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天機子還真是沒有死,隻是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變故,淇鈺伸手,荊秋然將那小小的紙片遞給他,一旁的蘇留眼巴巴地看著,正欲說些什麽,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淇鈺好奇地將那紙片放在手中,看了看,雪白的紙片上繪著一個老人,童顏鶴髮,容貌生動,還能動彈,仿佛隻是把一個人放進了紙片中一般,奇特的緊。


    新奇地看了一會,淇鈺問蘇留道:“令師發生了何事,為何會被關在這……小小的紙片中?”


    聞言,蘇留苦笑道:“這是師尊自己想出來的法子,在下也不知道,隻是,師尊吩咐過,唯有如此,他才可能順利渡過此劫,否則,便要真的隕落了。”


    他說著,又繼續道:“此事說來話長,如今布了小須彌陣,想來我說出來也是無妨的,二位不是此界中人,聽去了也無甚大礙,隻是此事幹係重大,二位或許難以相信。”


    淇鈺與荊秋然互相對視了一眼,便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了,荊秋然拿過紙片,隨手撣了撣,語氣戲謔:“你且說說看,倘若說得在理,我便將令師還給你。”


    蘇留立刻忙不迭謝道:“這是自然,稍後在下說的話,絕不會有半句謊言,請前輩明鑑。”


    “此事還要從當年師尊布窺天陣說起,”蘇留頓了頓,接著道:“世人皆知我們神算一門可以窺天道,測氣運,實則我們修習的遠遠不止如此……”


    原來神算一門的弟子所修習的功法為九轉神算法,顧名思義,功法分為九層,一層為一轉,從古至今,神算所有的門人都修習這門功法,但是能學成者寥寥無幾,他們最多隻能修到第六轉,有特別出色的門人,可以修到第七轉,然而修到第八轉的人,屈指可數,從神算開宗立派到如今,也就出過兩位這樣的。


    一個是神算的開山祖師,一個就是蘇留的師尊,天機子了,且說那開山祖師,在修成第八轉之後,某一日,布陣算了一次氣運,若有頓悟,登時引動九天風雷,九九八十一道九天玄雷劈下來,三花聚頂,這位開山祖師當場便斬去塵根,脫去肉身,成功渡劫,羽化登仙去了。


    據說當時金光臨世,九天仙樂飄飄,繚繞在整個玄武大陸上,三日不散,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認為神算的這位開山祖師實在了不得,竟然真的能渡劫成功,神算一門窺得天道,說不得當真有什麽秘法。


    一時間,神算門炙手可熱,連掃地的外門弟子名額都有人爭搶,這個時候,隻有一個人對此事起了懷疑,並且在日後的漫長歲月中,那一點懷疑越發的深厚了。


    這人便是當時神算門開山祖師的親傳弟子,天機子,自個師尊飛升成仙了,他本該與有榮焉才是,然而驚喜過後,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而這點不對勁是從那一套九轉神算功法中察覺到的。


    於是天機子開始更加深入地研習九轉神算法,以期能為自己解惑,此後他的修為也愈發精進了,然而那一點懷疑卻如鯁在喉,揮之不去,幾乎成了他的心魔,令他寢食難安。


    他的師尊當真飛升成仙了嗎?飛升之後的世界又是如何的?為何一點音信都沒有?甚至連幻象都不曾留下?


    為何所有渡劫飛升成功的人,都在玄武大陸上失去了蹤跡?


    據傳玄武大陸的極北之地有仙山,名為仙琅山,山上有仙人居住,名為琅環洞府,天機子也曾試圖去到仙琅山一窺究竟,或許謀得機緣,得仙人指點,為他解一解惑,化去他的心魔,然而很遺憾的是,他並沒有見到仙人。


    直到數百年前,天機子終於突破了九轉神算的第八層,此時他的修為已經與他師尊飛升的時候不相上下了,就在這時,一道玄雷從天而降,劈在了仙琅山的長生木上,當時整個玄武大陸都開始下起了雪。


    在那一場漫長的大雪中,玄武大陸的靈氣開始逸散,修士們的修為毫無進展,以至於熬到了壽元耗盡,紛紛隕落,整個修真界仿若遭到了一次重創一般,這樣下去,熬死了修為淺薄的年輕修士們,接下來就會輪到那些修為高深的老不死了。


    在這種情況下,天機子不得不冒著巨大的風險,布下窺天陣,以窺天道,尋求破解之法。


    這一卦算下去,便是七七四十九天,卦終於算畢,天機子的模樣從年輕人變為了垂垂老人,窺天道,須得以自身壽元去換。


    他費盡心思解了卦,算定破解的關鍵之處就在仙琅山,便又召集了四方修士,前往琅環洞府,最終隻帶回來兩枚星河棋子和白頭簽。


    說到這裏,蘇留停頓了片刻,才接著道:“師尊回來的路上,收了我為徒,後來他便閉關去了,直到一百年前才出關,”他微微皺起眉,繼續道:“他說,有東西盯上他了,他快要活不成了。”


    “那是天道。”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在寂靜的雪夜中顯得極其淒涼。


    蘇留冷不丁被嚇了一跳,跟見了鬼似的看向荊秋然手中的那張紙片,語氣驚恐:“師尊,原來您會說話啊?”


    紙片上的老人瞪起一雙眼,白鬍子翹起:“孽徒,為師何時不會說話了?”


    蘇留縮了縮脖子,弱弱道:“可是自從變成了這副模樣之後……您就再也沒同徒兒說過話了啊……”


    荊秋然輕笑一聲,彈了彈紙片,調侃道:“我讓他說話,他便能說話,這有什麽難的?”


    紙片上的老人捂住腦袋,連聲叫道:“莫晃了莫晃了,老夫頭暈!”


    就在這時,淇鈺突然開口問道:“天機子,你的破解之法是什麽?”


    霎時間,空氣沉寂下來,隻聽得見冷風呼嘯而過,樹枝發出哢哢的輕微聲響,積雪簌簌落下來,在寂靜的雪夜中十分清楚。


    第九十章


    “天機子,你的破解之法是什麽?”


    淇鈺這話一出, 天機子立刻不叫嚷了, 非但如此, 他還閉緊了嘴,一副絕對不開口, 你能奈我何的模樣,見他這般,荊秋然語帶威脅道:“你不說?”


    天機子不答話,倒是一旁的蘇留出了一頭冷汗, 低聲道:“呃……師尊他……或許有他自己的考較……”


    荊秋然微微眯了一下眼,麵上似笑非笑,語氣卻毫不留情:“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話音一落,蘇留便覺得大事不妙, 想要再說什麽卻已經晚了, 荊秋然指尖一彈, 那張紙片便輕飄飄地飛起來, 然後在空中開始翻滾著, 霎時間, 滿亭子都是天機子驚怒的叫聲:“小輩!你做什麽?!”


    “快放開老夫!”


    荊秋然漫不經心地眯起眼睛笑了:“老不死的,誰是你小輩?我出來混的時候, 你還不知道是個什麽呢。”


    “快給老夫停下!”


    荊秋然充耳不聞,任那天機子驚叫連連,倘若他能吐血,隻怕早就噴了一地了, 蘇留在一旁看在眼裏,急在心上,差點沒抓耳撓腮了,他見荊秋然一副懶洋洋的模樣,便知此人是個心裏有主意的人,輕易勸不動他,於是他隻能將目光看向淇鈺,隻見淇鈺不動聲色,麵沉如水,一雙幽黑的眼睛如同無波古井一般,看上去也不是個好相與的,隻能心中暗暗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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