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烈被剛才的大吼嚇了一跳,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待回轉頭時,卻發現傅燮怒視著自己。


    “傅議郎,你剛才說什麽?本司徒是不是聽錯了?”


    傅燮哼了一聲,並不理會他,而是繼續麵向劉宏說道:“臣請誅殺司徒,則天下安定!”


    此言一出,不光是崔烈驚了,滿朝文武也炸了鍋了,議論紛紛。往日裏,傅燮隻是向宦官開火開炮,今日傅燮卻將矛頭對準了崔烈,大家都是士族出身,這傅燮是要窩裏反啊!於是眾位大臣交頭接耳,都看不透傅燮的想法。


    “你!你!你竟然朝堂之上口放厥詞!你還把我,把陛下放在眼裏麽?陛下,你也看到了,傅燮狂妄自大,要治臣的死罪,陛下可要為老臣做主啊!”


    崔烈聲淚俱下。


    “好了,好了,看看你還有沒有點司徒的樣子。傅愛卿,你剛才所說的是何意啊?”


    “啟奏陛下,當年樊噲說‘請帶十萬眾,橫行匈奴中’,季布還斥責說‘樊噲可殺!’樊噲當時說豪言壯語,一心為國,隻是考慮不周,仍然被斥責。今日崔烈喪失人臣的節氣,所以臣認為其該殺!”


    當年匈奴冒頓單於寫信調戲呂後,樊噲衝冠一怒,說要帶十萬漢兵去剿滅匈奴。群臣紛紛附和,隻有季布當麵斥責。漢高祖劉邦率兵四十萬攻打匈奴都被圍在平城,而樊噲隻是一勇之夫,怎麽能有本事滅掉匈奴呢。最後不過是損傷國力,搞不好的話又跟秦朝一樣弄的民怨四起,到時候亡國滅種。呂後采納了季布的建議,不再提攻打匈奴的事情。


    “西涼之地,乃是漢武帝傾全國之力打下來的,匈奴人因此失去了左膀右臂,發展受到局限,所以才漸漸沒落的。涼州可以說是西部屏障,今日能棄涼州,明日就能棄三輔之地,再棄就是京都了!崔烈身為三公,不思為國獻策剿賊,反而發此謬論!如果羌胡得到了此地,那就是如魚得水,假以時日兵精糧足必然揮師東進,那時誰能抵擋?這是大患,是國家的災難!崔烈若是不知道此事的嚴重性,那是極大的愚蠢,就不配三公之位!他若是知道此事的嚴重性,又故意獻這個計策,那就是不忠,欲陷陛下於絕地!”


    傅燮說話鏗鏘有力。


    崔烈聞言冷汗涔涔。


    “哼,崔司徒,看來錢確實是收少了,你這個司徒不稱職啊!”


    漢帝劉宏聞言也是皺眉。


    崔烈心膽俱裂,“棄涼州也非我獨創,之前棄朱崖郡便是先例,後來還有人提議棄益州郡……”


    “無恥之尤!汝為自圓其說,牽強附會。涼州之地位焉是朱崖郡可比擬的!”


    傅燮繼續斥責道。


    朱崖郡就是今天的海南島,益州郡是今天雲南昆明一帶。漢元帝時期,朱崖郡屢屢叛亂,漢元帝接受大臣建議,放棄了朱崖郡。漢朝時海貿不發達,與國外貿易基本上都是走絲綢之路,所以朱崖郡屬於可有可無的狀態。


    益州郡也就是後來孟獲活動的主要區域,此地蠻夷也經常反叛。公元176年,當時也是劉宏做皇帝,西南蠻夷又反,當時朝中也有議論要棄益州郡。但益州郡緊鄰巴蜀這樣富庶的區域,朝廷一直舉棋不定,後來巴郡太守率板楯蠻將西南蠻夷打敗,最終保留了益州郡。


    “說益州郡更是可笑,陛下英明睿智,怎肯棄之不顧!祖宗創業不易,如今陛下春秋鼎盛,你作為司徒不思為國開疆拓土,反而想放棄祖宗基業,到底是何居心!”


    傅燮乘勝追擊,每句話都如重錘擊打在崔烈胸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陛下,老臣斷無……”


    崔烈還想辯解幾句,漢帝劉宏卻不給他這個機會,“好了,朝堂之上爭爭吵吵,成何體統。”


    劉宏一邊說,一邊緩步走到傅燮跟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剛才眾位愛卿或點頭附和,或默不作聲,唯有傅愛卿敢於仗義執言,真是我大漢的股肱之臣啊。”


    眾臣聞言,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裏五味雜陳。


    張讓與趙忠對望一眼,這傅燮以後是不能動了,若是如此,自己得更加小心,防止他突然又咬上一口。


    傅燮心中感動,撲通跪倒,“臣雖肝腦塗地,不足以報陛下厚恩!臣再次懇請陛下誅殺奸佞,安撫黎民……”


    “咳咳,”


    劉宏知道傅燮還是老一套,又要說誅殺宦官的事情了。這傅燮哪都好,就是老逮著宦官咬,這點實在是麻煩。這明明都是自己的得力臣子,為啥就不能緩和點呢?


    “今日朝會就到此處吧。皇甫將軍準備一下盡快去剿賊吧,朕在這裏等待你的好消息!”


    眾臣退朝,劉宏也由張讓與趙忠等宦官護持著往後宮而去。


    “這南宮修建之事你們辦的怎樣了?到現在我還能聞到焦糊的味道。這南宮一日未複原,我這心裏就一直有個疙瘩。”


    劉宏向兩名太監首領抱怨道。


    “啟稟陛下,非是奴才們不盡力,實在是各方呈獻的木材石料皆不中用。現在已經在督促他們重新征發了。”


    張讓忙上前說道。


    “嗯,你們辦事我還是放心的,今天有什麽樂子啊?”


    這一天朝會下來,劉宏簡直覺得身心疲憊,夜夜笙歌已經把他的身子掏空了,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就天天腰酸背痛腿抽筋,走路都哆嗦。


    “哈哈,陛下,今天讓您看個新鮮的,您往這邊看。”


    趙忠向前麵指了指。


    四頭白色的驢子拉著一輛禦輦,齊齊整整,身上沒有一絲雜色。


    “這是何物啊?”


    見慣了高頭大馬,突然見到驢子,劉宏疑惑不解。


    “這是雪驢,這四匹毛色純白的驢子是我與張公公孝敬您的,為了找齊這四頭驢,我與張公公可是費盡千辛萬苦之力。”


    趙忠忙上前表功。


    “嗯,有點意思,這驢看著比馬好看啊,瞧這大耳朵。”


    ……


    司徒崔烈心裏如灌滿了鉛,回到府中之後,就悶在書房裏不出來。


    崔烈兒子名崔鈞,字州平,時任虎賁中郎將。當天他下值回來,聞聽父親下朝後就悶悶不樂將自己關在房中,來不及卸甲就趕往書房。


    “父親,無恙否?”


    崔州平推開門見崔烈正呆呆的跪坐著,於是連忙問道。


    崔烈此時也反應過來了,“州平當值回來了,為父,為父……”


    吞吞吐吐了半天,崔烈終於下定決心問道:“為父現在也是位列三公了,不知道現在風評如何啊?”


    崔州平聽到這裏麵露難色,也變得有些期期艾艾起來,斟酌了半天方才回答道:“父親少年成名,一直是士人的楷模,名聲遠播。特別是父親從政為官以來,無論是郡守還是做九卿,官聲都很好,深得百姓愛戴,人們也都紛紛說您做三公是實至名歸。”


    崔烈聽到此處不由得心花怒放,眉頭也舒展開來,笑吟吟著捋著胡須說道:“想不到百姓們如此明理,那實在是……”


    “可是,”崔州平不待崔烈說完,就出言打斷了。


    “可是什麽?”


    崔烈此時心又揪起來,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


    “可是您真正當了三公,天下人反而對您失望了!”


    崔州平鼓起勇氣說道。


    “這是為何?”


    崔烈既緊張又帶著些許希冀的問道,見崔州平麵露難色,就鼓勵道:“你我父子之間,沒有什麽忌諱的,有話你直說就好。”


    “他們都嫌棄你身上的銅臭!”


    崔州平被逼急了,隻能實話實說。


    “什麽?!”


    崔烈眼睛瞪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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