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從未想過,加裏恩所說他準備的坐騎居然是獨角獸……


    它們真的很美,其中一隻毛色幽藍,強有力的四肢比最健碩的賽馬還要粗壯,卻不顯得臃腫,而是矯健;


    幽藍的這隻額間有一根象牙般的彎角,縈繞獨角的紋路似是天生的符文陣,它平靜地甩著如豹般的細尾,正緩緩湊到加裏恩的麵前,像是打招呼般的打了個響鼻;


    而另一隻則通體雪白,柔順的細毛在陽光下泛著耀眼的光輝,它身形比身旁那隻嬌小一些,宛如體態修長的白色駿馬,它的角是螺旋的錐形,呈亮眼的乳白色。


    卡爾凝視著這匹雪白獨角獸,它也饒有興致地盯著卡爾的臉,一對蔚藍色眼眸裏流露出人性化的好奇;


    它輕輕揮動柔順的雪白長尾,看起來心情愉快。接著它微微抬起前蹄,竟然邁著輕快的步子朝卡爾走來。


    雪白獨角獸走到他麵前停下,如好奇的孩子般,伸著頭對卡爾左看右看,他甚至感受到獨角獸的鼻息,又忽然覺得手背很癢,低頭一看,才注意到是它正用尾巴輕柔掃過自己的胳膊。


    卡爾猶豫了片刻,盡量緩慢地朝獨角獸伸出手,以免驚嚇到它。獨角獸眨了眨蔚藍的眸子,其中是不加掩飾的期待情緒,卡爾不再猶豫,輕柔撫摸它雪白的毛發。


    “噅~”


    雪白的獨角獸似是很享受卡爾的撫摸,它發出舒服的哼哼聲。而幽藍色那隻也看向卡爾,又看了看加裏恩,眸間像是在詢問他什麽。


    加裏恩一言不發地凝視著雪白獨角獸享受的模樣,他看向卡爾·海勒,深深吸了一口氣。獵人隊長很清楚這美麗的獸並不溫順,獨角獸是異常高傲的,是有靈性且能和人交流的高智慧魔物。


    幽藍色這隻獨角獸是雄性,名為裏昂,是加裏恩成為獵人隊長時教會給的使魔。當初簽訂契約時裏昂不情不願,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法驅使,別說騎乘了,連召喚是否成功都要看裏昂的心情;


    好在共同經曆了許多之後,裏昂和加裏恩之間已更像是多年朋友,相處融洽,加裏恩不喜歡和人交流,他最親近的好友正是這隻幽藍色的獨角獸。上次也多虧了裏昂,他才能破除亡靈的幻境,帶著殘餘隊伍回城。


    而雪白的這隻則是雌性,名為丹妮,今年年初一次機遇加裏恩才偶然碰上她,又在裏昂的幫助下才勉強和她訂下幾乎沒有束縛力的契約,而這簽訂契約的半年多以來,今天是丹妮第二次響應他的召喚。


    加裏恩凝視著卡爾,表情平淡,心底卻是洶湧的浪濤,他看到卡爾收回了撫摸丹妮的手,而那一向高傲的美麗魔物居然彎下身子,用獨角和臉頰去蹭人家的手……


    卡爾·海勒在普通人眼中數個光環加身,但那都隻是他的表麵身份,象征他的地位;而在加裏恩和煉金教會眼裏,他本身是值得教會付出代價去拉攏重視的。但此刻獵人隊長隻覺得,籠罩在這年輕人周圍的神秘迷霧更濃鬱了幾分……


    他的外衣仿佛由謎題編織。


    為什麽美麗強大的獨角獸會如此喜歡他,甚至貪戀他的撫摸,不惜彎下高傲的頭顱?


    加裏恩看到雪白的丹妮瞥了自己一眼,她蔚藍眼眸中竟然流出嫌棄的情緒……隨後她又蹭著卡爾的手,竟還伸出粉嫩的舌去舔舐他的掌心……


    加裏恩看向身旁的裏昂,對上這位朋友的目光,感知到他正在善意地嘲笑自己。他通過契約和裏昂建立起聯係,隨後在心中詢問道:


    ——裏昂,為什麽丹妮會對陌生人類有這樣的態度?


    ——他在人類的審美中,樣貌算出色的嗎?


    ——算,很多人說他非常英俊。


    ——嗯,在我們眼裏也一樣,你帶來的這個孩子即使以獨角獸的審美來看,也太帥氣了,丹妮還是青春期的孩子而已,不奇怪。


    ——還有其他原因嗎?你現在看著他有什麽感覺?


    ——唔,你要這麽說的話,加裏恩……你知道的,我們獨角獸一向喜歡美麗和溫暖的事物,也能感知到人類的性格。


    加裏恩淡淡白了裏昂一眼。


    ——我知道,你總說我的心像一塊腐朽發黴的濕木頭。


    ——是啊,但這個年輕人的心,像幽靜密林中一片清澈純淨的泉水,又和陽光一樣溫暖。


    裏昂打了個響鼻,又對加裏恩交流道——要不是照顧你的情緒,我也想湊過去了。對了加裏恩,又要去那個危險的地方嗎?


    ——是的。


    ——哦,他是通靈師啊,能商量個事嗎?


    ——你說。


    ——這一路上可以讓我載他嗎?你都命格5瓶頸期了,跑幾步不礙事吧。


    ——你去和丹妮商量吧……


    卡爾看向在一旁熟視無睹的加裏恩,他剛收回手,不再撫摸雪白的獨角獸,而它似乎是生氣了,立刻哼哼起來,不停甩著它柔順的尾巴,很不滿意卡爾這樣斷斷續續的撫摸;


    獨角獸蔚藍的眸子裏流出擬人的埋怨,還輕輕朝卡爾打了個響鼻,好像在和卡爾說著什麽,他隻好繼續撫摸它的脊背。


    “加裏恩隊長。”卡爾苦笑著問道,“請問這是怎麽回事,獨角獸都是這樣的黏人嗎?”


    加裏恩平靜地搖搖頭:“不是,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你這種情況。”


    “它剛才好像在和我說什麽……”


    “噅!”


    雪白的丹妮聽到卡爾的話,立刻不滿地哼出聲,還低下頭用角紮了他一下。


    “她叫丹妮,不要用錯稱呼。我身邊這位名叫裏昂,是我的朋友。”


    “你好,裏昂,很榮幸見到你。”卡爾先是對裏昂問好,隨後脫下帽子紳士地對獨角獸行禮:“很抱歉,丹妮,可以原諒我剛才的失禮嗎?”


    丹妮揚起脖子,甩了甩尾巴:“噅噅~”


    “隊長,她……說什麽呢?”


    卡爾看向加裏恩,他發現隊長先是看了一眼幽藍的裏昂,而一向麵癱的獵人隊長居然笑了。


    “丹妮說,不想原諒你,除非你摸摸她的角。”


    “隊長,你能和他們交流?”


    加裏恩點點頭說道:“獨角獸的智慧比人類還高,我們簽訂過契約後,就能在心中建立聯係交流了。”


    卡爾想到了自己的使魔小渡鴉,那孩子本身就會說人話,用不著契約……難道那冒失的小渡鴉,比獨角獸還要厲害?


    唉,好多天不見了,想他。


    他看向高昂抬起頭的雪白獨角獸丹妮,覺得她正如一個賭氣的姑娘,在不滿地揚著下巴傲嬌。卡爾伸出手,丹妮象征性的含蓄了一下,才低下頭把乳白的螺旋角湊近他。


    他輕撫幾下,丹妮的角一開始猶如冰塊那般冷,但很快就溫暖起來,卡爾還注意到,隨著自己的摩挲,她連尾巴都翹了起來,渾身雪白柔順的毛發更亮了幾分。


    有點像把貓咪擼舒服了……


    但忽然,卡爾發現眼前的獨角獸丹妮渾身都泛起銀光,她修長的身軀似乎有縮小的趨勢,就在他感到疑惑時,僅僅兩秒過去,雪白的獨角獸已變為一匹漂亮的白馬。


    卡爾看向加裏恩,發現他身旁的幽藍獨角獸裏昂化為健碩的藍黑色駿馬,馬臉朝不遠處的道路輕抬,他扭頭望去,隻見道路上揚起沙塵,隨後三輛滿載貨物的馬車駛來,領頭馬車的車夫摘下帽子,遙遙朝卡爾和加裏恩行禮。


    “先生們!”車夫洪亮的聲音在馬蹄聲中傳來,“多麽漂亮的駿馬,祝你們旅途愉快!”


    卡爾同樣脫帽行禮,目送小商隊朝明斯特方向駛去。


    “原來獨角獸還能變化成馬匹的樣子。”


    加裏恩點點頭:“獨角獸數量本就稀少,偽裝的能力使他們更難尋。好了,我們該出發了。”


    “好的,隊長。”


    “噅~”


    丹妮朝前走了幾步,即使變化為馬匹,她和裏昂依然比尋常的馬高大。丹妮四肢下屈,微微彎腰,好讓卡爾能更方便地騎上她的背後。


    卡爾望著丹妮雪白的皮毛猶豫起來,沒有馬鐙馬鞍,舒適與否另說,他是怕踩到丹妮一塵不染的毛發。


    “噅~噅!”


    丹妮似乎讀懂了卡爾的意思,甩起她的尾巴示意沒關係。卡爾這才縱身跨上她的背後,卻發現意料之外的舒適。


    丹妮像是刻意顯擺,她載著卡爾在裏昂麵前繞了一圈,蔚藍的眸子裏盡是得意,隨後便不再搭理他們,率先奔上道路,隻留給加裏恩和裏昂滿臉的塵土。


    “丹妮的性子還是這樣……糟糕。”


    ——加裏恩,謹言慎行,當心丹妮一不高興主動撕毀契約,你們當時的契約對她可沒多少約束力。


    “說的是。”加裏恩點點頭,縱身一跨,拍了拍裏昂的脖子說道,“我們也跟上吧,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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