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今日的比試結束地比昨日還早上幾分。


    寧朝暮抱著手中的錦盒大搖大擺地從行宮門口出來,這一路被人指指點點的感覺著實是好。這錦盒之中便是今日的戰利品,一株年份足足成色甚好的百年接梨木。置於房間之中,便有接天地之氣,溫養心神之效。著實是件好物。


    在行宮門口,寧朝暮偶遇一故人――便是今日第一回合對戰的那位半老徐娘。她趾高氣揚地走到那人麵前,輕蔑地瞥了她一眼,鼻中惟妙惟肖地學著她方才的模樣,冷哼兩聲。差點便把那人氣地背過氣去。


    站在一旁等候的嶽燼之與葉篇遷皆是背過身去偷笑,這小暮著實是一副得了便宜賣乖的調皮性子。


    笑過之後嶽燼之便清了清嗓子,將臉上的笑收斂了幾分。上前幾步,向那位前輩作揖賠了個不是,之後便拉著還意猶未盡的寧朝暮往回走。


    “哎哎哎,燼之你拉我作甚?而且你居然還對她賠禮道歉!”被扯著腕子走在路上,寧朝暮一臉埋怨。她還沒消遣夠,怎能就這般放過那個眼高於頂的老太婆。


    嶽燼之無奈地笑笑,說道:“窮寇莫追。得饒人處且饒人。”


    寧朝暮聽此也不再辯駁,皺了皺鼻子,便把這頁翻過去了。


    三人一行接著往前走,路上行人大多都看了這場精彩的辯方之試,認得這張烏漆抹黑的臉。一路之上,總有熱情之人前來招呼,或比試同僚,或高官士族麾下的來者,結交之意分明。寧朝暮雖得意滿滿,但卻仍有禮有節一一回了,也讓人好感頓生。


    也是,今日辯方試當場便出了結果,果不其然寧朝暮拔得頭籌風頭大盛,舌戰群儒,成了這賞藥大典五門單科之中的第一名魁首。此次賞藥大典聚了天下名流,若能在如此大典之中脫穎而出,他日必定又是一驚采絕豔的神醫人物。況且此人如此年輕,交好必定是無錯的。


    行不多久,豐邑城牆便近在眼前了。入城之處熙熙攘攘,但城門之下那抹桃夭身影卻仍舊顯眼至極,萬分惹人注目,來往之人無一不側眼一觀。


    此人正是花夭夭無疑。


    方才在比試場上,嶽燼之與這妖嬈女子花夭夭約定試後詳聊,想必這花夭夭等待在此,便是來赴約的。


    寧朝暮雖滿心疑竇,卻也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並未問清嶽燼之此舉此人所為何事,更未胡攪蠻纏橫插一杠隨著去聽。嶽燼之與她兩人說了一聲,便與這花夭夭一同去了。


    離去之前,寧朝暮無意抬眼,正巧與花夭夭目光相遇,霎時間她隻覺這女子的眼神之中,風月不在,卻以妖媚掩蓋著重重淒涼。


    那一瞬眼神稍縱即逝,似是從未出現過一般。花夭夭嬌俏一笑,微微一福,當下便挽了嶽燼之的胳膊,轉身向城郊風亭方向而去。


    晚風漸起,衣袂交織,美人如花,公子如玉,煞是好看。


    可是無人知曉,他們內心的塋塚之中,究竟掩埋著何樣深重的過往執念。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與葉篇遷兩人接著往客棧去,一路之上寧朝暮沉默寡言。片刻之後,葉篇遷問她:“你在擔心,為何不跟過去?”


    寧朝暮此時卻是展顏一笑,眸光暖色,更甚西天斜陽:“男人有他們自己的方寸之地,女人不能涉足。”


    磨磨蹭蹭回到客棧,葉篇遷手上早已經拎滿了大包小包。這女人天性無法磨滅,在街上溜達,見什麽都想湊上去看一看,總覺得手裏應該拎一份才好。


    寧朝暮咬著嘎嘣脆的桂花糖回到房間,剛欲使喚葉篇遷把東西放好,卻見父親今日已經回來了,當下便大感詫異。以往父親不至戌時不歸,今日卻是有悖常理。


    寧父坐在外間廳裏的小桌旁,待得寧朝暮將葉篇遷打發走,走到桌旁,坐在父親對麵。之後斟了兩杯茶水,問道:“爹,你怎得今日這麽早就回來了?”


    寧父笑了一笑,回答道:“我今日去看了你的比試。”


    這讓寧朝暮心中頗為意外。


    她自小與父親相處,研習醫藥之道。雖後師從廬陽真人,但在內心深處卻是將父親當做自己的啟蒙之師。如今學成,又來參加如此盛會,心裏自然是想能讓父親去看一看,為他的女兒而驕傲。這大抵是世間每一個兒女都曾經所想的。可是朝暮知曉,父親心之所向是更重要的事情,因而便從未開口要求。


    如今卻聽說父親今日去看了自己的比試,還是自己如此大放異彩的一場,登時便喜笑顏開。


    “暮兒,如今看你獨當一麵,爹爹亦是能夠放心了。”


    父女二人坐在房裏說了些體己話,不知不覺便扯到了嶽燼之身上。


    寧父說道:“暮兒,你與燼之可否有意?”


    寧朝暮不曾想寧父居然如此一問,當下便紅了臉,忸怩答道:“爹,您問這些作甚,我與他隻是偶然相識。”


    寧父哈哈大笑:“暮兒,爹也是從年少輕狂而來,小兒女的心思自是一目明了。”之後稍作停頓,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接著道:“燼之是驚采絕豔的人物,爹看得出你對他有意,卻總怕你被他所傷。”


    “這般人物,必定情根深重。若是可以不惹,那便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寧父說完此話,便起身回房歇著去了。隻餘得寧朝暮一人坐在原處,不知心中泛起了如何的波瀾。


    這傷,卻是早就受了的。如今長好了表麵,裏層卻依舊是撕裂一樣的疼痛。


    待得天色漸黑,嶽燼之方才回來。一進房門,就看寧朝暮呆愣愣地坐在房中,也不點燈。他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卻不曾想嚇的她一哆嗦。


    寧朝暮回神過來,扯出一個笑臉,對嶽燼之道:“燼之,你怎得這麽早就回來了?”


    嶽燼之微微一笑,說道:“又沒什麽大事,與故人敘敘舊而已。倒是你,回來這麽久也不把這扮醜的妝卸了,黑黢黢一片,隻能看得到你的一口銀牙,煞是嚇人。”


    寧朝暮嘿嘿一笑,便依言卸妝去了。


    待得寧朝暮卸完了妝,換好了一身女子衣衫,一出屏風,便讓嶽燼之多看了幾眼。也是,任誰看多了那麵黑貌醜的黑小子,再看這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都是這同樣的反應。


    兩人與寧父和篇遷招呼了一聲,便搭伴出了門,讓篇遷陪著寧父吃飯。大抵是嶽燼之有什麽話要對她說,寧朝暮便也沒磨蹭。


    豐邑城西有家茶館,日暮時分便掛起了漂亮的宮燈,煞是惹人目光。寧朝暮纖手一指,便定在了這家,領頭入了門。


    茶館雅間之中是一雕花矮榻,上置一桃木小桌,房內四處點綴梅蘭竹菊,燃著清神香,分外清幽。兩人皆對此處的環境滿意之至,喚了小二點了一壺碧螺春,兩三碟精致吃食。脫了鞋子盤腿在榻上相對而坐,轉頭便是豐邑夜晚燈火通明的光景,頗有幾分出世又入世的人間意境。


    端起青瓷小杯抿了一口,寧朝暮清清嗓子,問道:“燼之,你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嶽燼之笑了一笑,答道:“也不算吧。隻不過今日與夭夭相遇,覺得有必要給你講個故事聽。”


    寧朝暮聽此,方才心底僅存的一絲心結此刻便已消失殆盡。她莞爾一笑,說道:“嶽公子有話,在下定當洗耳恭聽。”


    氣氛陡然好轉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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