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下鬥笠,邵真那張寫滿了感激的臉龐便一覽無餘,他抖動了一下喉結,才緩緩的道:“兩位盛情,在下……”說未完,“劍中寶”像是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急聲道:“得了,得了,別再咬文嚼字了,快說好不?你!”


    本是滿腹愁腸的邵真,被他這粗魯裏含有太多的關切催促,不禁轉顏換笑,微笑說道:“實不瞞兩位,在下並非吳知……”。


    急急的“大憨俠”插嘴道:“那你叫什麽?你為什麽要騙我們?”


    猛然大吼一聲,“劍中寶”怒道:“呀呀!去你娘的扯蛋!你打哪門子岔?”


    嚇了一大跳,“大憨俠”反唇道:“嘿’你凶個鳥?要吃人哪?”


    一見兩“寶”又“耍”起來,邵真連忙開口勸解道:“兩位冤家,莫吵,莫吵,你們吵,叫我怎麽說?對不?”


    “冤家?”


    噗嗤一笑,“大憨俠”笑聲道:“老弟,你說得太中肯入理了。”


    “劍中寶”也笑道:“也許是八字不合。”


    邵真也哧一聲笑起來,他覺得他倆人真有意思哪。


    待兩人靜下來之後,邵真開始講述他的遭遇,他不敢停下來,深怕兩人又吵了起來,所以一口氣的,把他如何被侯愛鳳祖孫所救起,和侯大再的被殺為止,全說出來,當然,他也說出他已是忘記憶的人……瞠然結舌,“大憨俠”和“劍中寶”聽完之後,深為邵真的遭遇所感動,兩人浩嘆唏籲,那股子勁,彷佛他們就是邵真的千年知己。


    如此一來,邵真倒非常不好意思,他本是很感傷的,見兩人不過是泛泛之交,竟替自己悲傷如此,甚是過意不去,連忙展顏笑道:“這沒啥打緊,我深信能復原的,兩位好意,誠不敢當。”


    “大憨俠”望著他那張白皙的臉龐,無限惋惜的道:“老弟如此年少有為,竟遭此不幸,我實在為老弟感到難過。”


    像是有意與“大憨俠”打擂台,“劍中寶”瞪了他一眼道:“說這些有屁用,不幸就已經不幸了,別小和尚念經,有口無心……”不等他說完,“大憨俠”大怒,道:“喲喲,你這老賤骨,你又是找哪門子的碴?我為吳老弟難過,又幹你他媽的屁事?”


    邵真見兩人為自己又吵起來,不禁大喜,忙道:“兩位請息……”聽也不聽,“劍中寶”逕自說道:“本來就是嘛,你姓姬的就隻會馬後炮,不會單車將——直截了當,找個辦法!”


    火大非常,“大憨俠”粗著脖子道:“他娘的你行,你老和尚念經,有口無心,你說,你有他媽的甚麽鬼辦法?”


    “山人自有妙計啦。”


    神氣的拍了一下胸脯,“劍中寶”道:“馬臉長,難道你忘記當今誰的醫術最高明嗎?”


    一愣,翻了翻眼,“大憨俠”道:“這,這……這俺就沒得知啦。”


    邵真一聽,心中欣喜若狂,他本就想向他倆打聽醫術高明的大夫,他正想開口,“劍中寶”已先說話了:“所以我說,你啊,井底之蛙,就看到那麽一塊天,就憑這,你差我‘劍中寶’太遠了!”


    氣癟了,“大憨俠”吹著氣道:“好,你行,你行,你老大是出了井而即將入土的大蛤蟆,當然比我懂得多了,現在,你別再扯他娘的雞巴爛蛋好不?快說出是誰,好讓吳老弟去醫治埃”“你急啥,老夫自然會說出來啦,而且馬上帶吳老弟去。”


    “劍中寶”得意洋洋的說道:“當今武林中人醫術最高的要算是‘玉大夫’封玉蘭那個老娘子。”


    “‘玉大夫’,封玉蘭……”


    心中默默的把它記上,邵真興奮不已,他歡欣的問道:“你認識她?”


    “何止認識,我曾被她救過一次哩。”


    “劍中寶”回憶著道:“不過那是很久的事情了,嗯……是二十年前吧,哦,不,是二十一年前……”不耐煩的嗤一聲,“大憨俠”從中插嘴道:“算了算了,別王大娘的裹腳布又臭又長的,誰聽你那個來著?管你是幾年前的事情,現在隻要你說那啥的大夫在哪裏,好讓我們的吳老弟有個盤算埃”瞪了他一眼:“劍中寶”有點氣餒的說道:“以前我知道她在那裏,現在,我……我就……”心中一跳,邵真急著開口道:“現在還知不知道。”


    搖了一下頭,“劍中寶”低聲道:“現在不知道?”


    氣煞了,“大憨俠”大怒,說道:“你他娘的這不是等於脫褲子放屁麽?不知道,不知道,那你說了不是等於白說?有個鳥用?”


    “誰說沒用?”


    不甘心的皺了皺鼻子,“劍中寶”道:“我們可以找啊!”


    “找?”


    “哼”了一聲,“大憨俠”道:“說得蠻好聽,茫茫武林,朗朗江湖,我們到哪裏去找?這不是大海裏撈針,難如登天麽?”


    火大非常,“劍中寶”瞪著眼:“難,你怕難,你就滾他媽的蛋,我一個人陪吳老弟走遍江湖,踏盡海角,也要找到‘玉大夫’;常言有道皇天不負苦心人,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哼!”


    急得滿臉通紅,“大憨俠”道:“你這又是什麽意思?我什麽時候說我怕了?告訴你老烏龜頭,世上縱算沒有那啥的‘玉大夫’,我也一樣要幫吳老弟找到能醫治他兩眼,和恢復他從前的記憶的人,哼!你才爬他娘的蛋哪!”


    蒼白的臉頰泛起激動和感愧的紅潮,邵真整個平靜的心湖翻起滔天的波瀾,他無法遏止那股澎湃,他更無法把語言展平,他握住兩人的手,他用他那顆顫抖的心在說話:“兩位不要再爭執了,我,我,我不在乎能否復原,真的,這輩子,我這無德無能的殘疾之身,能蒙兩位的雅顧,我汗顏不及,我還有啥苛求的呢?”


    “大憨俠”和“劍中寶”也緊緊的握住邵真的手,他們能感覺出他的手顫抖得很厲害,他們也說不出為什麽,他們和邵真不過是汪洋中的一粒小粟,偶然相逢在一處吧,這泛泛的萍水之緣,值得他們對邵真如此的推心置腹麽?


    這,如何解說呢?


    是“大憨俠”和“劍中寶”的古道熱腸嗎?


    是“大憨俠”和“劍中寶”愛惜邵真那身武藝嗎?


    是的,這或許有,但遠不如一個字的解說來得更為恰當,更入骨點——緣。


    是的,緣,它是看不到也摸不到,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


    它像是冥冥中主宰的使者,它能使遠在天涯海角的兩人相逢相識,甚至不可分離,它也能使近在眼前的人老死而不相來往。


    你說,它奇怪麽?


    三人都靜默下來了,他們都沒有開口,但他們的心在說話,那是聽不見的,那是無聲的,不是麽?


    無聲勝有聲,早就有人這樣說了。


    他們沒有開口,他們發現,此刻說話是多麽俗不可耐的舉動嗬;他們也發現,有時候不說話比說話更能傳達自己的意思,而且,是由心靈深處的。


    他們靜靜的敞開自己的心扉,敞得很開,他們讓那股友誼的幼苗,種植在自己的心田上,他們深信它會茁壯的,會的!


    最後,還是“大憨俠”先開口,他傻笑著,道:“老弟,別客套,別謙虛,別把自己人當外人,無論多大困難,我,和老骨頭,一定會幫忙你重見光明,並且找回從前你所擁有的一切,你一定要相信我們,你會的,是不?”


    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氣,邵真揉了揉微有酸意鼻尖,他的聲音顯得有點沙啞,而且,也有些發抖:“我會的,我為什麽不會?我,我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我想說謝,但我認為還是把它深埋在我心底深處,這樣,我便永遠不會把它遺忘,不會。”


    用力拍了一下他削瘦的肩胛,“劍中寶”嘻笑道:“好了,空氣太悶了,悶死人啦!咱們別再娘娘腔的嘔死人。”


    隨聲附和,“大憨俠”道:“對,別再提那些了。老頭子,還是說說‘玉大夫’吧,你認為找到她,希望有多大?”


    “很難說。”


    沉思了一會,“劍中寶”道:“二十一年前,她在江湖上是紅極一時的人物,她另外又有一個美號,叫“三秀大夫”——人美,武功好和醫術高超。那時候傾慕她的人是太多了,不勝枚舉……後來,後來,不知道怎麽搞的,她忽然退出江湖,隱逸起來,從此再沒聽過她的消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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