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直到這時候,趙安然才恍然驚覺,實際上,她仍對丁殊一無所知。


    不知道她的年齡,不知道她的家庭,不知道她的過去,不知道她選擇這個工作的理由。


    自然也不知道她所背負著怎樣的沉重負擔。


    也許以後會慢慢了解的。


    畢竟未來還有那麽長。


    而此刻……相較之下,她還是更喜歡平時丁殊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趙安然說不清心頭突然梗住一樣的感覺是什麽,她隻是不想去打擾丁殊。


    於是她試著放輕動作,卻反而束手束腳小心翼翼地連門都不敢進了。


    最終她也隻能站在門口發起了呆。


    於是當丁殊睜開眼睛的時候,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門口神遊的趙安然。


    “……你這是準備給我當門神呢?”丁殊開了口,聲音顯得比平時更低啞一些,她停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進來吧。”


    說完,丁殊便閉上了嘴,用手臂擋住眼睛倒回去,不再說話。


    “姐姐?”趙安然驚醒,三步並兩步進了屋,將手裏的資料放下,又奔到丁殊麵前,緊張兮兮地問,“姐姐你感冒了?要喝水嗎?喝點熱水還是吃點藥?”


    丁殊拽住在原地打轉的趙安然的衣角,在她停下來的時候又朝她招招手。


    趙安然順從地蹲在丁殊麵前。


    丁殊泄憤似的,伸手揉了揉看起來異常乖巧的小姑娘的腦袋。


    雖然看起來惡狠狠的,卻用不上多大力,趙安然好脾氣地任由她揉。


    直接在沙發上睡一晚外加不關窗帶來唯一的後果就是感冒。


    丁殊也不確定自己是累的,還隻是單純的感冒,她已經很久沒有生過病了。


    濃重的鼻音、幹澀疼痛的喉嚨還是其次,渾身無力和眼前的天旋地轉才更叫人難以忍受。


    不過丁殊也不指望小公主照顧她,躺回沙發回了會兒神,還是掙紮地坐起來,自己去廚房燒水。


    趙安然轉了一圈沒看到任何藥物存在的痕跡,便扒在廚房門口看丁殊。


    廚房算是趙安然的禁地,自從上次丁殊說過之後,一般情況下她都不會再進去。


    “姐姐我幫你去買藥吧?”趙安然緊張地問。


    “……不用,我不吃藥。”


    丁殊灌下一杯水之後,喉嚨才稍微好一些,隻是鈍鈍的痛感依然刺激著她的神經。


    她的手微微顫抖著,幾乎握不住杯子,但麵上仍是如常,隻是懨懨的,有些提不起精神。


    “那姐姐要不要去醫院?掛水快一點啊……”趙安然仍在擔憂地絮絮念叨著。


    “不去。”


    “那喝點生薑水?紅糖水?要生薑紅糖嗎?我去買。”


    “不用。”


    “那……”趙安然想不出其他的對策了,“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嗯。”


    趙安然興沖沖地從房間裏抱來了被子和枕頭,放在沙發上整理好了,還塞進去一個熱水袋。


    丁殊瞄了眼手機,沒有收到什麽新的消息。


    她把手機扔到一邊,有些無奈地躺回沙發上。


    趙安然就趴在茶幾上,與丁殊麵麵相覷。


    “你還在這兒幹嘛?”


    “那個資料整理好了,放在桌上了。”趙安然對著手指解釋道,“按你說的都把關鍵詞標出來了。”


    “嗯。”


    “雖然還不太清楚有什麽關係,不過是說的二十年前的那一場安全事故吧。”


    “嗯。”


    “那是跟唐雨芯家有關係嗎?”


    最近有關的事件中,隻有唐雨芯家庭情況不明,還是本地人,趙安然也隻能聯想到她身上。


    “嗯。”


    “唔,然後……”


    趙安然找不出話題來聊了,慢慢地感覺大腦有些混沌。


    她將下巴擱在茶幾上,忍不住打了哈欠。


    “嗯,然後還有……”


    “回去睡覺。”丁殊簡短地說。


    趙安然花了點時間才能解析出丁殊話裏的意思,在那之前,她隻是下意識對著丁殊傻乎乎地笑。


    “我想在這裏陪著姐姐嘛。”趙安然揉了揉眼睛,卻隻讓一對熊貓眼變得更加明顯。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做出了撒嬌一般的舉動,聲音也黏糊糊的,像是麥芽糖。


    “都好久沒見過姐姐了……姐姐安心睡就好啦,我會守著你的……”


    “……”就是因為你在這裏我才睡不著啊。


    丁殊無奈地盯著天花板,卻因為喉嚨的鈍痛,而不能將這一句真相完整地說出來。


    算了吧。


    看著明明已經困得開始點頭,卻還是努力撐開眼皮看著她的小姑娘,丁殊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妥協了。


    “我睡不著。”丁殊說。


    “啊……那怎麽辦?”趙安然茫然地抬頭。


    丁殊思考了片刻,撐著手臂坐起身,從沙發後麵的書架上隨手抽了一本書。


    “念。”丁殊簡短地下達指令。


    “嗯……好,嗯——童話書?”


    趙安然看了眼封麵,又抬頭看了眼書架,她記得書架上有很多童話書。


    並不是什麽特別奇怪的事,但是跟丁殊聯繫起來時,卻總讓人有種詭異的違和感。


    原來姐姐也這麽有童心啊……


    趙安然迷迷糊糊地想,卻還是強撐著困意,隨手翻開了當中的某個章節,從開頭開始念起。


    “皮皮、杜米和阿妮卡坐在維拉維洛古拉外麵。皮皮坐在一個門柱上,阿妮卡坐在另一個門柱上,杜米坐在大門上。這是八月底的一個溫暖。美麗的日子……”*


    小姑娘溫溫軟軟的聲音逐漸低下去,最後字與字之間全都變成了黏糊糊的一團。


    就連一直給她數著錯字的丁殊也聽不出來她在念什麽了。


    丁殊抬起頭一看,果不其然,趴在茶幾上的人已經把臉埋進了書裏,呼吸變得平穩,已經睡過去了。


    “……”還真是小孩子啊……


    果然不能對她抱有多少期望。


    但丁殊不知道自己在無奈地嘆氣的時候,嘴角還掛著輕微的笑意。


    並不是對著顧客或者嘲諷時那種刻意的笑,而隻是平常的、因為高興愉悅而自然而然出現的微笑。


    這是一個趙安然不知道的秘密——


    丁殊並不討厭她,甚至是喜歡她的。


    因為每當她看到這樣一個總是樂觀充滿活力的小姑娘時,就像在暗處見到了陽光。


    那會讓她覺得,在這樣糟糕的世界中,還是有著一些溫暖的、值得期待的事物存在著的。


    便會不由自主地心生歡喜。


    作者有話要說:


    *註:童話選段來自《長襪子皮皮》,正好在手邊的書,也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童話故事之一 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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