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門。」


    「…鎖門對我或他們沒有用。」他的聲音充滿了濃濃的困意。


    「但白天不會有吸血鬼,也不會有血族。」我站了起來,但他拉住我的手不放。


    我又長跪了下來,肋骨壓著棺材的邊緣。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他的藍眼睛特別


    光亮。「怎麽樣?這樣俯視著棺材裏的人?」他的聲音很低,我猜他在抗拒睡意


    。


    「…我想到我媽。」我坦白的說。


    「三次。我像你這樣看著死去的人類愛人,三次。」他的聲音更低,「她們都沒


    活很長,頂多五十。」羅斯耳語似的,「你恐怕也是,待霄。」


    「我打賭她們一定都是絕世美女。」


    「的確是。」他含糊的笑,「我親眼看著她們開花、凋謝。花兒都是會枯萎的,


    待霄。但過程很美,我也不喜歡幹燥花。」


    他的中文真的不太好。但我承認,我被他的破中文感動了。所以他壓著我後腦時


    ,我沒有抗拒,順從的貼在他的唇上,嚐到自己的血。


    看著他沈睡過去,我又站了一會兒,才蓋上棺材蓋,把能鎖的門都鎖上,巡邏每


    一扇窗戶,走出大門,上鎖。


    路上的行人不多。這是巷子裏的公寓,一個陳舊的社區。深深吸口氣,我將手插


    進口袋裏,走向韓國商店。


    這次運氣很好,沒有被搶。


    韓國商店的玻璃窗有個布告欄。這個社區雖然陳舊,但住了不少亞洲人。華人也


    不少…有個社區語言學校,有針對華人開班的課程。李德跟我說過,但我一直沒


    去。


    我還是不想去,但必須去上課。怎麽說?我該走入人群…大概吧。


    至於為什麽…我就不願意去想了。


    ***


    我和羅斯過了段平靜的生活,大約半年。我猜吸血鬼不再來襲了,因為浴室不再


    出現紅沙,我若早起一些,比方說五點多,客房的厚重窗簾都會拉上,羅斯會躺


    在我旁邊,可能在看書、看電視,或者在看我。


    「捨不得睡覺?」我會半睡半醒的問。


    「我在等點心。」他會半啃半咬的舔過每一根手指,親我一下,然後才會去睡覺


    。


    常常會躺很久,等著陽光從窗簾的縫隙照進來,才找得到力氣起床梳洗。


    我覺得我有天會被羅斯「溺死」,被他那種充滿耐性和毅力的白目和溫柔。即使


    早就預知結局。我能守的隻有最後一道防線,省得全盤皆墨,但好像守得越來越


    虛弱。


    他都活幾百年了,耐性可能比烏龜還強悍。


    我去上學這件事情,他倒是樂見其成。在家裏也常樂得和我練習英語對話。所以


    我們在家幾乎是中文混著英文講。我進步很快,但他的中文卻原地踏步,我已經


    放棄教他成語了。


    算了,就像有些英文諺語我也搞不懂,我又沒上百年的學習時光,能溝通就好。


    最少我講「how are you?」的時候不會結巴了。而且我在社區學校的確交了幾個


    朋友,沒那麽畏懼人類了。


    這幾個華人女孩會一點中文。國籍倒是一整個聯合國狀態。還有一個來自海地。


    那個海地來的女孩叫羅娜,非常熱情。她覺得中國字很酷,我送她兩幅自己寫的


    書法,她喜歡得不得了,後來她拉我去教堂,我不知道怎麽拒絕,就去了。


    但我還沒神經到讓吸血鬼神父幫我受洗。其實我對人類也該有點戒心才對。


    我和羅斯住在一起很久了,也和他的朋友每周都見麵,甚至常有個吸血鬼送貨員


    送快遞來。我比起別人更容易分辨吸血鬼和血族。


    「神父,我是異教徒。」我緊繃起來。我猜這是一種微量的催眠,讓人類順服,


    成為一種強大的領袖魅力,而不至於引起疑惑。


    「孩子,這是上帝的旨意,引領你到此地來。」他微笑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羅


    娜滿臉崇拜的鼓勵我跟上去。


    從布道壇到大門口,恐怕有好幾十公尺,而且充滿了來聽福音的人,我想我是溜


    不掉的。


    「隻是談談嗎?」我勉強鎮定下來。


    「隻是談談。」神父和藹可親的微笑,我看到他的虎牙沒有露出來。但他也在白


    天布道。


    考慮了一會兒,我點點頭,隨他走入教堂側廊的會談室。


    會客室裏頭,書架推開來,居然還有個往下的樓梯。


    「神父,我們在這兒談就好了。」我說。


    「孩子,不隻是我想找你談而已。」他溫和的說,「我並不想使用催眠術。我希


    望你秉持著良知,親眼目睹一些什麽。」


    我親眼看過一個吸血鬼抬起一部福特轎車。我考慮有多少逃脫機會,但看起來很


    微弱。「我以為吸血鬼不能在太陽底下行走。」


    「大部分都不能。」他承認,「但上帝與我同在。」


    我不知道有多少真實性,但我也不想撕破他文明人的麵具。現在才發現所有的經


    歷都有其重要性。我和一個施暴者共同生活過,我也學會一些什麽。


    我走在前麵,燈光微弱,但他把地下室的門開著,我猜是要取信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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