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木棒又要落在沈淩的身上,莊可卿一把甩開村長拉著她衣袖的手,飛撲過去。


    她的力氣不大,但態勢卻猛,在木棍堪堪落下之前,就已擁著沈淩,將他撲到了一邊。


    德叔一棍子揮了個空。他踉蹌了一下,見這少年少女狼狽的滾在一旁,心底卻是無端鬆了一口氣。


    沈淩還未從脊背的劇痛中緩過神來。


    他剛剛憑著自己的心氣和意誌力重新跪坐好,準備挨那棍子,無非是舍不下自己可笑的尊嚴。他閉著眼睛等待著預想中的痛楚,但那重擊尚未襲來,他就被一團柔軟溫和包圍了。


    鼻端是幹燥清新的柑橘香味,安撫著他疼痛躁動的神經。睜開眼,他隻看見伏在自己胸口的那顆發絲略微散亂的小腦袋,上麵一朵黃色的小野花搖搖欲墜。


    沈淩指尖微動。雖然不合時宜,但他現在仍想把這脆弱的花朵插回她主人的發髻之中。


    可莊可卿卻是不知。


    她從未想到自己的動作可以那樣敏捷過。剛剛那一撲簡直用光了她所有的氣力,到現在她的腳都是軟的。沈淩再如何單薄,那也是個一米七的少年,如果不是受了傷且還跪著,如何是她這個隻有一米五的小矮子可以隨便撲倒的。


    而她此時還埋在少年的胸口,耳中感受著那單薄胸口傳來的心跳。


    “嘭咚、嘭咚、嘭咚”,是讓自己感到奇異的堅定和溫柔。


    不提鬆了一口氣的德叔,其他人具是被莊可卿的行為驚呆了,以至於現場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沉默來。


    在村長和耆老們的眼裏,這丫頭的姿勢實在不雅。


    她整個人纏在少年的身上,與人腿靠腿,胸貼胸,因為個頭不高,隻能將頭埋在對方的胸口。雖是幫人免除了木棍的威脅,但不管落在誰的眼裏,這姿勢都是十足曖昧。


    “嗯哼!”


    村長以拳抵嘴,輕哼出聲。


    莊可卿心中一驚,立時鬆開了還環抱著對方的雙手,從那胸膛中抬起了頭。


    沈淩隻見少女微紅的雙頰和被微微汗液濡濕的額發,以及,她明亮真誠的眼睛。


    莊可卿也看見了,她從少年漆黑的雙眸裏看見了自己。是一個散亂著頭發,卻麵露些微羞澀的普通農家女孩的樣子。


    心髒突然狂跳起來,她慌亂的轉過頭去,從對上的身上爬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待自己稍稍平複,便抬了頭,看向上首端坐的周氏。


    周氏滿臉嫌惡,她剛剛看著滾做一團的兩人,就好像見了什麽汙穢的東西一般,用帕子遮了眼睛,直到村長發出聲音,才複又放下。


    “真是奇了,我沈家端了家法教訓子孫,倒不知還有人如此不長眼。”周氏的視線緊緊的攝住莊可卿,試圖從她的眼睛裏找到一絲恐懼和悔意。


    可她失敗了,少女渾身隻有熊熊的怒火以及眼中一閃而過的決斷。


    “村長,這便是你帶來的倒茶水的丫頭,我真不知二李子村竟還能出了這樣不知禮數的。”


    周氏不直接同莊可卿發難,倒直將矛頭指了村長。


    村長聽了這話,卻是微微一笑,端了茶盞喝了一口,“沈家果然書香門第,連茶水都是馨香滋潤。”


    “我這端茶丫頭不過鄉野村姑,能懂什麽禮數,不過是見不得血罷了。不過既然夫人這樣說,那小老兒之後也定當要帶回去好好教訓才是。”


    說完,村長放下手中茶盞,就衝莊可卿招手,喚道:“丫頭,過來。”


    莊可卿如何不知村長這是在幫她,讓她回到自己身邊安全的地方去,護她周全。可如今這態勢,哪能容她這樣做呢?


    朝著村長的方向躬身一禮,莊可卿又回頭看了依然跪坐在地上,維持著剛剛姿勢的沈淩。


    手部、膝部具是星星點點的血跡,他的牙關緊咬著,似乎口中還有些強行咽下的鮮血,整個人脆弱又蒼白,透著一股了無生氣的去意。可即使這樣,對方依然皺了眉頭,在自己眼神掃來的同時,輕輕搖頭。


    雖是微不可見的弧度,但她捕捉到了,以及那雙眼中了然和不讚同。


    既然這事是因救自己而起,莊可卿,那你便要負起責任來!


    回過頭,她對著上首的周氏低頭做了一禮,說:“沈公子不願說,那我便替他說。”


    莊可卿此話一出口,在場的所有人具是豎起耳朵。


    而沈淩卻是心下一驚。


    自己不能讓她說出來,事關姑娘名節之事,他自是知道其中利害。而沈家,他早已決定割去這腐爛流血的傷口,那這時候還等什麽呢!


    “母親,我願自出沈家族譜!”


    還未待莊可卿開口,沈淩卻是衝著周氏的方向行了大禮。


    他整個人跪在地上,上半身匍匐於地,從來隻是抬著的額頭也碰在了滾燙的青石板上,姿態卑微至極。


    德叔站在一旁,瞪大了雙眼。


    他們的確一直打著各種主意想要讓沈淩離開沈家,但從未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而且還如此簡單。這請求,竟還是對方自己提出的!


    周氏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看天井下方少年那臣服的姿態,她又不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微側了頭,做出一副深沉思考的模樣。


    “我兒為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莫不是我沈家之前愧對於你,竟讓你生出如此決定?”


    沈淩跪伏著,他的臉正對著青石板砌成的地麵,回答的聲音有些模糊,“沈家待我恩重如山,隻是我自知愚鈍,且毫無上進之心,在家多年上未曾孝敬父母,下未曾友愛幼弟。且昨日犯下大錯,又勞母親教導。如今我已想通,自願除族,以免日後糊塗更做出什麽有辱沈家門風之事,傷了父親母親的心。”


    莊可卿聽了自己斜後方那個少年的話,心中一陣刺痛。


    她如何不知這不過是套托詞而已。自己如何當的了對方為她做下的犧牲。自請除族?那不便是從此隻有孤家寡人,如飄萍一般,無家無根?


    她回了頭,見那少年還是跪伏著,身形卻是堅定。


    而周氏,嘴角則翹起了一個不甚明顯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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