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博淵笑了笑,“就是想帶你來而已。”


    他將行李放在內間,挽起袖子,“你坐一會,我去燒熱水。”


    應周便自己在屋子裏逛起來。


    這是昱王夫婦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雖然已經過去很多年,但還是能見到一點痕跡。


    梳妝檯上的首飾盒,裏頭裝著幾支木簪,並不名貴珍稀,雕刻也不精細,但每一處都打磨得圓潤光滑,沒有半根毛刺。


    不知為何,應周拿起那簪子,便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應當是昱王親手雕的。


    還有牆上的女子畫像,換做以前他一定無法體會,如今卻能感到,畫上的每一筆都認真而飽含愛意,畫中之人正是許博淵的母親。


    他曾在皇帝的夢境中見過許博淵的父母,昱王溫和俊朗,昱王妃堅韌端莊,眉宇間有一股將門英氣,很難說許博淵更像誰一些。


    還有排列在床頭矮櫃裏尚為來得及穿的幾雙新鞋,紋著四爪龍紋,非親王不可用,針腳細密,大約也是一針一線繡製而成。


    曾經的琴瑟和鳴,窺見於無數細節之中。


    應周既有些難過,為這一對夫妻的早逝,也有些嚮往,希望自己同許博淵也能如此。


    許博淵打來熱水,拿著熱棉巾為應周擦臉,道:“今日晚了,先將就一些,明日帶你去後山泡溫泉。”


    洗漱之後兩人並排躺在榻上,山中較京城裏涼快不少,許博淵拿的又是薄被,應周這夜終於安穩,任由許博淵抱了一夜。


    第二日被叫醒,應周睡眼朦朧,坐起來一看,外頭天都還沒亮。


    許博淵已經穿戴整齊,從櫃子裏拿出一件厚一些的外袍將他裹好,蹲在地上,雙手後抱,“上來。”


    應周不明所以,許博淵道:“背你上去,你再睡一會。”


    其實應周本就不需睡覺,隻是在人間習慣了,這麽一句話的功夫裏已經醒了大半,便想自己走,許博淵卻執意要背,應周隻好趴了上去,“我可以自己走。”


    許博淵勾了勾唇,“隻是突然很想這麽做,就當成全我,可好?”


    應周把頭枕在他頸窩裏笑,許博淵的感受他能夠理解,兩人相處中的許多時刻,他也會有這樣莫名卻甜蜜的衝動。


    許博淵背脊寬闊,崎嶇山路中也行得十分穩當,不過半個時辰,便撥開雲霧,走至山頂懸崖邊上,將應周放了下來。


    山頂風大,黎明破曉之前的黑暗中,兩人裹在一件外袍裏,應周坐在許博淵腿上,被他的體溫包裹,倒也不覺得冷。


    隨意說了幾句話,天邊傳來一點亮光,應周側目望去,隻見金光耀目,一點一點,從雲海盡頭嶄露了出來。


    那一瞬間霞光萬道,將天分為兩色,光暈斑點時明時暗,隨著漸漸升起的旭日,照亮了底下的廣袤林野,在一道蜿蜒的河水上拖出無數粼粼波光。


    應周曾見過許許多多壯觀的景色,卻從不曾似此刻一般動容。


    從前他對世間包容並理解,卻不曾熱愛,因那時他不懂情愛,縱然喜歡,也不曾用真心以待。然而現在,他的心被許博淵點燃,眼中所看到的一切,便也染上了其餘色彩,這樣的景致有多神奇多壯麗,多麽難能可貴,是天地對生靈的恩賜——


    能這樣活著,是多麽大的恩賜。


    他轉過頭去,許博淵恰好低下頭來,不需要言語,便有默契地相互擁緊,輕柔地接了一吻。


    所有的感情與情動,亦在這一吻中,不留餘地地傳達給了對方。


    從山頂下來,許博淵早已準備好了早飯,兩碗清粥,加之幾疊小菜,不多不少。


    許博淵出發前便已經吃過,在院中習劍,應周捧著碗坐在一旁,看他遊龍走鳳,每一劍都有勢如破竹般的氣勢,矯健身姿穿梭在林中落葉間,並非是他情人眼中出西施,許博淵是真當好看,哪裏都好看,且無論怎樣,都看不膩。


    午間許博淵捕了兩條魚來,應周亦步亦趨跟著他進廚房,好奇道:“你會煮飯?”


    許博淵把魚甩在菜板上,轉身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在軍中時做過一些,做得不好,莫嫌棄我。”


    應周自然不會介意,問:“需要幫忙麽?”


    許博淵道:“教你包餃子?”


    應周眯著眼笑:“好。”


    許博淵準備材料,應周不想走遠,就去主屋裏搬了個板凳,坐在廚房一角,看著許博淵揉麵剁肉,又動手殺魚,熬上湯後,調了肉餡,將麵團拉長成條,揪成一個一個的小團,擀成薄薄一張皮。


    說不好實在是自謙,他的動作熟練,一看就是很有經驗,應周托著下頜,不禁想,許博淵在軍營裏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那是在塞北邊關之外,又冷又遠,加之刀光劍影,恐怕並不多舒適。


    一時有些心疼。


    許博淵教應周包餃子。


    “母親喜歡吃這個,逢年過節便會自己做,我就是她教的。”許博淵說這話時十分溫柔,大約是想起了什麽好事。


    他的動作熟練,一捏一個,形狀好看,裏頭餡料充盈,像一顆元寶,奈何應周從未做過這些,手笨得很,許博淵講了幾回,捏出來的也是個麵團裹肉,還漏了大半,根本下不了鍋。


    應周泄氣得用手背揩了揩一把糊在臉上的頭髮,臉上頓時沾上了白色粉末,就掛在嘴角邊。


    他自己沒有察覺,許博淵看到了卻不說,隻覺得這樣的應周實在太過可愛,反而掐了掐他的臉。


    應周眨眨眼,“你手上有麵粉……”


    許博淵輕笑著,“嗯,你臉上也有。”


    “唔……”應周把皮一放,又用手背去擦,“在哪?”


    結果越擦越多,一張臉頓時成了花貓。


    許博淵捉住他的手,俯身在他唇上親了一下,與他互抵著額頭,輕聲道:“我幫你。”


    他的吻蜻蜓點水,自額頭而下,從他眼瞼、鼻尖、側臉上慢慢點過。


    最近這段時日他們雖然時常親近,卻幾乎都是在夜裏的床榻之上,不曾在這樣的白日裏,加上許博淵此刻太過輕柔,應周從那輕柔中感受到了一點別的什麽,心裏酥酥麻麻得癢,又有些不好意思,臉上開始發燙。


    許博淵含住他的唇,舌尖上裹著一股麵粉味道,卻意外的甜。


    應周努力去回應他,許博淵手臂環住他的腰將他壓在廚房石牆上,一手護著他的後腦,逐漸加深這個吻,唇舌相接發出曖昧水聲,應周對體溫格外敏感,明顯感到許博淵身上的溫度逐步攀升,像一個巨大的暖爐,要將他從身到心全部融化。


    許博淵終於放開他,應周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許博淵英俊臉上也被他蹭上麵粉,忍不住地想笑。


    許博淵挑了挑眉,“想笑就笑。”


    應周嘴角翹著,“我餓了。”


    許博淵埋首在他頸間,“我也餓了。”


    熱氣撲得應周發癢,卻不想躲開,應周說:“先吃飯罷。”


    許博淵忽然在他喉結上輕咬了一口,又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應周渾身一顫,隻聽許博淵嗓音暗啞壓抑就在耳邊,“想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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