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夜晚的冷風吹動木窗吱呀作響,一絲寒意襲擊何雲炙的臉頰,他打個冷顫緩慢的睜開眼,腰背有些酸楚疼痛,動身體才發現一雙腿還垂在地上,一道溫熱的氣息吹在他的睫毛上,仰頭一看,奈嘉寶正臥在他頭頂上方睡覺,她的腿被自己壓在身下當枕頭枕著。


    何雲炙怔了怔坐起身,不得不佩服奈嘉寶跪彎膝蓋歪躺的姿勢還能睡著,也許是困急了眼,他不由一笑扶正她的身體,又將她一雙彎曲的腿放平,奈嘉寶頓時皺眉輕喊,“不要碰,腿麻了!”


    何雲炙一抽手,問道,“那你為何不叫醒我?”


    奈嘉寶緊閉雙眼,伸手下意識輕捏大腿,迷糊道,“看你睡的那麽香,我心軟了……”


    “……”何雲炙平靜的眸子凝視在她困乏的臉頰上,似乎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奈嘉寶神誌不清的眨下眼,不由自主的向牆邊貼去,拍拍騰出的一大塊空床,“地兒給你留出來了,別再擠我……”語畢,她將被子往頭上一蒙繼續昏睡。


    何雲炙站在原地停滯了片刻,躺上床怔怔許久,明明很困卻似乎少了些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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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辮子再束高點”


    “我在梳啊,你究竟要哪種梳法?”奈嘉寶披頭散發的扔下梳子,從他倆一起身,何雲炙便坐在椅子上一直指揮她。


    何雲炙抿口茶,不急不緩道,“像我這種梳法”


    “你那是男人頭,我為啥要那樣梳?”


    “叫你梳你就梳”


    奈嘉寶自小到大唯一會梳理就是編辮子,基本不用照鏡子便可梳得整整齊齊,但這男人的束法卻大不相同,一束高辮紮在頭頂,發簾較長散落兩鬢,她根本弄不出嘛!


    “我的頭發是一邊長的,梳不出來”


    何雲炙觀瞧片刻,拿起梳妝台上的剪刀向床邊走去,奈嘉寶一看這架勢便知大事不好,她頓時捂住頭發貼進床裏,“你想幹啥?難道要給我剔禿瓢嗎?!”


    何雲炙笑而不語,一伸手拽過,當奈嘉寶還沒反應過來是怎個情況,幾縷發絲已從眼前滑到鼻尖上,她火冒三丈的推開何雲炙,“你幹啥剪我頭發啊——”


    “有跟你解釋的功夫還不如自己弄” 何雲炙雙臂一翻逼得奈嘉寶背對自己坐好,拿起梳子捋上她濃密烏黑的頭發。


    奈嘉寶咧嘴一叫,“疼!我自己來吧,你是希望我打扮成男人婆的樣子?”


    “差不多,女扮男裝” 何雲炙從未給女人梳過頭,那些細軟的發絲似乎一用力就會扯斷,他有些笨拙的粗略梳理,但總比沒完沒了跟奈嘉寶解釋來的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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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啥?你嫌我長得醜,覺得帶我上路丟臉麵?”奈嘉寶不懂他的意思,難道何雲炙一心想把她改造成男人?


    “……”何雲炙掃了一圈幹淨的桌麵,不確定道,“你不會從出牢房後還未照過鏡子吧?”


    “沒有呀,急急忙忙的便跟你走了,我哪有功夫照那玩意兒”鏡子是奈嘉寶心中永遠的痛,看一次傷一次,就她那副尊榮還是不照為妙。


    “怪不得” 何雲炙喃喃一念,這丫頭還不清楚自己已是個美女了。


    “疼死了,你究竟會不會梳頭啊?!”真不知道何雲炙是在幫她梳頭還是在拔頭發。


    “好了” 何雲炙費了半天勁,終於把她濃密的發絲束在頭頂,此刻,奈嘉寶一身簡單的粗布衣裳,素顏潔麵,雖眉眼之間過於秀氣,但總體看去還是勉強算個瘦小的男人,他滿意的點點頭,“記得在抵達京城前,你就弄這打扮”


    奈嘉寶摸摸頭頂上的一縷高辮,碎細的發絲垂到臉頰兩側,雖她也不是太在意自己的形象,但這明擺著嫌她難看啊,她沒好氣的歪嘴一吹,“你滿意啦?即便你把我當男人看也不能剝脫我當女人的權利吧?”


    何雲炙不明白她在氣何事,這做法還不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我何時把你當男人看了”


    奈嘉寶憤憤不平的下地穿鞋,一把推開何雲炙走出屋門,“罷了罷了!愛咋弄咋弄吧,嫁給你真是遭罪!”


    “去哪?”


    “茅房!”回應順屋外傳來。


    “……”


    奈嘉寶剛一走進茅房,一正蹲坑的女山賊頓時提起褲子,怒發衝冠的揪起奈嘉寶的脖領托到外麵,謾罵道,“你這小兔崽子咋進女茅房了?老娘的便宜你也敢占!討打呀——”


    奈嘉寶一抱頭蹲在地上,大喊饒命,“別打別打,大姐我是女的——”該死的何雲炙!本姑娘一不小心也成淫賊了!


    “女人?”女山賊魯莽的很,一把拽起奈嘉寶的頭發上下打量片刻,原本奈嘉寶就是生麵孔,她依舊懷疑的一把抓上她的胸使勁捏三捏,眨眨眼放了手,“還真是個丫頭,為啥給自己糟蹋成這副鬼模樣?”


    “……”奈嘉寶齜牙咧嘴的揉著胸口,欲哭無淚的不知咋回應。


    “嘉寶?你這玩兒的何把戲?”朱子龍聽到女賊呼喊有淫賊立刻衝了過來,但未想到這淫賊居然是奈嘉寶。


    奈嘉寶一轉身,問道,“我像男人嗎?”


    朱子龍為著她打量一團,個頭嬌小一臉清秀,不由搖搖頭,“不男不女,不倫不類的”


    “……”奈嘉寶眼前一黑,何雲炙這王八羔子!


    “何雲炙讓你打扮成這樣?”


    奈嘉寶眼一橫,“嗯,他準是嫌我難看帶在身邊丟人,就跟我多稀罕跟著他似的!”


    朱子龍揚唇一笑,何雲炙雖顯得滿不在乎,但心裏還是怕奈嘉寶被他搶走吧?否則為何迫不及待的毀她形象。


    “那就跟我過吧,反正何雲炙也不喜歡你”


    奈嘉寶難以置信的挑起眉,“你喜歡我?”


    朱子龍一怔,或許人都愛犯賤,越是得不到的對自己不理不睬的越是往心裏放,試問自己為何想留下奈嘉寶,是因想與何雲炙較量拿她當借口呢?還是出於私心?


    “對了,你屋有銅鏡嗎?”


    朱子龍抽回胡思亂想點點頭。


    奈嘉寶率先邁步,“走,去看看自己究竟是啥鬼樣子”虱子多了不咬,再傷一次也無妨。


    …………


    奈嘉寶對向銅鏡已照了許久,她就像塊木頭樁子似的手舉銅鏡一動不動,又擠眉弄眼的確定那鏡中之人真是自己。


    朱子龍見她吃驚的表情,好奇道,“怎了嘉寶?”


    奈嘉寶一聽呼喚,放下鏡子跑到朱子龍身前,瞪大眼睛指指自己,“我長得好看嗎?”


    朱子龍不明所以的挑起眉,打趣道,“簡直是仙女下凡”


    奈嘉寶又是一驚,曾經也有人說過她是仙女下凡,不過是臉先著的地。


    “你認真回答我,我是不是長得不醜?”


    朱子龍見她一臉凝重,故作嚴肅道,“是呀,否則我為何要娶你做妾?”


    奈嘉寶恍然大悟,從小磕磕碰碰的滿臉是傷,連她自己都快忘了原本是啥模樣,又自認長得醜很少照鏡子,原來她也勉強算是個美女!那豈不是便宜了何雲炙那臭淫賊!?奈嘉寶不要臉的仰天長歎,唉,自古紅顏多薄命,原來是在說她呀呀呀……


    朱子龍心血來潮的燦爛一笑,“嘉寶,若我贏了你願不願嫁我?”


    “你贏了我把何雲炙嫁給你”


    朱子龍撲哧一笑,“我要個大男人有何用啊?”


    奈嘉寶嘴角一抽,“懶得理你們還來勁了,你們倆人憑啥拿我當賭注?經我允許了嗎?難道女人在男人眼中就是隨意擺布的玩偶嗎?”


    朱子龍頓了頓,不以為然的聳肩,隨著朝代的變遷,女人也該學會要自主權了?


    “今日我必贏,別下錯注選


    奈嘉寶走到門口瞥了他一眼,“得了吧你,別輸到哭鼻子就算萬事大吉了!”


    “你就這般信得過何雲炙?”


    “……”奈嘉寶揚起睫毛思索片刻,她信任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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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場較量在晚飯前拉開序幕,八仙桌上擺滿各色菜式,巧柔兒親熱的挨坐到奈嘉寶身邊,看看她的打扮隨即心情大好的一直笑盈盈。


    “咋了柔兒姐,我的樣子嚇著你了?”奈嘉寶不自在的向邊上挪挪。


    巧柔兒急忙擺手,花言巧語掩唇一笑,“非也非也,嘉寶妹妹這裝扮好生俊俏呢”


    “……”她都叫人說不男不女了還俊俏?巧柔兒眼神也不好?


    朱子龍在開席前站起身,朝何雲炙舉杯,“何雲炙,今日咱們比作詩如何?其實也不算作詩,隻是個對對子的遊戲罷了”


    奈嘉寶頓時一口茶噴到桌上,垂桌狂笑,“哈哈哈!淫賊與山賊還要學文人吟詩作對,哈哈!”


    無數道凶光再次向奈嘉寶刺來,她迫於壓力隻得默默嘲笑。


    大鍋叔抱不平道,“丫頭,我家少主可是當秀才的料!”


    何雲炙麵無難色的迎戰起身,“你先起頭吧”


    朱子龍一仰脖喝了杯中酒,眸中帶出頑皮的笑意——


    “弓依雖是強


    弓上奴是弩


    去掉弓上奴


    加雖又為強


    殘喘待終莫強弩


    去弓去雖隻剩奴”


    這顯然是一副拚字詩,看似詞匯簡單卻變化巧妙有規有矩,後者所對應詩句,必須與前者所出詩句中的第三、四、五行結尾字結構相對應,若前者第五行為組字,那麽後者便要拆字。


    何雲炙嗤鼻歎氣,奴?這朱子龍果真太好勝了,出個對子還不忘侮辱自己一番。


    何雲炙起身一笑,回禮一杯——


    “又依力是勸


    力上執是勢


    去掉勢下力


    抹去勸邊又


    執意孤行必失力


    勢如破竹何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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