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大宅內仍是一片哀怨淒涼,何雲炙以捕快的身份命令李家上下移至偏廳會審。


    廳堂中擺置一張桌子,桌麵鋪開一張宣紙,無論誰走進門檻先得自行寫下名諱,待李府所有下人簽名之後,何雲炙望著宣紙上字跡潦草雜七雜八的毛筆字,微微皺眉,這與投信之人的筆跡無一相同,要不就是此人故意隱瞞筆法,要不就是李家某位主子所寫。


    李老爺由下人扶持著走進廳中,往日耀武揚威囂張跋扈的神氣早已煙消雲散,喪愛女之痛似乎令他一蹶不振,眼尾的皺紋一折再折。


    李老爺聽完衙役的說辭,便點頭哈腰的應聲,手指顫顫巍巍的在宣紙上寫下名字,李桂芝的兄嫂依次照辦,待李家三人入座,何雲炙起身走到紙案前掃過,不由抬起眼皮看向他們坐落的方向,喚衙役讓所有下人退下。


    何雲炙雙手一背,步伐緩慢而有力的直言道來,“各位或許還不清楚何某的身份,何某乃是來自京城的一名捕快,在知府衙門當差,諸位也許又對何某的身份感到質疑,想問何某為何會出現在無冬村呢?”何雲炙嘴角揚起一抹高深莫測的淺笑,一抖衣擺坐上主座,“隻因收到一封加急書函,自身又閑來無事便趟起渾水,信函內指出李桂芝之死並非偶然,不知各位聽到此話作何感想?”


    李家三人聽完,俱是一副驚慌失措的神情,李有成手一抖不小心將茶杯摔落於地,李老爺與兒媳李氏均為麵色蒼白。


    何雲炙微微皺眉,怎這三人的情形都如此不鎮定……


    李老爺率先起身抱拳,“我家小女確是懸梁自盡,不勞官爺費心了”李老爺頓感心驚肉跳,起初他便知有人在查這事,但他一口回絕也未見到何雲炙本人,以為此事已了並未在意。


    未等何雲炙開口,李有成突然起身,“爹,妹妹的死確實離奇啊,莫非有人逼死妹妹不成?”


    “相公你在胡說何事?桂芝妹子的確是死在閨房中,我和爹親眼所見”李氏搶過話音,一副憤憤不平的激動神色,“這位官爺,官府來過人也確認過桂芝妹子為自盡而亡,既然人都沒了,能否讓亡者安心下葬啊!你們這三番五次的來查,弄得李家上下人心惶惶不得安生!算我這婦道人家求求您,別再查了!”


    何雲炙沉默片刻,突然起身走向門口,“既然如此,何某告退”


    李有成‘撲通’跪地,大喊留步,“官爺莫急!李某相信妹妹的死絕非偶然!”


    何雲炙意料之中的輕笑轉頭,“李公子,可否隨何某出去走走?”


    李有成額頭冷汗流淌,跌跌撞撞的站起身,猶豫不決的瞥向李老爺,謙卑微顫的詢問,“爹,爹,孩,孩兒能去嗎?”


    李老爺雖心裏不悅,但當著何雲炙麵又不好責罵阻攔,不耐煩的一揚手,“去吧,記住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別胡說,這關係到你妹子的清白與名聲,並非兒戲!”


    “是,是,孩兒記住了”李有成雖身型魁梧,但口氣總是唯唯諾諾的,他用袖口沾沾汗珠彎俯脊背跟在何雲炙身後謹慎離開。


    何雲炙悠哉的緩慢挪步,望去滿院的桂花樹定步,“桂花樹開得枝繁葉茂,不難看出栽種人的用心良苦,李公子可認同?”


    李有成仰起頭一驚,“是,是吧”


    何雲炙揚起嘴角,拍拍他肩頭,“莫緊張李公子,倘若何事都要思量後開口必查不出真凶”


    李有成猶豫片刻,艱難道,“李某敢問官爺一句,若我妹子真是自盡,那寫信之人可會因擾亂公堂處置?”


    何雲炙恍然笑出聲,“原李公子在擔心此事才不敢出來相見?”


    李有才臉色發青,“您,您已知寫信之事乃在下所為?”


    “嗯,你方才雖故意換了隸書,但筆法收尾仍是翹尾” 何雲炙指尖一揚,笑容帶出少許燦爛,“你我言歸正傳吧,為何懷疑有人謀害李桂芝,究竟懷疑何人所為”


    李有才麵有難色的垂下肩膀,“這,這不好說,當日隻是預感不好就冒失的寫出一封信發往京城衙門,也不知為何會轉交與您手中,隻是感覺妹子那幾日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驚慌模樣,問她何事也不說,看見我就躲,要不就喊離她遠點,有人要害她”


    “哦?李桂芝有幾日心神不寧,有何具體表現嗎?比如偶爾與誰碰麵?”


    “妹子不常出門,也未與他人結過梁子,家裏數妹子歲數小,大夥兒能讓就讓,妹子平時最多耍耍小性摔摔東西,若我勸上幾句也就沒事了,妹子從小粘我,所以這突然的轉變令李某不得不懷疑事有蹊蹺,未料到……出門幾日李某提心吊膽的事真就發生了!”李有成隨說隨之掉下眼淚。


    何雲炙聚精會神的凝視李有成許久,想問的話到嘴邊,仍是先收了回去,“可否讓何某察看下李公子的臥房?”


    李有才擦去眼淚點點頭,“何官爺這邊請”


    何雲炙隨李有才帶引走進臥房大門,他表情雖淡然,但目光早已犀利盤查,他注意到放置在壁櫥上放的一隻黑色小箱子,隨手取下,左右察看,花紋精致雕刻細磨未有半點灰塵,遞給李有成,“這裏麵裝的何物?”


    李有成似乎眼生的觀察箱子,又拿在手中晃了晃,發出悶悶的聲響,“不大清楚,應是內人的首飾吧?”


    “你在問我嗎?”何雲炙有所指的揚起唇邊,鼻邊突然又隱約嗅到那股刺鼻的香氣,他蹙眉靠近化妝台,一隻香爐口上端,正栩栩飄出白煙,何雲炙俯身一吸,頓敢一陣異樣,他拿起香爐看向李有成,“這個先借我”


    李有成憨笑一聲,“拿去拿去,若官爺喜歡不用還了,不過若是單身盡量少聞此香為妙”隨之笑得又有些詭異。


    “……”何雲炙將香爐包進手帕放入懷中,“何某先行告退”


    “留下吃個便飯吧,這天色已晚怎好讓您空腹而歸”李有成抱拳挽留。


    “不必了,我會再找你的,近日莫離開此地”


    “是,請官爺一定要為桂芝妹子洗這不白之冤”


    何雲炙雖心中已有了些眉目,也未再盤問其他人,不動聲色的離開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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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嘉寶在屋中餓的直翻白眼,趴在桌上無力的提起茶壺,用壺嘴對在口中許久才滴答出一滴茶水,她舔下幹澀的嘴唇一歪身四腳朝天的仰在地上,肚皮頓時發出咕嚕咕嚕的抗議聲。


    “俺的蒼天那——該死的淫賊想把本姑娘餓死不成——”


    何雲炙簡直無良黑心到極點,他居然真的溜溜關了自己一天,滴米未進還讓不讓人活了啊,這事情起因還是為了個對自己不尊重的小丫鬟,莫非她們都是人,就她是該死啊。


    奈嘉寶虛弱無力的爬到床邊,兩隻胳臂掛在床邊再無力氣挪動,她把腦袋耷拉在被褥上,強迫自己閉眼睡覺,叫花子不是常念叨嗎,餓了睡覺,那會她還不明白,現在懂了,原來是為扛餓省糧食。


    自從嫁給何雲炙,她總感覺被姐姐拋棄了,瞧結婚那晚,左鄰右舍歡天喜地敲鑼打鼓的那喜慶樣吧,似乎都在說,奈嘉寶這沒人敢要的丫頭可算嫁出去了。至少奈嘉寶一直是這樣認為的,得!大夥兒高興她可以裝沒看見,但連親姐姐也笑得眉睜眼開,隻有她憋悶委屈,此刻更委屈,連飽飯都不讓吃了,這啥世道啊!


    一道光線順著門縫照在奈嘉寶鬧饑荒的表情上,她睜開半隻眼看向門口走進的高大身影,何雲炙一雙看不出情緒的眸子掃上她。


    奈嘉寶張張鼻孔並未聞到飯菜香味,氣急敗壞的捶床


    “你個畜生虐妻——我要休夫……”她餓得再也力氣喊不出聲,後半句在沙啞中結束。


    何雲炙淡然肅穆,將證物放在桌上,“還有力氣叫嚷,看來不餓”


    奈嘉寶見桌上放著一包小布袋,看那圓鼓鼓的形狀以為是饅頭,趁何雲炙轉身之際偷偷爬到桌下,一記餓虎撲食抱住小包裹


    “別動那個!”何雲炙即刻阻止,但奈嘉寶已懷抱‘證物’挪到牆邊,她發出勝利的冷笑,“有吃的還藏!以為我傻啊——”說著,她便撥開布袋張開血盆大口咬在香爐上——


    ‘嘎噔’一聲,“咳咳……”奈嘉寶被嗆了一嘴的喳喳沫沫,邊咳嗽邊流下眼淚,按按可憐的門牙,險些被這硬石塊咯下來。


    何雲炙忍著笑遞上一杯茶,“你不是傻,是瘋了”


    奈嘉寶抬手推開茶杯,“咳咳……這粉末有毒……咳咳……你想害死我啊……咳咳……”急忙跑到院子裏扣嗓子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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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雲炙收斂嘴角,臉色驟然一變跑到奈嘉寶身邊察看,奈嘉寶趴在草地上幹嘔半天也未吐出東西,即便有食物進肚也被饑餓的胃瞬間消化掉了。


    何雲炙輕拍著她的脊背催吐,他知曉這是一種勾人□□的迷香,許多夫妻房中都會用此類的香料燃起催情,成分不同,效力程度固然也不同,他原意是取來細查香料主成分,證實他的某種設想,倒未想過服用口中是否真有毒,主要,是沒人把這粉末當食物咬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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