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兮笑眯眯的,“嗯,我也是妖怪,同山君和白先生一起住在不周山裏。”


    許婧鸞擠到她身旁,滿臉好奇:“‘白先生’就是小白吧?他是白虎,那你的真身是什麽?”


    雲兮道:“郡主猜一猜?”


    許婧鸞便摸著下巴做思考狀,上下打量雲兮,露出一個登徒子般的痞笑,道:“小娘子生得這般俊俏,怕不是狐狸精罷!”


    雲兮掩唇咯咯笑個不停,“我可不是。不過前幾日山裏倒確實來了一隻狐狸,還是隻八尾狐,大家都在說白先生山中大王的地位要保不住啦。”


    許婧鸞反應迅速,“是樓琉衣?”


    雲兮點點頭,“正是樓夫人。”


    許婧鸞撇了撇嘴,不太高興,她始終對樓琉衣有芥蒂。


    應周手撐在車窗沿上支著下巴,聽到二人對話,便轉過頭來,說:“她懷著孕,道行不過從前的一半,在外麵太危險,我便讓她去山中暫住了。”


    許婧鸞嚴肅道:“應周,你忘了她害過你和我哥了嗎?”


    應周“唔”了一聲,不禁偷偷看了一眼許博淵。


    許博淵今天安靜地有些異常,雖然平時他也不太說話,但表情不會如此冷凝,應周心裏忐忑了一路,總擔心許博淵或許是不歡迎他回王府。


    “但若不去山中,她一個人很難堅持到生產,即使能順利生產,半人半妖的孩子也很難存活。”應周猶豫道,擔心這個理由不能為許博淵和許婧鸞所接受。


    果然許婧鸞一臉恨鐵不成鋼,搖頭嘆氣,“應周,你就是太好人了。”


    應周摸了摸鼻子,不知如何回應。


    大概許婧鸞說的是對的,以凡人的標準來看,他確實太過不計較了。


    應周能夠回到昱王府,是意外之喜。


    他依舊住在原先的房間,吃了晚膳,便帶著雲兮去安頓。


    許婧鸞欲在應周隔壁給雲兮安排一個房間,但應周未提,她也不知這樣好不好,畢竟雲兮是應周的人,一間房還是兩間,是個問題。


    還有他哥——


    她太熟悉許博淵,哪怕是同樣的麵無表情,她也能判斷出許博淵此刻的麵無表情與平時的不一樣。


    許博淵坐在花廳上座,許婧鸞在他身旁坐下,道:“哥,你心情不好?”


    下人奉了茶來,許博淵端起來喝了一口,淡淡道:“沒有。”


    許婧鸞翻了個白眼,“少來,你還瞞得過我?”


    許博淵道:“我瞞著你的事情多了。”


    許婧鸞噎了噎,氣道:“你到底是不是我親生的哥?!”


    “不是。”許博淵答得十分幹脆。


    許婧鸞:“……”


    “我跟你說正經的,”許婧鸞換了個姿勢,端正坐好了,嚴肅道,“有些話你對我都不說,你還能告訴誰?”


    許博淵半闔眼簾,“那便誰也不說。”


    許婧鸞氣得倒仰,怒道:“有種一輩子你都別說!”


    許博淵依舊淡定喝茶,對她的咆哮充耳不聞。


    “下去下去,你們都先下去!”許婧鸞揮蒼蠅一般,將花廳內的下人趕了出去,又站起來來回踱了兩步,停在許博淵麵前,氣勢洶洶道,“許博淵!你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


    許博淵掀了掀眼皮。


    許婧鸞一手指著他,另一手叉著腰,居高臨下,“我問你,之前外頭流傳的你要娶阿玲為妻的傳聞,是不是真的?”


    許博淵眼神微沉,道:“舅母提過一回,我已經拒絕了。”


    許婧鸞陰測測地笑,“為什麽拒絕?”


    許博淵反問道:“為何要答應?”


    許婧鸞一臉“果然如此”,表情仿佛看透了一切,“哥,你在敷衍我,你在掩飾什麽?”


    許博淵指尖在茶盅的托盞上緩緩掠過,沒有回答。


    室內隻有他們二人,安靜地落針可聞。


    許婧鸞沉默了半晌,才在這一片寂靜中開口,一字一頓問:“哥,你是不是喜歡應周?”


    許博淵指尖停了下來。


    那一瞬間他的臉色並沒有什麽變化,但許婧鸞還是察覺到了他情緒上的波動。


    果然如此。


    她眯起眼:“別不承認。”


    其實許博淵也沒有打算否認。


    許婧鸞哼哼道:“應周入宮前我就覺得你不太對勁,一直忍著沒有問,你以為你瞞得過我?”


    她半是得意,為自己敏銳的第六感。


    卻更多的是憂心,為自家兄長這看起來毫無可能的姻緣。


    應周若是凡人也就罷了,許博淵大不了一輩子不娶妻,與他廝守也不是不可能。但偏偏應周是這樣的身份,先不說應周能不能一直留在人間,留在昱王府中,便說待許博淵漸漸老去,應周卻數十年如一日,那場景真是無法想像。


    許婧鸞重新坐了下來,支著頭安安靜靜的模樣不太像她,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椅背,沉思不語。


    許博淵知她在想什麽,無非是該如何幫自己。


    他並非避諱著許婧鸞所以不願告訴她,隻是因為他與應周之間實在差去了太多,即使說了又能如何。


    應周可以不顧樓琉衣所作所為,坦然接她入不周山,因他沒有顧慮,他不需要畏懼樓琉衣,也不需要顧忌任何人。他是仙,從妖怪們,甚至地仙雁澤的態度可知,應周哪怕在仙界的地位也不低,他一介凡人,如何與之相配?


    當然,橫在他二人之間最大的鴻溝並非身份,而是壽命。


    應周神魂永生,不會老去,更不會死去,他自己卻隻有不到百年的時間。


    他會漸漸衰老,會生華髮,會掉落牙齒,會走不動路,會化為黃土一抔。而應周永遠都會是現在的模樣,白衣仙人,美好如夢境,亦如鏡花水月,百年,千年,萬年。應周的記性不好,在他死去之後,應周也許要不了多久就會把他忘了。


    他無法啟齒這件事,因他沒有自信應周能喜歡他。


    也因即使應周願意接受他,他也無法容忍,自己隻能陪伴應周短短百年。


    這樣的他們要如何在一起。


    他要如何說服自己甘心。


    “阿鸞,”許博淵抬手揉了揉沉悶的額角,“你別插手這件事。”


    許婧鸞扭頭瞪他:“我要是今日不提,你就準備這麽一直藏著掖著?”


    許博淵道:“我給不了他多少東西,又何必。”


    許婧鸞氣得拍桌,“你怎知你給不了?你都不問他怎麽知道他要的是什麽?!”


    應周要的是什麽?許博淵一扯嘴角,閉上了眼。


    無論是榮華富貴,還是稀世珍寶,普通人渴望的一切,應周都能輕易得到,更何況這些俗世之物應周壓根都看不上。


    至於別的,他們相遇已經有近半年時光,應周唯一提過的,便要他成為皇帝,然而隻是這一點,他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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