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題先生仔仔細細看著麵前的女人,忽然問道:“黑市從不是亡命徒,或許我們能做到,或許不能,而關鍵在於您——能給我們提供什麽報酬,又有什麽樣的保證作為兜底,事後確實如您所說,無論你們幹了什麽都與黑市無關?”


    西比滿意地笑道:“看來喬先生沒有騙我——謎題先生同樣信奉‘凡事皆有標價’。嗬嗬,我們很投的來,這也是我願意找黑市合作的原因之一。”


    “請正麵回答我的問題,s女士。”謎題先生今晚第一次如此鄭重,“這單生意是否能做下去,取決於您給我的答複。”


    “共計價值100萬雷亞的不記名債券和黃金,我會預先支付一半,明天就會存放在明斯特銀行的保險櫃裏,事成與否,它們都屬於你了。”


    謎題先生怔了兩秒:“這真是很慷慨了,女士。”


    “嗬嗬,不止如此。如果黑市做得讓我們滿意的話,我們還能提供你們始終求而不得的,也是你剛才向我索求的兜底與保障。”


    “敢問是……?”


    “從此之後,約克公爵家族會照顧你們的生意。”西比微微一笑,“沃爾登家不讓你們進門,與地方治安廳的關係又如此脆弱。那麽掌握紐倫治安總署的約克家族……嗬嗬,或許遠在紐倫,但和明斯特治安廳說兩句話,打個招呼,還是沒問題的。”


    西比優雅地撩了撩她的長發,看到謎題先生咽唾沫喉嚨滾動的樣子,她感到一陣愉悅。


    抿了兩口醇厚的紅酒,耐心等待謎題先生像個糾結的孩童般思索著、凝望著他那支想把玩卻克製的鋼筆,西比恰好抽空看了一眼近衛隊長,眼神傳遞的信息不言自明。


    斯坦利隊長一如既往的不說話,像個木頭,隻是順從的點頭。


    當然如此,因為這位隨紐倫王室代表團出行明斯特的、帶領這一隊近衛隊的斯坦利先生,是在不久前剛被提拔為該小隊隊長,而他在為王室服務之前,正是斯圖爾特家忠心耿耿的家臣,是得了授意才去擔任皇家近衛,並從最下級開始做起。


    見時間差不多了,西比重新看向玻璃桌的對麵:“我感到有些困了。怎麽樣,謎題先生,交易達成嗎?”


    謎題將目光從漆色鋼筆上移回女人的麵具,看向她那雙桃花眼。


    點了點頭,沉聲說道:


    “交易達成,女士。”


    黑市的確如其傳言所描述——不過問麵具後的一切。


    當然他們私下會不會去查,敢做出如此應允保障的究竟是哪方勢力,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過西比·斯圖爾特自然是不怕他查的,查不出來是大概率事件,查出來反而是黑市的本事。


    至少要讓黑市安心不是嗎?他們總該確認一下,她說“約克家族會照拂黑市”這樣的言論,不是她西比憑空扯出的畫餅。


    而且一旦查出來了,當謎題先生發現s女士和她帶來的交易,不止是約克公爵,甚至還緊緊和“安茹女侯爵”乃至“斯圖爾特公爵”等等王國權力最核心的名字聯係在一起……


    他們不止會有信心。


    當然黑市更不會肆意招搖,反倒會主動小心翼翼的為他們保守秘密。


    因為聰明人從來都知道該如何做選擇。


    哪怕是充當棋子與工具,也是在王國賭注和賠率最高的賭桌上。


    他們一向會贏,正如過去的每一次,更何況這些名字聯係在一起的時候?


    維德六十餘年的黃金時代、克倫特家穩定強盛的王朝,以及他們這些家族與勢力的底蘊與權柄,無不證明這一點。


    若是比作國際象棋,克倫特家無疑是最重要的那枚“國王”,是棋局勝敗的直接因素——國王被將死,棋局就落敗,其他的棋子自然毫無意義。


    但一個王朝的興盛在很大程度上,更多取決於王朝中那些圍繞在王室身邊的勢力與家族,正如在棋盤上你執棋十六枚迎戰,國王也隻是其中一枚而已,且是行動範圍最窄、最受局限的那一枚。若隻有勢單力薄的“國王”,從開局就輸了。


    離了最強勢的“王後”,強進攻性的“車”,靈動衝鋒的“馬”以及攻守兼備的“象”,僅一個國王,隻會落得被圍困角落將死的命運。


    而斯圖爾特、約克、安茹、科堡等等,正是棋局上的後、車、馬、象。


    沃爾登?


    那不過是負責頂住對方陣線、任憑驅使與衝鋒的“兵”,是可以被拿去換子的籌碼,而這樣的“兵”在一方手中,共有八枚。


    或許兵仍保留著“升變”的可能性,但就目前局勢來看,沃爾登與海勒還未達成升變的條件,倒不如說離棋盤最底橫行的距離還差得遠。一個勳爵,頂多是讓他們多行了兩格,少了些被拿去換子的概率而已。


    (ps:1、升變是國際象棋的一種特殊著法,當兵到達最底一橫行時,可以變為後、車、馬、象中的一種。一旦升變,對棋局影響不言而喻。但升變極其罕見,在現實棋局對弈中約33000局中會發生1局。2、教科書上的各棋子子力價值:後約9分,車約5分,象和馬3分,兵1分。該價值常用作換子時的衡量標準之一。知道這兩點後,上文和西比的價值觀就更好理解了吧。)


    如她所料,黑市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他們或許也有資格成為八枚兵中的一枚。假以時日,當沃爾登家被用來換子之後,黑市取而代之也未嚐不可。


    而她,也有了明天和海勒勳爵共進晚宴時的新籌碼。


    愉快道別之後,西比帶著滿意的笑,和斯坦利近衛隊長一同被謎題先生親自送出黑市的庭院。


    直到看著他們的馬車隱沒在漆黑的夜,徹底看不見了,謎題先生才麵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他還要去主持今晚聚會的壓軸拍品,新聘請的拍賣師口才不及他的一半。


    他不滿意成交價,他要賣力一些。


    ……


    翌日傍晚,明斯特市格勞夫酒店,金碧輝煌的鶯尾花包廂,卡爾獨自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明斯特的街景。


    雨季離開之後,這座城市迎來了吝嗇的秋,夕陽餘暉為繁華的中央區鍍上一層毛絨絨的金黃。


    指間的烤煙還燃著一半,卡爾彎腰,隨手掐滅在茶幾的煙灰缸裏。


    鶯尾花包廂是格勞夫酒店最高檔的包廂,見證過太多機密且極其重要的生意,甚至擁有隻為該包廂服務的侍者和廚師,而預約它的已不僅僅是雷亞。


    但這些對如今的海勒勳爵而言,不過是讓男仆紮克去和酒店負責人格勞夫先生捎句話的事。


    今天上午,當卡爾從窗戶看到一位魁梧的男士走到自家門口時,他就知道一切如他所料——西比·斯圖爾特等人終於不再等待一封永遠不會收到的海勒家邀請函。


    他們在準備就緒後選擇主動出擊,開始以他這位態度冷淡的勳爵為突破口,哪怕是暫時放下身份賜予的傲慢,也要主動求見。


    皇家近衛隊長斯坦利先生叩響香榭麗18號的門,當卡爾從這位隊長手中接過那封蓋著雄獅紋章火漆的邀請函後,他便客氣地邀請斯坦利進屋休息,隨後在讀過邀請函後,當著近衛隊長的麵派他的貼身男仆立刻去拜訪格勞夫先生,預約今晚六點的鶯尾花包廂。


    也恰好紮克今天上午來給卡爾送東西,不然海勒勳爵還得自己去跑一趟。


    當一小時後紮克返回,告訴卡爾,“少爺,格勞夫先生說鶯尾花包廂和他本人都會榮幸等待勳爵和他的貴客蒞臨,並準備最好的服務與餐品。”


    卡爾和近衛隊長斯坦利都很滿意。


    這一個小時裏,斯坦利先生感受到了海勒勳爵的重視與客氣。當聽到鶯尾花包廂已經訂好,他嚴肅的臉上也對卡爾擠出一個微笑,客氣地告辭,說會把這一切都轉告斯圖爾特女士。


    卡爾一直送斯坦利隊長登上馬車,目送他離開香榭麗街。


    隨後紮克隱晦地表達了不滿,他認為以少爺如今的地位根本沒必要這樣對待一介近衛隊長——那斯坦利明明是來遞邀請函的,卻拽的和二五八萬似的。


    少爺可是勳爵,更何況這裏是明斯特!一個近衛隊長,不過是代表他背後的人罷了,哪來的臉囂張?真是狐假虎威!


    卡爾隻是輕輕敲了紮克一下,教育他不能學壞,沃爾登家和海勒家永遠要保持平等待人的好傳統,絕不能仗勢欺人。更何況皇家近衛,無論那位隊長私下是誰的人,這個名頭就意味著克倫特王室,他們必須尊重。


    回想到這,卡爾兀自對落地窗內自己的倒影笑了笑,他倒是切實享受到了這尊貴爵位帶來的便利。


    隻希望遲到的客人,今晚的表現能對得起他特意贈給格勞夫先生的這份人情。今晚的鶯尾花包廂本是有預約的。


    也希望那位西比·斯圖爾特女士,對得起他的等待。


    卡爾不常等人,他的時間一向寶貴。而且在這明斯特,如今敢讓這位勳爵等待的,恐怕也隻有碼頭上那船來自紐倫的貴族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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