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許博淵,我早就猜測他與敖淵或許有什麽關係,但離開人間時也不曾想到應周會與他相愛,最後走到那種境地。


    我是希望應周遠離許博淵的,離開時與應周提過一句,隻是應周沒有放在心上,而我的希望也沒有起到作用,一切都往最壞的方向而去。應周會愛他,我感到意外,卻又覺得似乎理所應當,他們的命運或許本就是交纏在一起的。


    至於敖淵,我對他更多的是同情。


    就像許博淵一開始絕不會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愛上應周,我知道他肯定也沒有想過,所以在九重天上時才會對應周那麽冷漠,這一點,也與許博淵像了十足。


    他們怎麽可能不是一個人?而應周又怎麽可能認不出來?


    他會愛上隻有一魄的許博淵,當然也會愛更加完整的敖淵。


    我想他對敖淵刻意的疏離,是一種保護。


    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說,因為應周並不希望其他人知道。


    他沒有忘記,他什麽都記得。


    開始時我也不曾懷疑,在雲兮跑來告訴我應周不記得了的時候,我是信了的,或者說,那時候的應周確實短暫忘卻了一段時間。


    後來我察覺到不對,是因為我突然想到,應周從來沒有問過我們,他為何會受傷,又為何會回到山中。


    他本該在人間的,即使受了傷,也應當在許博淵身邊,他卻半個字都沒有問過,當然那時候我也隻是懷疑,真正確定,是有一日敖淵不在,我化成許婧鸞的模樣路過他房間時,無意中看到他對著許博淵送他的那張白玉棋盤看了許久。


    我走進去,他抬頭看我一眼,指著棋盤邊角上的一處,說:“這裏磕碎了一道。”


    “許是下人們拿的時候不小心。”過了一百多年,再堅固的東西也難免老化,我不知如何答,找了一個極差的藉口。


    “嗯,”應周笑了笑,“怪我沒有看著。”


    我一時覺得怪異,卻說不上來哪裏怪,應周撫摸著那道碎痕,眼中流露出一點哀傷,“樓琉衣,謝謝你。”


    我驚訝地看著他。


    若是全盛時期的他,自然能夠輕易看穿我的變化之術,但他如今虛弱成這樣,而我重新得到了九尾之力,模仿許婧鸞也能學到至少九成像,他不可能看得出來,唯一的解釋便是他知道,真正的許婧鸞早已不在了。


    “山君……為什麽?”我問他。


    為什麽明明記得,卻要裝作忘記。


    他低頭望著那棋盤,眉眼溫柔地舒展著,我卻從中看到了無窮無盡的無奈。


    “因為我……捨不得啊……”他輕聲嘆道。


    捨不得什麽?敖淵嗎?


    “至少他還可以活下去,“應周抬頭對我笑了笑,“不是嗎?”


    我知道他為何要與我說了。


    因為隻有我,可以從他這三言兩語中明白。


    捨不得就這樣離去,捨不得最後的最後都與他隔著天與地,山與海,不得相見,卻又希望他可以活下去,不要死,不要痛苦,那麽就不要愛,不要記得同生共死的誓言。唯有如此,在他走後,敖淵才能繼續活著。


    可隻有一點,他們都錯估了彼此,愛與不愛又豈是那麽容易被決定,敖淵會在那麽短的時間裏愛上他,他一定不曾想到。


    也許真的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看得出此時的敖淵已經對他動了情,隻是他們都還未察覺,而作為旁觀者的我不願他們就這樣錯過彼此,我決定幫他們。


    應周即將隕落的消息是我散布出去的,我要將其他人都帶走,給他們一點單獨的時間。本來是想將雲兮也一起帶回山中,但她無論如何都不肯走,我沒有辦法,隻能隨她,總歸她這一點道行,也不能對敖淵如何。


    敖淵沒有辜負我的期望,他陪應周走完了最後一段。


    看到敖淵在墓前崩潰的時候,我突然有一種,應周早已看穿了我的感覺。


    就像他帶著雲兮去解開同生共死的見證,把許念託付給了繁燁,他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安排了許多許多,然後靜待著註定的時刻到來。


    雲兮和繁燁顯然也已經明白了應周給予他們的安排,現在輪到我了。


    “把墓道封死罷。”我對雲兮說。


    雲兮一愣,敖淵抬起赤紅的雙眼看著我,我感受到了他的憤怒和痛苦,但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也許會讓他更痛。


    “龍君可曾想過,山君最後為何要告訴你?”我想起初次見麵時的應周,在秋水山的篝火宴會上,躲在許婧鸞身後,笑起來時眼中沒有半點雜質,希望最後他在敖淵懷裏離開時,也有那樣純粹的笑容。


    “……為什麽?”敖淵嘶啞著問我。


    我望著通向幽深黑暗的墓道,“就是想告訴你,他很愛你罷。”


    敖淵瞳孔一縮,我對雲兮點了點頭,雲兮含淚咬牙,按下了墓道旁的機關。


    震耳的響聲傳來,巨大的封墓石在機關牽引下緩緩下落,將光徹底隔絕於外。


    “龍君不明白嗎?”我笑了笑,連我都明白了,敖淵怎麽能不懂?


    一開始的疏遠,是希望他能好好活著,後來假裝忘記,是不願與他天涯陌路,卻在最後選擇告訴他一切,也不過是希望被留下的敖淵能好過一些罷了。


    “山君他……捨不得啊。”封墓石落地的瞬間,我輕聲道。


    即使決絕如應周,恐怕也在心裏有過無數次的遲疑與猶豫,最後他還是將選擇權交給了敖淵,像一場賭博,賭敖淵,或者說許博淵對他的感情。


    如果還來得及愛上,那便相愛;但若沒來得及,那便到此為止,亦無需不舍。


    還好最後的最後,敖淵沒有辜負他。


    哪怕隻有一瞬間,也已經足夠。


    作者有話要說:  (原第一百一十八章)我竟然更出來了……感天動地


    今晚是樓貴妃,這幾章用幾個人的自述交代了應周的心態,不知道最後的這段大家明白了沒,如果沒明白的話……我可以在作話裏解釋一下,或者看明白了的小夥伴樓下評論寫一寫,我這水平是寫不明白了orz。


    明天終於要回國啦,今天真的忙炸,行李到現在還沒收拾,本來以為寫不出來了的,結果還是放心不下,還是強行更了一波,傻周也很快就能回來啦,謝謝大家支持,給你們我的小心心yo~


    然後下一篇現代背景的末世文《從我心》,文案已經開了,有興趣的加個收藏吧~刑偵打算畢業了有時間了坐下來慢慢寫,先寫個末世壓壓驚(一口老煙滄桑臉


    感謝:


    華年


    餘溫兩位寶寶的地雷,我眼神不好老是看丟,愛你們,麽麽噠!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聽說,但凡是活著的東西,哪怕一葉一木,都是有情感的。


    但我沒有,雖然我應該算得上是活著。


    其實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或許是曾經有過的。


    九重天上的風光萬年不變,而我也已經活了足夠長的時間,久到看遍了三界變遷,昆吾書中記載的無數過去與未來的時光,無聲流淌在我腦海中,悲歡離合,生隨死殉,我看得太多,一切在我眼中都有因果註定,無論我如何想都無法改變,我個人的悲歡喜怒沒有任何作用,以至於久而久之,我便忘記了,我身上曾經還有感情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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