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話,我瞬間心都涼了。回頭看看還一本正經地與李常勝攀談的老超,如果要讓他知道自己正麵對著一個精神病,心裏會怎麽想,是不是和我一樣想要打人?


    我無奈地苦笑著追問聶建陽,這小子什麽時候傻了。


    “哦,大概是去年年底的事。唉,你是他朋友應該知道,李常勝原本家世顯赫,最後落得這番田地,任誰都難以接受。原本他還有一對兒女和一位賢惠的妻子,誰知去年他妻子竟然出車禍變成了植物人。


    由於他接受不了,整日買醉不理孩子,結果沒多久就在春節前的夜裏,兩個孩子為了取暖自己打開了爐子,最後……最後都中毒死了。”


    講到這,聶建陽忍不住摘掉眼鏡用手肘擦了擦眼淚。我也放下剛才不滿的心情看向李常勝,那真的是五味雜陳。


    無論怎樣,孩子是無辜的,可想而知對李常勝的刺激會有多大。接連的家變如果放在我身上,可能比他瘋得更徹底也說不定。


    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聶建陽望著李常勝唏噓不已,“唉,自那之後他就變了。原本年年都是勞動模範,可現在……廠子裏連願意和他說話的都沒有幾個,甚至還有人趁火打劫,借助慰問的名頭偷著拿走他所剩的一些寶貝。唉……人心啊,怎麽變成了這樣。”


    邊說,聶建陽邊走過去一拉李常勝並把飯盒給了他。原來,到現在為止,可能都是聶建陽在照顧這位工友,包括打飯。


    看著李常勝被飯盒燙得抓耳撓腮的樣子,看著聶建陽幫忙的動作,我的心再一次被震撼到了,就連老超走近都沒有注意。


    “尚掌櫃,目標似乎不對勁啊,對我的問題總是答非所問,是不是……”


    於是,我把剛才從聶建陽那聽來的內容簡單說了一遍。果然,老超也受不了轉過頭去了。


    看著那兩個人的友誼,我很感動,忍不住過去與聶建陽又說了什麽後,這才回來拉著老超就走。


    ……


    “你剛才和他說了什麽?我怎麽看,那個斯文小哥還給了你什麽東西呢?”老超不解地問。


    歎口氣,我一掏衣兜,“剛才給了他一些錢,說是幫著照顧李常勝用的,也算是一點心意。”隨即又摸出一把鑰匙在老超麵前晃了晃,那是李常勝家的鑰匙,作為交換,準備現在去看看。


    “你小子,真夠狡猾的!”老超笑了。


    我也在笑,不過很做作,畢竟此時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連自己都整不明白。


    想想當年李家可能會有多威風,誰又能想到其後代會變成這樣呢。唉,事事輪回局局新,自古天定不由人啊!


    李常勝的老房子就在廠區附近,我們走路沒一會兒就到了。當我們躲過蜂窩煤,翻過雜物山,好不容易來到門前時,竟然看到兩個小子鬼鬼祟祟地正從裏麵出來呢。


    見到這,我和老超大致心思差不多,那就是三個字:他娘的!


    難得見老超真正動怒,我負責把守樓梯口,就聽那邊慘叫連連。


    試問,一般人和老超比,單是個頭和力量就差了好多,現在兩個小子慘叫著求饒,老超卻沒有打算輕易放手的意思。最後,還是我看不下去了過去阻止,這才救下他們的兩條小命。


    看看已經被撬開的門鎖,這花錢換來的鑰匙沒了用武之地,我順手就放在門口的窗台上,推著兩個小賊進了屋。


    老超進來後關好大門,並隨手找來一把椅子頂上,省得被兩個小子逃了去。


    而我則很客氣,蹲下笑眯眯地望著倆家夥,“兩位,你們從這兒順了什麽好玩意啊。咱們也算有緣,不該見者有份嗎。”


    聽我說得客氣,似乎給他們長了臉,其中一個鞋拔子臉的家夥竟然一皺眉,嗆聲道:“你……你們想黑吃黑啊?知不知道我們跟著誰的?小子,最好放了我們,否則……”


    “怎樣啊?”我還是笑臉相迎,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


    誰知鞋拔子臉的家夥就開始慘叫了,比殺豬的好不到哪兒去。


    “哎呦媽呀,你……你小子竟然……竟然……疼死我了!別……快鬆手,我說、我說!”


    見這家夥討饒,我也是大人有大量鬆開了掐著他肉皮兒的二指。


    鞋拔子臉趕緊翻開上衣,發現胸口可見幾個青紫色的掐痕,很快就變成了黑紫色,像中毒一樣。


    嘿嘿,這招我在小時候與人對戰就屢試不爽,根本不需要動多大力氣,更不需要捏多少肉,有時候隻需在表皮來那麽一下,鐵打的金剛都要求饒。


    現在,我追問鞋拔子臉同樣的問題,這家夥趕緊把收獲的東西拿出來,供我們查看。


    隻見一個麻布口袋裏都是七零八碎的物件,像什麽鼻煙壺、扳指、蛐蛐罐子、帶扣等等。看材質不算上乘,但年份挺老,拿出去換錢也能賺不少銀子。


    既然東西入了我的眼,就不客氣地笑納了,省的被他們拿去從此沉淪墮落下去再無回頭的一天。


    剛才進來我大致掃視屋子,也不過是個一室一廳的房子,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全。現在,架子上、桌子上,甚至牆角的箱子都被翻了個遍,顯然來了不止一波“客人”。


    就這還能讓眼前的小賊得些玩意兒,可見以前李常勝家的寶貝還真是不少。


    最重要的,是他家的這些東西,都能瞧出當年崖山海戰的影子。


    比如這鼻煙壺,用內雕手法在夾層裏反向刻畫了崖山海戰的瞬間,遠處可見熊熊火焰,還有不少戰船等場景。最重要的,是在近處較大的戰船船頭,我能見到一位頂盔帶甲的武者。


    奇怪,這場景好熟悉,怎麽這麽像海底圓形大殿壁畫的內容呢!


    沒想到,這李常勝家裏還能找到相關的聯係,莫非他也曾去過海底,也知道重生子麽?


    我和老超對望一眼,臉上滿是激動的神色。盡管李常勝傻了,可從他身上,還有找出想要答案的機會。看來,我們還要再找他一趟,努努力才行。


    就在我倆商議的空檔,與鞋拔子臉一起的小子使壞,竟然不顧自己伴當,獨自來了個利索的後翻,一撐身子就要朝門口衝。


    可惜,這小子再快,能逃得過老超的攻擊範圍。還不等他起身呢,大腳板已經踩了下去,正中這小子後背。就聽噗嗤一聲,好懸沒給他踩冒了泡,於是這小子趕緊求饒,慘叫不斷。


    與此同時,鞋拔子臉趁老超無法顧及,我拍手大笑走神這會兒,竟然也發動了偷襲,勒住我的脖子並大吼大叫起來。


    “喂,那大個子,趕緊把我兄弟放了!要不然——我勒斷他的脖子。”說著,手肘用力。還別說,真的有點喘不過氣的意思。


    老超見狀,明顯眼睛都紅了,一把抓起腳底的小子,大手從正麵掐住他的臉頰並逐漸用力。這距離,連我都能聽到骨骼發出的怪響,怪瘮人的。


    鞋拔子臉可能沒想到老超會這麽狠,先是一愣,跟著又要用力勒我。


    嘿,這時候我可不幹了!於是雙手反扣,直接用了八成力道,我感覺鞋拔子臉的骨頭怎麽這麽脆,哢吧一下就折了。他的慘叫聲更響,那是痛徹心扉的叫喊沒錯。


    經過我和老超的手段,兩個小子蜷縮在牆角算徹底老實了,起碼短時間內沒人攙著,可能走不動道的。


    現在,我倆放心大膽地在屋中尋找,就希望能找到有用的線索。從外屋找到裏屋,連床都掀了。


    很遺憾,廢了半天力氣,始終沒有突破。無奈,我隻好再問外麵兩個家夥,知不知道最近還有誰來過、又或者他們之前是不是就偷過幾次,有什麽收獲等等。


    誰知問了幾遍,外麵兩個小子連哼唧一下都沒有。


    哎呀,這是挑戰我們的權威啊,真正是找死!想著,我邁步出了內屋,等見到兩個小子時一愣。


    原本僅是蜷縮在牆角的倆家夥,現在竟然四仰八叉地躺著,露在外的皮膚已經變成了詭異的粉紅色,同時嘴裏正向外源源不斷地滲出淡粉的液體。


    在他們臉上,都爬著一隻古怪的蟲子。那樣子,就像較大的土鱉,外殼微微泛著淡紫色反光。六足,殼下還有雙翅,這會兒已經發出了嗡嗡聲,慢慢飛了起來,隨即在我麵前稍一盤旋,竟然順著門口的窗戶破角逃了出去。


    跟著,就見一條人影在外閃動,腳步聲由近及遠,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老超!”我大叫一聲,撿起地上那包東西,一腳踢碎了大門。


    老超這會兒也跟了上來,問明情況,兩人趕緊去追。


    可是那人動作太快,等我們順著樓梯扶手間的空隙往下看時,人已經下了好幾層。


    老超命我守在走廊上盯著那人出來,自己則快步追了下去。


    說來奇怪,直到我看見老超從樓裏出來,卻始終沒見另一個人的影子。在老超仰頭看我時,能做的,就是聳肩擺手。剛才那人影,就像蒸發了一樣,竟然蹤跡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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