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的女人也被抬上了救護車,一陣呼嘯之後,離開了。隻留下圍觀的人群在議論紛紛。


    “那女的長得挺騷的,是不是情殺啊?”


    “我看到這女的去了那個房子,就是死了兩個人的房子!”


    “不曉得和那兩個人有什麽關係?”


    “那男的好像說什麽錢不錢的,也有可能是欠債不還吧。”


    沈鋒停留了一會兒,抽了根煙,隨後也離開了。小喬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有些有吃驚又有些被嚇到,亦步亦趨跟著沈鋒上了車。


    “沈鋒,我們現在去哪兒?”


    不想和張先大叔還有黑影坐在一起,小喬直接穿過車門,坐在副駕的位置,他看著方向覺得和來的時候不一樣。


    “去醫院,孫大姐那裏。”


    一打方向盤,右手邊就是市第一醫院,沈鋒拐進門拿了停車卡。停好車,他想了一下,讓小喬問了張先大叔後,在附近的水果店買了點當季的香蕉。張先大叔和黑影仍然默不作聲地跟在他們身後。


    上樓來到孫大姐所在的病房,沈鋒發現隔壁床的那位阿姨已經離開了,隻剩下雪白的床鋪空曠曠地放著。病房裏安靜得讓人窒息,隻聽見吊水瓶裏麵點滴嘀嗒嘀嗒落下的聲音。


    孫秀呆呆地半坐在床上,看著窗外飛過的麻雀,嘰嘰喳喳呼朋引伴。張先大叔毫無聲息地走到孫秀的麵前,大概是想握住她的手,卻隻能空著穿了過去,無法碰觸,張著嘴想要說兩句,卻根本無法交流。暗流在空氣中漸漸湧動,有種凝滯又壓抑的氣氛。世界上最深刻的痛苦,就是在你的眼前,最愛的人忍受著痛苦,卻無法把自己的想法傳達過去,隻能看著悲慘的劇集一再上演。


    能夠看到兩人,能夠聽到張先大叔說話的亡魂,忍不住又捂住了臉。


    “沈鋒,他在說對不起,他對不起她,把她一個人扔下,自己任性地走了,讓她承受這樣的痛苦。你能告訴孫阿姨嗎?”小喬帶著哀求的神情看向沈鋒。


    沈鋒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同時擺擺手,讓他等一會兒再說。


    門響的聲音驚動了孫秀,她轉過頭,看到沈鋒拿著香蕉過來,有些吃驚,隨後硬撐著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


    “來看看就行了,何必買水果。”


    “剛好工作路過這裏,就來看看,手術已經做完了?”


    放下香蕉,沈鋒從口袋裏掏出失獨互助會的紙條,隻是猶豫著要怎麽告訴她。上麵寫著互助會聯繫人手機聯繫方式,還有一個互助會的扣扣群。


    “嗯,挺成功的,你坐,自己倒杯水吧,我現在還起不來。”孫秀苦笑著,指了指上麵的吊瓶。


    “沒事,我不渴,”沈鋒捏著紙片又糾結了一會兒,還是開口了,“大姐,民政部門那邊有個朋友,他說有失獨互助會,可以幫助你這邊安排人陪護什麽的。”


    他把寫著聯絡方式的紙條遞了過去。


    “謝謝你,謝謝,給我看看吧,說不定有時候真的需要。”


    孫秀接過紙條,細細看了片刻,抿了抿嘴唇,嘆了口氣。


    “原來不是我一個……竟然有這麽多人遭受了和我一樣的痛苦,這樣想著,就會覺得更加難受了,可能在這個時刻,下一個時刻,又會發生同樣的事情,終而復始,”她把紙條折後,仔細放進了枕頭下麵,“抱歉,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還是謝謝你,我,我現在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好的,孫大姐,保重。”


    沈鋒站起身,打了招呼,向門口走去。


    “沈鋒,孫阿姨哭了……”


    他當然知道孫秀哭了,隻是她那樣要強的女人,並不希望別人看到她那副樣子吧。失去之後還是失去,剩下的就隻有自己,在世界上孤獨又艱難地行進。死去的人仿佛隻是這廣大世界裏的一粒沙塵,但對於活著的人來說,他們卻是全部。


    門在身後關上,沈鋒突然覺得不太舒服,他快步地走到樓梯口,卻沒有搭乘電梯,而是轉身從安全入口的扶梯走了下去。一路走來孤獨行走的痛苦他也感受過,所以對於孫秀的心情也能理解,所以才會更加覺得難受。


    開著車,他一直沉默著,車窗打開了一半,風從耳邊掠過,發出呼呼的聲響。小喬坐在副駕,偷偷瞟著沈鋒,又轉過頭,然後又偷偷看一眼。


    沈鋒的臉上沒有表情,線條淩厲,顯得有些可怕,現在的路線也不是回事務所的路線,他也不知道沈鋒要開到哪裏去,一路疾行,他沒有說話,簡直坐如針氈。


    車最後停在了水庫的邊上,碧綠碧綠看不到頭的水,讓小喬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沈鋒脫下西裝外套,下車,掏出煙,靠在車門上吸了兩支。


    堤壩建得比較高,周圍還有一圈綠植以及綠地,旱柳、垂柳、銀中楊等等,種類還很繁多,更像是風景區,而不是冷冰冰的水庫。或許並非休息日,這裏一個人都沒有,沈鋒沿著堤壩極為緩慢地走著。


    偶然吹過一陣風,把沈鋒的頭髮吹散了,小喬感受不到風,他的頭髮紋絲不動。


    走到欄杆中間的地方,有一座高高的類似牌樓的東西,沈鋒頓足,抬頭仰望。


    “以前沒有這個……”他喃喃自語地說道。


    小喬並沒有來過這裏,所以也沒有搭話,理智告訴他,沈鋒很是有些不對勁。但如何不對勁,他卻也說不出來。


    “看到這麽多水,你會有什麽感覺?”沈鋒指著滿湖翠碧,凜風習習,吹動著他的衣領搖擺,“我會,很想跳下去。”


    他不止是說,甚至還行動了,他雙手一撐,長腿搭上欄杆就到了護欄的外部,那裏隻夠沈鋒腳掌的一半站著,非常狹窄的距離。


    “沈鋒,你幹什麽!趕緊進來!”小喬被沈鋒的舉動驚呆了,他不知道為什麽沈鋒會突然發瘋,做出這樣的事情。


    “這裏這麽大,即使我死了,也不一定能馬上找到吧,”沈鋒的聲音飄忽不定,“說不定以後有什麽人來釣魚的時候,突然釣到了我這條大魚也不一定。”


    “沈鋒!你說什麽傻話呢!快點進來啊!”


    即使小喬在一邊又蹦又跳,沈鋒卻仍像丟了魂似的,沒有進來,反而鬆開了一隻手,然後,撲通一聲,他跳進了深不見底,仿佛碧色鴻溝般的水庫。


    沈鋒直直地掉了進去,在水中捲起些許波瀾,就毫無動靜了。小喬驚呆了,他雖然是個魂魄,卻相當懼怕水,他不敢跳下去,隻能在護欄旁邊徒勞地呼喚著沈鋒的名字。


    第19章 失獨(七)


    沈鋒一跳下去,接觸到冰冷的水,瞬間就清醒了,知道自己著了套了。


    不顯山露水,悄悄跟著他回來的那個黑影,利用了他精神脆弱的時機,控製了他的身體。


    他失控般地跨過了欄杆,手卻出於求生的本能死死地抓住了護欄。直到一個聲音在他耳邊不斷地告訴他。


    跳下去!


    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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