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羊續如此說,眾人都覺得納悶,尤其是崔牛皮。


    “你就是羊太守?”崔牛皮吃驚地問道。


    “羊老伯,你這是何故啊?”周元福的問話證明了這點。


    崔牛皮又仔細的瞅了瞅羊續,不屑的說道:“定然是太守大人升官了,有了新歡就羞見舊愛了。”


    崔牛皮說的輕佻,羊續氣血攻心差點沒暈過去,手指著崔牛皮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周元福連忙過去拍了拍他的後背,道歉道:“我這個兄弟向來說話向來肆無忌憚,您老人家別跟他一般見識。”


    羊續緩了緩說道:“你們可以看看我這居處,我自己勉強可以活命,哪裏有多餘的錢財養活妻兒老小啊。”


    崔牛皮轉了一圈嘖嘖說道:“若不是親眼所見,真不相信天下最富裕的南陽郡郡守竟然窮困成這個樣子。大哥,要不咱們救濟一下?”


    崔牛皮一向摳門,主動開口說給錢還是第一次。


    周元福整整衣服說道:“咱們先出去看看再說。”


    從後院小門出來,一名男子正在馬車旁恭恭敬敬的候著,見到崔牛皮等人出來,就急忙上前問道:“小哥,可曾給通報了,父親可在屋中?”


    周元福上下打量了一下男子,雖然穿著樸素,但怎麽看也不覺得是特別窮苦的人家,於是上前行禮說道:“敢問你是太守大人的第幾子?”


    男子也回禮說道:“我乃長子羊秘,二弟與三弟均留在家中,我此次隨母親來探望父親,煩請通報。”


    周元福暗暗點頭,這個男子知書達理,果然是大戶人家的教養好,一般的公子哥早就豪橫的不知道怎麽走路了,於是再次問道:“不知蔡伯父的長女嫁給了哪位公子?”


    羊秘見周元福如此說,覺得十分奇怪,原以為此人是父親手下的武將,但是看起來此人還認識蔡邕,於是拱手說道:“蔡家長女是與我二弟做的續弦,不知將軍如何稱呼?”


    續弦?周元福聽明白了,古代人將夫妻和睦比喻成琴瑟和諧,若是喪偶再娶稱之為續弦,原來蔡貞姬嫁了個二婚,真是可惜了。


    周元福愣神,崔牛皮就介紹道:“這是都亭侯周將軍,還不快來見禮。”


    羊秘禮節性地拱手說道:“原來是周將軍當麵,久仰久仰。不知我父親可在院中,我們是否能進去了?”


    周元福一見他的神情,肯定是沒聽說過自己,也就不想節外生枝,看了看隨行的馬車問道:“你們這次是來探親還是常住?”


    羊秘有些氣惱了,這周將軍問題也確實有些多了,但是看對方人多勢眾隻得耐心說道:“我的家眷也都帶來了,這次前來就是想在父親身邊盡孝。”


    周元福點頭,這是要常住了。這羊續如此清廉,自己肯定要救助一下,這樣也能全人家父子人倫之情。打定主意後便將羊秘讓進府中,命關羽等人幫忙安頓家眷,並給車夫結算了車錢。


    羊續一見周元福竟然將人領了進來,不由氣惱,厲聲說道:“你來做什麽!”


    羊秘撲通跪倒,“父親年紀大了,兒子不放心,特來父親身邊伺候。”


    羊續擺擺手說道:“不用,我身體無虞,你們快快回去吧。”


    周元福上來打圓場說道:“人家不遠千裏來探望你,你怎麽也不能拒之門外啊,錢的事情咱們一起想辦法。”


    羊秘感激的望望周元福,羊續氣的一甩袖子就進屋了。


    周元福連忙將羊秘扶起,一起向屋中走去。


    羊續見羊秘也跟著進來了,不由得冷哼一聲,嚇得羊秘又要下跪。


    “你過來看看!”羊續招招手,“我隻有這一床破被,幾斛糧食,如何能奉養我們一家人啊!”


    羊秘看了也覺得為難,正在躊躇要不要回去。


    “這有何難,我感佩您的清廉,願意獻上百金,以全你們父子人倫之情,如何?”周元福有些得意地說道。


    “無功不受祿,我羊續豈是平白受人恩惠者!”羊續毫不猶豫的就拒絕了。


    這下周元福為難了,想了一下又問道,“太守大人一月俸祿幾何?”


    羊續默默不言,羊秘小聲說道:“父親乃大郡太守,每月俸祿錢六千五百,米三十六斛。”


    “不少啊!”周元福讚歎道,“按照這麽說,太守大人一個月俸祿最少也有兩千斤糧食吧,怎麽可能隻剩這點糧食?”


    “讓俺猜對了吧,太守大人肯定在南陽找了如夫人,所以每月發的俸祿都不夠花銷了,哈哈。”崔牛皮看熱鬧不嫌事大,在旁邊哈哈大笑。


    羊續見崔牛皮又胡言亂語,氣得臉都黑了,周元福見此忙讓崔牛皮去準備飯食,為老夫人接風,崔牛皮撇撇嘴不情願的走了。


    崔牛皮走後,屋子裏頓時冷清下來,羊秘雙目低垂不敢看父親,周元福卻是笑意盈盈的望著羊續,而羊續渾身顫抖著喘粗氣。


    “小子無知!”羊續喘息稍緩了以後說道,“南陽雖然富庶,但是屢遭匪患,城中百姓很多都吃不上飯,所以我將糧食都捐了出去,這樣總該明白了吧?”


    周元福聞言深施一禮,“老大人高風亮節,實在讓人佩服,自己的妻兒老小都吃不上飯,卻將俸祿都捐給窮苦百姓,實在是讀書人的楷模啊!”


    羊續聞言不由的得意起來,捋須微笑,而羊秘的眼神卻黯淡下去,照這樣看,自己跟母親還得不遠千裏回泰山家中。


    “太尉陳蕃年幼時曾住一屋,搞的非常髒亂,他父親的朋友見此批評他說,小子,你為何不將屋子打掃幹淨見客人呢?陳蕃卻說道:大丈夫處事,當掃除天下,安事一室乎!”周元福繼續說道,“羊伯父認為此人如何?”


    羊續聞言看了看周元福,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於是敷衍著說道:“陳太尉乃我輩楷模,他說此話時隻有十五歲,如此年少就有宏圖大誌,實在讓人佩服!”


    “可友人還說了一句: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周元福繼續說道。


    羊續捋須說道:“元福此言何意啊?”


    “太守大人連妻兒老小都養活不了,卻去養活全城父老,豈不可笑?!”周元福哈哈大笑,又繼續說道,“我聽聞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太守大人不善待自己的妻兒老小,又如何能善待他人的妻兒老小呢?”


    羊續聽前言就要發怒,聽後語又發不起來,終究長歎一聲!


    “此前隻聽伯喈說元福大才,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不瞞元福說,我們泰山羊氏也薄有祖產,不至於吃不上飯。但我到南陽暗訪,發現世家大族奢靡成風,豈不聞‘富人一席飯,窮人十年糧’啊。所以我才如此清貧自守,隻願能將這些世家大族能效仿於我,百姓也能少受一些苦楚。”


    周元福鼓掌說道:“若我是貧苦百姓,見太守大人清廉至此,定是感激涕零。但若我是世家大族,隻能將你當做笑話看。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曆代皆是如此,世家大族怎會因你的所作所為而感動呢?”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好,好!”羊續誇獎說道,“元福果然出口成章。元福說的道理,我豈能不知。隻不過我若不做表率,恐怕風氣會更敗壞!”


    周元福也覺得無奈,這個老頭,脾氣古怪,屬於認死理的主,“太守大人拋妻棄子,在千年後或許被誤傳為佳話,但依我看,實在不當人子!綱常人倫尚且不顧,何談忠君愛國?


    我看古書知道有一位人人敬仰的官員,人稱海青天,跟你差不多。不收禮,不受賄,剛正自守,日子過的極為清貧。青菜豆腐度日,母親過大壽才咬牙買二斤彘、肉,連路過的官員都不敢打他的秋風。即使如此,其人侍母至孝,從來不會幹拋妻棄子的混賬事,到哪裏做官都帶著妻兒老小。


    這樣也沒有影響他的清名,反而成全了他的忠孝之名!好官壞官要看為不為民,為民做多少實事好事。若是隻用你的俸祿去贍養百姓,而不能讓他們用勞動獲取相應的報酬,那你這個官做的也實在是失敗!這樣的官,不做也罷,若是天下官員以你為楷模,那是天下官員的悲哀!做清官就得餓死或者養活不了妻兒老小,那以後誰還做清官,還是做貪官舒服。”


    周元福此話說的不客氣,羊續聞言卻也不惱,沉思許久說道:“既是元福求情,你們就留下吧。但跟著我也是過苦日子,不要想著享福。”


    羊秘聞言大喜,躬身說道:“兒子此來就是為了侍奉父親,隻要在父親身邊,再清苦的日子我們也過得。”說完又連忙向周元福致謝。


    周元福此時身心舒暢,哈哈大笑:“剛才多有得罪,請羊伯父勿怪!”


    羊續擺擺手說道:“無妨,無妨,元福一語驚醒夢中人,說的有理!隻是這海青天叫何名啊,我怎麽沒有聽說過。”


    周元福正要出言搪塞,卻見崔牛皮風風火火走進來了,“大哥,飯做好了,老夫人那邊已經送過去了,你們的在這裏吃?”


    周元福見機說道:“好好,我們就在屋裏吃,你讓人端進來吧。”


    崔牛皮又作怪,學著店小二的樣子從外麵端進來幾盤菜,邊走邊吆喝著:“彘肉燉鹹魚一碗,清蒸鹹魚一碗……”


    隨著說隨著將飯菜一一擺在幾案上,大家一起跪坐在幾案之前。


    羊續皺著眉看著碗中的飯菜,大驚失聲叫道:“這可是我院中懸掛的鹹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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