棠死死抱住吳秦身子,瑟瑟發抖。


    “十八層地獄。”吳秦說得平靜,敖棠聽得膽戰心驚,但聽得前頭濃霧翻滾,不登時一位位身著黑袍冠服的男子正一手執筆,一手撐頭,坐在案前……打起瞌睡來。


    青麵獠牙鬼使覺得十分過意不去,忙跑去閻王跟前,小聲喊了幾句:“閻王爺,快別睡了,趕緊起來吧。”一陣死寂過後,吳秦和敖棠甚至可以聽見他均勻的鼾聲。


    最終,鬼使別無他法隻好使出殺手鐧,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夫人來了。”


    “誰!誰來了!我沒睡啊……我甚麽都沒睡啊!”閻王猛地抬頭,不小心打翻手邊的墨,看見麵前站著的吳秦,還有他右手邊紅通通的玩意兒,這才恢復清醒道,“老吳啊,可是你來了?我沒在做夢吧!”


    空氣中瀰漫著一絲尷尬的氣息,吳秦努力從臉上擠出點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回他道:“是啊,我來了。”


    “哎呀媽呀老吳,這都多久沒見到你了。”閻王一腳蹬上桌麵,跳將下來再一把摟住吳秦的肩膀,“你……瘦了啊。”


    吳秦將他的手從肩膀上使勁掰扯下來,指向身旁的敖棠道:“這是南海龍王家的兒子,敖棠。”


    閻王爺登時伸手握住敖棠的爪子,使勁在空中這麽來回劇烈搖晃著,伴隨他慷慨激昂的語調:“大名鼎鼎的南海小龍王啊,久仰久仰,小王我有個小名兒,叫作瓜瓜,小龍王若是不嫌棄,也這麽叫我吧。”


    “什麽瓜瓜?”敖棠不解,望向身旁的吳秦。


    “他的小名兒,叫瓜瓜。”吳秦小聲湊到敖棠耳邊提醒,沒想到敖棠聽完就忍不住開始咯咯笑,“瓜瓜哈哈哈……還有這名兒哈哈哈……”


    背後一絲陰涼乍閃過,吳秦狠狠在敖棠腰間掐了一把,讓他很適時地閉上了嘴。


    陰曹地府,後院樹下。


    照理說地底下是見不到日月輪迴的,可這閻王爺的夫人著實思慕人間皎潔明月,所以派鬼卒在漆黑夜幕上掛上了一隻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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