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後，沃爾登伯爵長舒一口氣，好似終於卸下壓在肩頭的千斤重擔，他溫和注視著這個一向令他自豪卻又深感抱歉的女婿，平日嚴厲的麵容此刻唯有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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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發現，嶽父的眼神和之前不同了，和任何時候都不同。像是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是再不猶豫的釋然和輕鬆。
“嶽父大人。”卡爾起身鄭重行禮，“謝謝您。”
“卡爾，你忘了我們最初見麵時，就是準備結成針對密林會的同盟了嗎？還說這個幹什麽。”
“我記得，我隻是…不想給您添太多麻煩。”
伯爵微笑著擺擺手：“這怎麽能是麻煩，我們可是一家人，我當然要幫你了。倒不如說我之前讓你獨自負擔太多，是我這個當家長的沒盡到責任，希望你沒有責怪我。”
“我怎麽會責怪您呢。”
“……你說的是對的，卡爾。”伯爵悵然歎息道，他好像想要說什麽，卻欲言又止，“算了…之後再說吧。”
卡爾感覺，嶽父的眼神中有歉意一閃而過。
“那麽卡爾，你有計劃了嗎，我會全力幫你的。”
“有。”卡爾點點頭，“目前我能想到的應對方案有三條，第一，追蹤並抓獲迪林斯，這是最直接但也最困難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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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你們沒有找到蹤跡，而那亡靈過於狡猾。”
“所以這一點的可行性我還需要和加裏恩隊長商量後再詳細分析，這個行動若要實施則必須有教會出麵參與，後續我也會嚐試去協商。”
卡爾繼續說道：“第二個方案，保護明斯特周邊村鎮安全，切斷迪林斯後續的人口補給線，但這同樣不容易。”
“是想讓貴族和教會派遣私人武裝保護平民麽……”
“是的嶽父大人，雖然無法從根源解決問題，但卻能暫時避免危害擴大，能爭取到更多時間。”
沃爾登伯爵摩挲著山羊胡，點點頭：“這方麵我會想辦法交涉，你暫時不必憂心這一點了。還有嗎？”
聽到嶽父肯出麵，卡爾心中多少有了些底氣，他稍微輕鬆了一點，繼續說道：
“有，也就是我即將準備展開的行動，直接針對第二羽翼，間接打擊迪林斯和密林會，切斷他們之間的聯係，讓迪林斯處於孤立狀態。”
“嗯，這也是目前看來最可行的辦法。”
伯爵笑著抿一口茶：“那麽，你肯定已經想好怎麽做了吧？”
“是的，明天我將安排一場三方會麵，包括我、加裏恩隊長和伍德總監，以黑市為突破口行動，釣出第二羽翼的高層，盡量將他們一網打盡。”卡爾微笑說道，“這方麵我已有詳細規劃，嶽父大人就不必費心了。”
“嗬嗬，卡爾啊，卡爾。”
伯爵帶著笑，卻輕輕搖頭：“我會給明斯特北方的多裏恩鎮致信，那裏是王國設置的軍事重鎮，專門防備外敵和魔物。我會請駐守在那裏的希爾達將軍展開搜索，並隨時警惕邊境，留意迪林斯是否刻意留下了什麽蹤跡，如果真能發現，至少說明你在布局上已經領先他一步。”
“那就拜托嶽父大人了，也請讓軍營提高警惕，萬一發現不自然的紅霧務必第一時間佩戴軍用防毒麵罩，這方麵的物資調配也請拜托您了。”
“好，我會讓各個莊園和其他貴族也準備一些。他們或許不在乎別人的死活，但是自己的生命還是相當珍惜的，我開口的話，他們至少會抱著買保險的心態給全族備好。”
其實卡爾不太指望嶽父能說動貴族們派各自的安保力量去保護平民，老實說，卡爾覺得他們別送就是幫大忙了。
所以防毒麵罩他們自己應該會備好的，隻是不知道是否會給莊園裏幹活的工人們也準備一副……
唉，應該不會吧……
“嗬嗬，卡爾，別歎氣了。”伯爵微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會想辦法的，盡量保證人手一副。”
“嗯，謝謝嶽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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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再和我道謝了，說了很多次了。”伯爵無奈地放下茶杯，“你安心做你的事，我也會用我的方法去做些什麽，有任何消息我會第一時間讓你知道。”
“好的。”
兩人沉默了幾分鍾，誰也沒開口說話，隻是傾聽著鍾擺不時發出清脆的哢噠聲。
“嶽父大人。”卡爾主動打破沉默，站起身來，“您忙吧，我先去找菲莉絲，下午還有點別的事，之後我們會回來用晚餐的。”
“去吧，早點回來。”
伯爵似乎是有些走神了，卡爾戴好禮帽，從沙發邊取過手杖朝門口走去，但伯爵忽然叫住了他：
“卡爾。”
“嶽父大人？”
卡爾回眸，發現伯爵深邃的目光正望向自己，不知是否是午後光線的作用，他隱約看到嶽父的眼神中藏著些許掙紮。
嶽父為何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在煩惱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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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你累了吧，出城碰到這麽多令人悲傷的事情，而你還不得不繼續負重，哪怕你已經清楚貴族和教會很可能都不會支持你。”
“沒有支持我也會努力去做，嶽父大人，因為這關係到我家人的安全。”卡爾露出清澈的笑容，“而且，我一向把幫助視作規劃外的饋贈。”
伯爵嗓音有些沙啞：“你恐怕之前都沒想過要求助我吧…因為我是這城市最大的貴族，你下意識地覺得我也隻會選擇明哲保身？”
“感性的講，您是我的長輩，我的家人，我希望能報喜而不報憂，證明我有接過沃爾登家的能力，讓您安心。”卡爾真誠地說道，“而從理性出發，您是明斯特貴族的領袖，一舉一動牽扯過多。”
“嗬嗬，讓你操心了，我的女婿。”
伯爵苦笑著搖搖頭，忽然又問道：“卡爾，你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吧——你和我是一類人，為了達成目的，該心狠時從不猶豫，哪怕要違背一些事情。”
“是的，我記得很清楚，而且我認為您說得沒錯。”
“當時你回答我，你有原則——不傷及無辜，不背叛家人，對嗎？”
卡爾笑了笑：“我記得您還打算把這個改成沃爾登家的家訓。”
“嗬嗬，我現在真打算這樣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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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眼中閃過卡爾讀不懂的情緒，他像是求證般地追問道：“那麽見過這麽多之後，卡爾，你的原則有改變嗎？”
“有修正。”
“哦？是什麽？”
“不傷及無辜，拚死守護我的家人。”
“……也包括我？”
卡爾鄭重點頭：“您是我重要的長輩。”
這一刻，伯爵眸間所有複雜的情緒，頃刻間煙消雲散了。
午後陽光在深色木地板上投下光斑，書房內浮塵彌漫飄蕩，在陽光下宛如龐雜的精靈；
伯爵很慢地靠在椅背上，似是卸了力，窗外陽光隻能映照他的側臉，晦明各半，如置身於陰陽交縫之間。
有這麽幾十秒，伯爵宛如雕塑般一動也不動，但卡爾猛然發覺，嶽父在這一刻好像有什麽地方悄然發生了變化，可能是做出了某個艱難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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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卻不清楚這是否為自己的錯覺，更不知道究竟是哪裏有了改變。這個念頭不過是恍然閃過的一片思緒，宛如陡然擺尾後消失在水底的魚影。
接著，卡爾看到嶽父抬起頭，他的眼神中沒有了掙紮亦沒有迷茫。他從沙發起身，餘光下意識地望向牆壁上已逝愛人的掛畫，接著坐回書桌前戴上了眼鏡，透過鏡片投向卡爾的目光，令人感到安心。
“卡爾。”
“嶽父大人？”
“關於你的原則，我想做出一個請求，可以嗎？”
“請講。”
“在你需要守護家人的時刻，如果你必須做出抉擇……”伯爵頓了一下，接著平靜說道，“請把菲莉絲擺在第一優先級。我老了，不值得你費心保護。”
“這……”
卡爾感覺很突然也很疑惑，似乎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好像某些東西剛才隨著嶽父的眼神變化一並改變了；
他剛想再說點什麽，卻見嶽父沉重嚴肅地搖頭說道：“答應我吧，我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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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嗯。”伯爵滿意而放鬆地笑了一下，“去忙你的事吧，記得回來吃飯。”
卡爾想了想，卻走到嶽父的書桌前，從雙生鏡內取出那份伯爵通行證放在桌上，伯爵看去之後，眼角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嶽父大人，這個通行證是我在迪林斯的藏身處找到的，本想換個時間給您，和您聊聊通行證的簽發事項和流程改進。”
“那是什麽讓你改變主意了，現在就交給我？”
“說不好。”卡爾真誠地笑了一下，“或許是直覺？總感覺應該現在給您，沒必要等到以後了，而我也不打算再對它指手畫腳什麽。”八壹中文網
“嗯……直覺麽，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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